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色黑得极快,屋里很快就暗了下来。 冬盏揉了揉眼睛,又点了一盏灯。 姑娘自下午昏倒后便一直不醒,待会儿若是起来也该饿了。 冬盏这么想着,便起身,叫了外面的丫鬟进来,将事情吩咐下去。 丫鬟退出去,冬盏还未转身,就听院中传来一声尖叫。 “怎么了?”冬盏推开门,愠怒道,“叫什么,吵着姑娘了怎么办?” “冬盏姐姐,你......你看。” 不用她说,冬盏的视线已被院中的喧闹吸引过去。 那些人中间站着的,一身华服,腰间佩戴着一枚明晃晃的镶金玉佩,不是冉府二房的小公子冉宏又是谁? 冉宏不知何时来到院里,手里正抓着一团雪白,他一脸嬉笑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猫叫声。 冬盏惊得变了脸色,立刻冲上去:“团团!” 冉宏带着数个小厮,见冬盏过来,那些人便将冬盏拦住了。 冬盏离近了,才看清团团的前爪竟是被一根铁丝紧紧捆了起来,雪白的毛上已经染了血迹,那铁丝捆得太紧,竟然钳进了皮肉里。 “抓住这猫可废了我不少功夫,我非要给它点颜色瞧瞧!” 冉宏手背上被猫挠了一道,说这话时咬牙切齿,脸上尽是愤愤之色,他提着团团的前爪,又要拿铁丝去捆团团的脖子。 冬盏费力挣扎:“小公子,不可!” 一旁的几个下人也看不过去,想要来劝冉宏,但是一想到这是冉府里最为恶劣的小公子,不仅二夫人极其溺爱,顶上更是有老太太护着,便无人敢拦,唯恐一同成了由他发泄的对象。 “喵——!”团团凄厉地叫了起来。 冉宏听着声音,耳朵都疼起来,狠狠骂了一声,“死畜生,我今天就把你吊死在这树上。” 他声线未退,仍是孩童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 冬盏拼命挣脱,却丝毫抵不过随着冉宏而来的几个小厮的力气,被那几个人牢牢拽住,根本动不得。 “小公子!那时我家姑娘的爱猫,万万不可这么做啊!你秋儿姐姐知道了会伤心的!” 冉宏对她的心思置若罔闻,倒是大笑了几声:“难道我不知道这是她的爱猫吗?” 冬盏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你!” 院里除了冬盏,众人不敢出声,只能忐忑不安地围观着这场暴行。 冬盏眼看着团团的脖子上缠了一圈铁丝,一下红了眼睛,不再往前冲,连忙要向后挣脱,想要回屋中去找冉秋。 姑娘还在昏睡中,纵然她不忍惊扰,却也不能由着冉宏将团团折磨致死。 “拦住她!”冉宏却好似看穿了冬盏的想法,命令小厮们将冬盏拦住。 冬盏挣脱不得,在院子里遍寻过去,也不见钟英的身影,无助地冲一旁的下人道:“快去叫姑娘啊!” 却无人敢动。 团团的叫声愈发尖锐,两条后腿不住地蹬着,爪子划过冉宏的胳膊,惊得冉宏大叫一声,松开了团团。 团团摔在地上,前爪被铁丝缠着跑不了,一只猫耳都翻折起来,它被折磨地没了劲,只能蹬着后腿在地上挣扎,冉宏看清了胳膊上的血痕,顿时便怒了。 “畜生!还敢挠我!” 冉宏气急败坏地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看到坛边的花瓶,立刻走过去拿在手上,向团团走过来。 冬盏早在他拿起花瓶的时候就看出了他的企图,慌乱地叫着:“不要!不要!小公子,团团不是故意的,不要这样!” 眼看着冉宏一步步走过来,冬盏只觉得绝望。 姑娘一手养大的猫儿,平日里爱惜得很,如今却叫人这般糟蹋,还要因面前这人一时起的恶毒心思丢了性命。 他不仅是在折磨团团,还是在剜她家姑娘的心! 冉宏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团团,完全无视冬盏的叫喊,冬盏眼见着他将将花瓶举起,正在蓄力,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冷斥。 “住手!” 冉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抖了手,那花瓶摔碎在地上,险些砸着团团。 提心吊胆的众人的视线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厢房的门口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冉秋救回来的那个少年。 他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门前的灯光映着他的脸,少年的神色冷硬如冰。 十四五岁的年纪,眼中却带着一股令人颤栗的寒光。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突变,少年大步走过来,步子凛然如风,目光紧紧锁着冉宏,脸上并无惧色。 冉宏嗤笑:“你就是冉秋带回来的小杂种?” 少年冷冷看着他,声音淡漠:“离开这里。” 冉宏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敢命令我?!” 环视这院子,哪个人不怕他,这人竟然还敢直视着自己,用这种口气说话。冉宏立刻怒了,一拳便向他打过去。 少年眸色一暗,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冉宏张口要骂,少年却没给他片刻时间,反手一拳就狠狠砸了过去。 院里众人皆惊恐起来,没想到有人敢对这位小公子动手,若是让二夫人知道了,且不说饶不了他,就是这院里的下人也都要牵连着受罚。 少年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冉宏的半边脸登时便肿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你敢打我!” 冉宏对几个还在按着冬盏的小厮怒喝:“你们看什么!还不快给我打他!”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立刻冲了上去,少年却像认准了冉宏一般,一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全然不管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紧紧抓着冉宏,牟足了劲,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拳接一拳地砸在他身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冉宏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仗势,瞬间没了方才那股嚣张的气焰,怕得大哭道,“你们几个快把他拽下来啊!” 小厮们抓着少年向后扯,用力掰着少年的手,少年却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两眼发红地盯着冉宏,发疯一般地将拳头砸在冉宏身上。 冬盏刚抱过团团,就看着眼前乱成一团,几个男子围在一起,少年的手却始终都没有松开过。 他的样子,就好像...... 就好像是要冉宏死。 冬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可是照着这个打法,冉宏没事,少年也会被那些小厮们活活打死。 她不敢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对愣在一旁的家丁们喊:“你们还看什么!赶紧上去拉开他们啊!” “快去拦!”冬盏急道,“我去叫姑娘,有姑娘护着,他们不敢拿咱们怎么样的!” 几个家丁这才犹豫着上前,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一把将少年从那混乱中拉了出来。 冬盏终于目露喜色:“钟英!” 钟英冷着脸色,看着院子里的一团狼藉:“都住手!” 冉宏已经鼻青脸肿,正在大哭,口齿不清地骂着些什么,末了,冬盏只听到他嚷了一句:“我要回去!” 那几个小厮也都是一脸惶恐不安,忙背着他们家公子离开了院子,奔回东院。 冬盏一边解着团团身上的铁丝,一边急切地看着钟英道:“你去了哪?方才好险,团团差一点就叫人砸死了。” 钟英紧皱着眉,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愧疚,“我去取了二公子的信。” “二公子来信了?!”冬盏眼睛亮了起来,“那要赶紧告诉姑娘,姑娘一定会开心的。” 冬盏说着话,手上却急得出满了汗,越急越乱,怎么解也解不开团团脖子上的铁丝。 “怎么办啊,怎么办......”团团的叫声很微弱,冬盏急得哭了起来。 这时,一双带着血的手将团团从她手中抱出。 少年默不作声地将团团放在地上,单膝跪着,手指用力将铁丝拉变形,很快将缠绕在一起的铁丝解了开。 冬盏愣愣地看着少年的动作,直到少年重新抱着团团站了起来,才抹了把眼睛:“吓死我了。” 她的视线从团团移到少年脸上,却见少年直直看着前方,眸中的狠意渐渐褪去,那目光直接穿过了她,一眼望到她的身后。 冬盏顺着少年的视线回过头,就见冉秋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屋门前。 她身上披着一件薄毯子,体态憔悴,脸色苍白,双手正扶着门框,怔怔望向院中。 可是冬盏瞧着,她家姑娘眼中,好似有了些光。
第10章 留下来吧 冉秋与少年对视了片刻,才喃喃出一句:“你流血了。” 该是在方才打斗的过程中,伤口裂了开来,少年双手抱着团团,腹部却有道血痕顺着腰流了下来。 冬盏连忙跑过去,扶住冉秋:“姑娘,怎么起来了?才昏睡了一下午,这会子站门前着凉了怎么办?” “我没事。”冉秋微微摇头,看着少年,轻声道,“过来,我叫人给你上药。” 少年没有出声,安静地走过来,随着她进了屋。 冉秋在桌边坐下,看少年一语不发地站在自己面前,冲他点点头:“你腿上还有伤,坐着吧。” 少年一语不发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动作并无拘谨。 团团从少年怀中露出双眼,看见冉秋,便软软叫了一声。 冉秋伸出手,示意少年:“给我吧。” 少年将猫递给冉秋,冉秋接过,清楚看到团团的状况,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团团前腿被勒出的痕迹,磨烂的皮肉里渗出的雪将雪白的毛染红,团团萎靡地缩着身子,往日的活泼是半点也无了。 “冬盏,快去给团团处理伤口。”冉秋道,“去拿小柜里的药膏给团团用上,莫要让这伤口化脓了。处理好了再取些银钱,抱着团团去找郎中,看看是否有大碍。” “是。”冬盏连忙抱过团团。 冉秋看着外面夜色已黑,怕冬盏一个女儿家出门不便,又嘱咐道:“叫钟英同你一起去吧。” 冬盏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应:“是。”说完便抱着团团去照顾了。 一切吩咐妥当,冉秋才转过头,看向少年。 回屋时,她便将下人都遣了出去,此刻屋中只剩她与少年两人。 少年一身伤还未养好,方才打斗时动作剧烈,血已经从纱布渗了出来,将那腹部的白衣浸透。 “先处理伤口。”冉秋站起身,从一旁取来干净的纱布和毛巾,又拿来了药。方才她昏睡时,有丫鬟打来了热水供她醒了梳洗,屋里暖和,此刻那水还温热着。 冉秋将东西放在桌上,“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少年静静看着她取东西,出声道:“我自己来。” 冉秋自觉地转过身,背对着少年。 一阵窸窸窣窣,身后传来了水声,拧毛巾的声音,打开药瓶的声音。 屋子里寂静,这些声音就格外清晰,冉秋端坐在椅上,将身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虽说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她还是在此刻感受到些许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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