冉秋说着,心思也渐渐活跃起来,“对了,去把原先一直待在小厨房的李大娘请回来,再拿些银子,去为你和钟英置办些新衣,还有顾焱,他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也去多置办些衣物回来,以后我们院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叫那些人来作乱了。” 冬盏看冉秋说话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心中也跟着一热,重重一点头:“嗯!” “好了,我这脸很快就消下去了,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吧,我还有些话......”冉秋指了指里间,“想跟他说。” “是。” 里间没什么动静,冉秋进去时,就看到两个下人一脸难色地站在一旁,顾焱则一个人坐在床上,正在将身上的纱布绑好,察觉到冉秋进屋,他面无改色,默然将上衣系好,这才看向她。 “你们先出去吧。” 冉秋叫下人们离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顾焱:“不喜欢别人碰你?” 顾焱没说话,算是默认。 “顾......”冉秋开口,总觉得有些别扭,“罢了,我直接唤你阿焱,可好?” 顾焱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抬眼,注视着冉秋,眼中划过一丝迷茫。 冉秋以为他不愿,刚想开口,却见顾焱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她心中松了口气,这孩子虽看着年纪不大,自己与他对话却总有些忐忑,就好似生怕触了他的逆鳞一般。 “方才在外面,我静下心细想一番,今日这出,其实不全是坏事。” 说到这里,冉秋笑得有些苦涩,她细细道,“我原先是想着,自己既已看清了那屋子人的面孔,慢慢与她们冷淡下去就好,日子久了,自然就会远了关系。不敢说剔除那些瓜葛,便是当作陌生人,哪怕心里怨恨,只要彼此互不相扰,也挺好。” “只是如今这摆在明面上的一件事,让她们怨恨更甚,表面的那层伪善也揭下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冉秋道,“日后我做什么事,也无需再顾念着府中的安宁,不用理会她们的看法,我觉得,心里头松快了不少。”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你那日对冉宏出手,我虽知自己身为他的二姐,当护着他才是,可我心里竟然觉得快意。在那层理念道德外,我私心里,其实是不愿为冉宏的行为做任何辩护的,我甚至觉得,他那样虐待团团,挨了教训是应该的。” “其实我就是个俗人。”冉秋笑得轻松起来,“过去总是觉着该为了冉府的安定,忍一忍,再忍一忍,可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忍。” 顾焱小声道:“这样很好。” 冉秋没听清:“什么?” “做个俗人,很好。”顾焱锁着眉,认真道,“总要先让自己活下去。” “是。”冉秋看着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说起来,我还不知你的年纪。”
顾焱道:“十四。” “十四......这么说,你小我两岁。”冉秋说着,眼睛突然一亮,“阿焱,不如我认你作义弟,以后我们就以姐弟相称,如何?” 顾焱闻言,一双眼盯着冉秋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摇了摇头。 他这是拒绝了。 冉秋看他不愿,心里有些失望,只是此事不能强求,她依旧笑道:“那就罢了,你便以护卫的身份留在我院中吧。钟英功夫很好,等你伤好些了,我就让他教你,你放心,他虽然话少了些,但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顾焱静静听着,低低“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冉秋自今日起后,还未用过饭,又在东院跪了那些时候,说了一会话,便觉得不适,她站起身来:“若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便是,你只需好好养伤便可,其他事莫要担忧。” 顾焱低着头,仍旧是“嗯”了一声。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冉秋瞧着这里安好,便回到了自己屋中。 桌上早已摆好了冬盏准备的点心,冉秋匆匆填了肚子,那阵晕厥的感觉缓过来后,她才坐回书桌前,静静看着桌上冉子初的来信,神情有些恍惚。 过了许久,冉秋终于提起笔来,原有千思万想要与他说,如今浓墨落在纸上,却只汇聚成短短一句话。 “府中一切安好,勿念。”
第14章 “谁准你提起我父亲的?…… 自冉宏的事过去后,府中暂时安定了些日子,赵兰月得知冉秋的所作所为,想办法找了两天麻烦,但所做的也不过是克扣例银,停掉冉秋院中的开支,终于发现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憋着口气待在东院。 终究是个深闺妇人,手段用来用去,也无非是在内宅生活中苛难冉秋一些罢了,冉秋若不在意,赵兰月便是唱戏给自己看,闹上一场空罢了。 只是,那日祖母说的罚跪,依旧是要跪的。 已经是第五日了。 尽管地上放着软垫,冉秋膝盖上依旧有了青印子,冉老太太说了让她自个儿跪在这儿,谁也不许守着,每日只有个丫鬟会在中午送些吃食来,都是些残羹冷炙,冉秋从未动过,只有入了夜,回院子的时候,用一些小厨房备好的饭菜。 冬盏心疼她,可冉秋知道,这五日跪过去了,她心里才得解脱。 父亲和大哥入葬时,她们冷眼相待,她未置一词,冉府的主事权交给赵兰月时,她百般刁难,她依旧忍着,关于婚事,冉芷的算计和祖母的偏心也早已使她心寒。 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些年的亲人,一步步把她逼到如今这步田地,冉秋自问不欠二房什么,从来无心去斗,可她自己受了委屈不愿去辩是一回事,维护她的人因为她而受了委屈,她却不能袖手旁观。 忍让并不能使冉府风平浪静,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 她不该,也不必去忍。 与二房的情分早已尽了,至于祖母,她这五日跪在祠堂中为祖母诵经祈福,权当成全了这些年的祖孙情谊,此后她谁也不亏欠,也不愿再无那些人有任何瓜葛了。 “爹爹,恕女儿不孝,不能替爹爹尽孝了。” 空荡荡的祠堂内,冉秋的声音微弱却清晰,“秋儿仗着爹爹疼,自小便任性,如今爹爹去了,我却也不能让您省心,可是......” 她有些哽咽,看着冷冰冰的灵牌,目光有些哀切,“爹爹在天之灵,也希望秋儿过得开心,是吗?” 门后突然传来推门之声,冉秋身后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她回头,就看到一个窈窕身影逆着光立在门口。 “秋儿。”冉芷莞尔一笑,她手中挎着食盒,向冉秋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轻蹲下。 “我听闻这几日,下人们倦怠,送过来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便叫他们做了些你爱吃的,给你送过来。”冉芷疼惜似的看着她,“这才几日,竟就看着瘦了这么多,我知你心里怨祖母,但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是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冉秋便冷声打断了她,“我心里并未怨恨祖母,长姐倒也不必急着给我扣帽子。” 冉芷打开食盒的手指顿了一下,看着她笑道,“你这是哪里话?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 冉秋看了她一眼,轻笑:“长姐何必在意我是否当真?只要长姐不曾一个无心在祖母面前随口说出此话,我便在心中感谢万分了。” 冉芷听了此话,笑意未减,“方才在门外听到秋儿的一些话,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意祖母如何了。” “长姐今日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虚与委蛇之话,就别费口舌了。”冉秋闭上了眼,“我不想听。” “冉宏一事,确实是他有错在先,不过秋儿也做得过分了些,此事这么一闹,倒让彼此间的关系都生疏了。”冉芷并未在意冉秋的态度,仍旧自顾自说道,“听说你遣散了些院中的下人,还新雇了厨娘到你院中,此后便闭塞消息,与这院外的人一句话也不多说,你遣散的那些下人都纷纷找母亲去要差事,倒是给大家都添了不少麻烦,秋儿,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呢?” “长姐若是来与我商量此事,还是请回吧。”冉秋道,“这里冷,若今日在此冻坏了,岂非得不偿失?” 几番言语出口都被冉秋毫无动容地阻了回来,冉芷的面色终于有一丝崩动,她将食盒放下,站起身来,理好衣裙,低头看着冉秋道:“你这几日都在祠堂里跪着,恐怕还不知外头都在传些什么吧。” “你将那些人遣出院去,府中又无空缺的差事给他们,如今连月中都未到,自然没有工钱,母亲将那些人打发了出去,谁知有那一两个怨恨在心的,竟然将你院中藏了一个少年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去,如今这事啊,已经在京中贵女们之间传开了,秋儿可知道,她们是如何说你的吗?” 冉秋闭目不语。 “待字闺中,便私养一少年在院里,如此不爱惜名节,曾经冉大将军手中的明珠,在冉将军走后便轻易蒙了尘,怎能不让人唏嘘呢?” 冉秋本漠然听着,听到冉芷提起父亲,却再也忍不住,撑着身子站起来,冷冷地盯着冉芷:“你说什么?” “我的话还不够明白吗?”冉芷故作诧异,“自冉将军走了,你......” “谁准你提起我父亲的?!” 冉秋怒斥一声,一把拽起冉芷的手,将她扯过来,面向父亲的灵牌,一字一顿道,“冉芷,敢问你对着我爹爹的灵牌,可敢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呼吸都在颤抖,她不明白,冉芷怎么能,怎么敢在爹爹的灵牌前这样污蔑自己,这样别有用意的恶毒让她的肚子里都在翻搅,仿佛下一刻就要呕出来。 冉芷被冉秋这举动吓得立时呆愣住,她下意识挣脱冉秋的手,可冉秋牢牢地抓着她,指节仿佛都要陷进她肉中去一般,双眼紧紧锁着她,那眼中有控诉,有怨恨,还有一丝浓郁的哀伤。 她被这样的眼神慑到,惯会巧言令色的人也变得呆若木鸡,她很想说些什么,将冉秋贬低下去,可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冉秋胸口剧烈起伏着,两人沉默着僵持了片刻,冉秋垂下眼,倦了一般松开冉芷的手,轻轻开口:“冉芷,有点良知吧。无论你如何怨恨我,我爹爹,不曾对不住你们半分,如今他已长眠于地下,你也不肯叫他安息吗?” 冉芷像是被这话刺痛了一般,也不复方才的惺惺作态,推开冉秋,哼笑了一声:“冉秋,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告知你此事,比起死人,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几分更好,否则不仅你自己名节受损,到时牵连了冉府,你爹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恨自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给冉家蒙羞!” 冉秋只觉得她每说一个字,便有一把尖刀插在胸口,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跌坐在地上,缓过神时,冉芷已经不见了踪影。 眼睛发痛,冉秋用手挡着眼睛,强行克制着,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她站起身,失魂一般走出了祠堂。 门外的丫鬟连忙拦住她:“二姑娘,老夫人吩咐了每日跪到酉时,现在......现在才正午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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