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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

时间:2023-04-15 09:00:02  状态:完结  作者:奈月月

  试探着呷了一口,起初并无怪味,甚至带着淡然花香,可茶水划过喉咙后,一股难以忍受的腥味自胸腔蔓延开来,惹得沈安淮忍不住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什么破茶,怪不得容珣不爱喝呢!沈安淮吐了吐舌头,悻悻地离开了。
  一日,忙完手中的活,沈安淮叼着根折来的新鲜柳叶,悠哉地在别院附近溜达。刚漫步至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一阵碗盆相撞的叮当作响声。
  好奇心驱使着沈安淮放下叼着的柳叶,一点点蹭到厨房门框旁边。躲在门口定睛一瞧,是一位身着绫罗华服的男子,正笨手笨脚地收拾着灶台上的一堆碗碟。那人身形高大,面容与容珣有几分相似。是容府的大少爷,容琋。
  “喂,你,过来。给我把这收拾干净了。”
  “啊?”
  “就是你,磨蹭什么呢,快点。”
  沈安淮愣愣地看着一脸烦躁的容琋,点点头就埋进厨房开始整理起那一堆装了汤汤水水的碗来。
  “大少爷,您是想亲自为老夫人的风湿病熬些汤药吧?”
  “你怎么知道?”
  “小的前些日子听闻老夫人患了风湿,大少爷孝顺,亲自为老夫人购置药材,煎药。”
  说罢,容琋从充满疑惑地紧盯着眼前的人,立刻变得满脸尽是骄傲的神情,一副“那当然”的样子。虽然沈安淮在容府主要是跟云深一起打点容珣的起居,对容琋不甚了解。现在,似乎是看出了些端倪。
  “不过……”
  “不过什么?”
  “药材用错了。这味是雷公根,用来煲凉茶用的,和透骨风长得很像,但药效完全不同,只可清热去火。”
  容琋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发狠似的一拳砸在身边的窗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沈安淮见状,便不再多言,继续将杂乱的碗碟摆放整齐。
  “跟你主子说,让他管好自己。”
  说罢,容琋踢了一脚门边的空桶,愤怒地拂袖离去。
  这人是不是有病?沈安淮眉头紧蹙,在衣角擦了擦手,便随手抓起一旁的小黄瓜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什么主子?容珣?兄弟俩有什么矛盾直说不就好了,跟一个打杂的撒什么气?
  “诶对了,你刚说药材错了,你好像对这些很熟悉?”
  “咳咳!咳咳……”
  没料到已经离开的容琋会突然杀个回马枪,转身回来问这样的问题,沈安淮被吓得将口中的碎黄瓜喷了一地。
  “吓什么,难道我吃人吗?诶,我说,你是不是懂这些东西,那真正管用的是哪个,你赶紧跟我说。”
  容琋咋舌,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人狼狈地擦着嘴。
  “请恕小的愚昧,不知。”
  沈安淮笑嘻嘻的说罢,皮笑肉不笑的脸一沉,便准备扬长而去。这容琋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命令起人来还真是让人不痛快。
  “果然,还挺为主子尽忠的?”
  容琋一把扯住沈安淮的衣袖,险些一个踉跄和挑衅的话语,使得沈安淮顿时想冲上去来一顿拳头问候,却又控制着自己压下心中怒火。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怕是不管用。
  “五十两银子,药材费另算。告诉我正确的做法。”
  “一百两。”
  “七十两,一天探亲假。”
  “一百二十辆。”
  “你!九十两,一天假。”
  “成交。”
  此后几日,沈安淮为容琋以最便宜的价格买到了最好的透骨风,并教会了他能发挥最大药效的煎汤法。不久,老夫人的病情稍见好转,容琋大悦,如约给付了奖赏。
  沈安淮拿着这些银两购置了些许礼品,趁着一日休假去西坊贫民街探望了大家。可有一件事,他仍有些在意。据容琋当初所言,是容珣将药物掉包,导致容琋的一片孝心“无效”。而事与愿违之后,容珣毫无反应,似乎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般,依旧是成天一脸人畜无害的笑颜。
  是的确如容琋所言,这位二少爷笑眯眯的和蔼之下是另一番面孔?或是此事当真与其无关?
  月明星稀。
  清冷的月光,斑驳透过枝丫,穿过窗纸筛了进来,洒在窗前伏案的人儿身上。握着书卷,烛火摇曳,容珣的目光游移在面前的字里行间。
  “珣哥哥,好不容易来一次,今晚,看看我,可好?”
  一位披着轻罗纱衣的曼妙女子莲步轻移,一双满是异域风情的眼里尽是娇怜的柔波,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坐在窗边,紧握书卷的英俊男子。他脊梁挺拔,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是静坐不言,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
  容珣轻咳两声,放下书卷。美人自身后轻倚,小心翼翼地趴在肩上,一阵淡雅异香扑鼻。而此刻容珣心间念的,却是今日午后云深来报,沈安淮似乎多少察觉到了些端倪。虽无大碍,但这个新入容府的小厮,或许该去会会了。
  然而未等容珣出手,出乎意料的事便发生了。
  三日后,衙门官差粗暴的砸门声惊飞了庭院里悠哉觅食的鸟儿。容府上下皆是一脸莫名其妙。容老爷气得将容琋破口大骂,以为是他这不争气的大儿子又惹了什么事端,直到官差傲慢地从嘴里挤出一句“将嫌犯容珣、沈安淮擒拿归案”,身后的人迅速而粗暴地将容珣和沈安淮扭押起来,容老爷才当真气上头来,幸好被身旁泪眼婆娑的容夫人及时扶住。
  容珣一脸震惊,素日脸上暖暖的笑意也淡了去。沈安淮骂骂咧咧地挣扎着,却也只是徒劳。
  “敢问官爷,犬子所犯何事?”
  容老爷稳住脚,脸上已经泛白,紧攥着拳头低沉地问道。
  “醉鸢楼的阿缪莎昨夜身中剧毒,惨死闺中。”
  最当头的人负手而立,身着衙门官服,眼神凌厉地打量着容老爷。
  “醉鸢楼……那又如何?”
  一听又是醉鸢楼,容老爷不禁眉头紧蹙,怒火中烧。前阵子刚因为醉鸢楼的姑娘上门惹了笑话,使得容府一度成了当时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何?哼。阿缪莎所中的是情蛊之毒,至于为什么蛊毒发作,还在调查中。但阿缪莎的蛊与这二人,皆有接触,嫌疑重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已过。如果觉得合口味,欢迎继续。下章开始讲事情的始末缘由,攻受媒人兼炮灰女配(?)阿缪莎登场~放心,她的戏份也只有这一章(喂!

  ☆、第四章 缘由

  
  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
  浓密的树荫与窗前的珠帘隔断了暑期,房内三两美娇娥笑语盈盈,轻摇绢扇,暗香阵阵。
  “姐姐,她还真以为,这世上有男人会真的爱她呢。”
  “哈哈,可不说吗。真是给咱们醉鸢楼丢人。”
  被众人围坐耻笑的阿缪莎跪在暴怒的老鸨面前,低头不语。蓦地,又是一记耳光狠狠砸在阿缪莎娇嫩的脸上,这一下,将她发髻上玉簪的翠珠也一并打了下来,滚落在地上,渐渐不知去向。
  “我收留你,是因为有男人看得上你。你做出如此掉价的事,我把你留还是不留?”
  “阿缪莎知错。”
  “知错?呵,知错你就不该瞒着我,自己跪到那容府大门亲给自己提亲,还让人给轰了出去,贻笑大方!”
  “可我对容珣是……当真的。”
  “你对人家当真,那容家二少爷可只是玩玩你的。看来你话是说得流利,但还是不懂我们汉人的规矩。”
  听到这,虽然早已是炎炎夏日,阿缪莎不禁一身冷汗。每次老鸨说“不懂汉人的规矩”时,就意味着有难以忍受的责罚要等着她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老鸨责罚阿缪莎下午在太阳下洗衣、劈柴、做杂务,尽管她苦苦哀求,这双手手要留着奏琴,容珣喜欢听她奏的曲儿,但一切终是徒劳。阿缪莎知道,没有被赶出去,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或许还有机会见到容珣。
  然而夜幕降临,纸醉金迷,便是阿缪莎的噩梦。没了容珣这位金主,只能不停去接客。缠绵氤氲,只要一想到眼前人不是容珣,阿缪莎便局促不安,甚至会出手反抗,也因此挨了不少责罚。阿缪莎貌美,其异域出身别有一番风情,也吸引了不少来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很快,又一位金主看上了的阿缪莎,老鸨终于眉开眼笑,也停了阿缪莎的责罚。而此时,那双能奏出悠扬乐音的纤纤玉手,已开始变得粗糙起来了。每每看着自己的双手,阿缪莎总是难掩悲伤。
  没有人能比得上容珣。现在的金主也只是粗鄙之人,和那些花天酒地的男人无甚区别。只有容珣,从不碰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听她弹弹异域小调,一起饮酒赏月。
  清风拂过,蛙声一片。睡在别的男人身边,阿缪莎不禁想起初遇容珣那年,自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被卖到了醉鸢楼。起初,阿缪莎并不知道醉鸢楼是个烟柳之地,闹过,哭过,寻死过。是容珣的出现拯救了她,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金主。那时,已然麻木的阿缪莎早就学会了如何主动,可容珣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次也没有碰过她,好像将她这里当做了一个可以放松休憩,安心的避风港。
  渐渐地,阿缪莎发觉自己是真心爱上了这个不一样的男人。直到她向容珣表明心意被婉拒,又上门为自己提亲,惹得容府老爷大怒,自己也成了现在这般被人耻笑的样子。
  此后,容珣很久不来醉鸢楼了。偶尔来一次,也不一定是指名阿缪莎了。
  阿缪莎无法理解所谓汉人的规矩,只知道她爱上容珣,便要竭尽全力将其留在身边。于是,一个危险的想法萌发了。
  由于故乡临近苗疆,战争前父母尚在世时,家里也和一些苗人有所交际,阿缪莎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了养蛊。但因没有专门研习过,所以只是一知半解,技术不精。
  儿时学过的情蛊,没想到会在多年后因心上人不会为自己赎身,更不会迎娶自己而派上用场。想到这里,阿缪莎不禁黯然神伤。
  情蛊需先随身养够一年又七七四十九天。在一年后第四十八天的时候,加入特制的米酒和几味磨成粉末药材,为厮杀至最后的蛊虫铺底,并滴以施蛊人的血做引子。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一年又四十九天的子夜极阴之时,再滴以被施蛊人的血来喂养蛊虫,就算完成一半了。之后只要再将蛊虫碾碎磨成粉末,混入茶水中,由滴了血的二人饮下即可。
  偏不巧,在随身养蛊的一年又四十八天,阿缪莎去药材铺购药时,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意料之外的撞击使得装有蛊虫的瓷盒摔得粉碎,阿缪莎一颗心的悬到了嗓子眼,眼看着碎片将一部分蠕动的蛊虫割伤,虫身开始略微渗出星点殷红,已有奇异的味道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顾不得多想,阿缪莎便慌忙蹲下要捡起碎片。谁知撞了满怀的那个男人,竟道了歉想帮忙捡碎片。
  怎么能轻易让他人染指这重要的东西!
  阿缪莎愤怒地挥掌,狠狠打在男人手臂上。谁知这一下不偏不倚地将那男人的手拍在地面的瓷器碎渣上,尖利的碎片边缘割伤了他的手指,血一滴一滴,顺着男人修长的手指滴落在蛊虫身上。
  阿缪莎不禁惊呼一声,本就慌乱惊恐的心仿佛要跳出了嗓子眼,内心晴天霹雳一般。
  不行,怎能白费了这一年来的苦心!前几天好不容易将容珣留在了自己房内,并佯装不小心摔了碗碟,成功采到了容珣的血。怎么能就这样毁在这一步!
  迅速用碎片碾死了染血较多的几只蛊虫,阿缪莎匆匆掏出手帕,将其余的蛊虫包住收了起来,拉了拉脸上的面纱,落荒而逃。
  没关系的,那些浸染了太多他人鲜血的蛊虫已经被弄死了,剩下这些没染到太多的,应该没问题了吧。
  子夜寂静,月光透过枝丫与窗,随着风在墙上筛出斑驳的影。阿缪莎坐在窗前,小心翼翼地将珍藏着容珣血液的瓷瓶拿出,滴在最后那只蛊虫的身上。殷红的血珠在仅存的一只黑褐色虫体周边蔓延,渗透。阿缪莎笑了,笑声愈发疯狂。
  过了几日,阿缪莎将已经与血水混为一体的蛊虫碾成粉末,收进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中备用。本一直散发异香的蛊虫,现已香气全无,甚至开始能闻到些许腥味。为了掩盖气息,只能用茶叶覆盖,最后入浓茶之中。
  盼了许久,久到已不知过去了几日,容珣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来到了醉鸢楼。和往常一样,容珣来此不像是为了阿缪莎,更像是仅仅避雨而已。阿缪莎为容珣沏了一壶热茶暖身,当然,其中多了些东西。
  果不其然,容珣喝了一口,发觉味道有些诡异,便不再去喝,也没有过问。他知道,阿缪莎擅长用一些故乡的异域香料,酿酒,制茶,做香包。只是这次的茶,着实与以往大相径庭,味道有些奇怪,仿佛混杂了一丝铁锈的味道。
  尽管只喝了一小口,也足够了。阿缪莎笑着道歉,说着些事先便预谋好的谎言,诸如新茶加了一味料结果看来失败了。眼底盈满笑意,将自己那杯茶也一饮而尽。
  好在容珣也未过多在意。而且,为了以防万一,阿缪莎早就在上次容珣到来的时候,特制了一壶“南国特色香茶”赠予他。虽然原料相同,都是蛊虫粉所制,但以花料辅佐酿之,其味渐淡,又以常用香料炒制。至少一口,容珣一定会喝下去的。
  转眼又是几个黎明夜幕,阿缪莎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中。虽然容珣自那以后很久都没来过,但她总会带着一脸娇羞的幸福模样,趴在窗边,望向外面的街道,想象着容珣身着一身奢华的喜服,骑着骏马,带着八抬大轿和热闹的迎亲队伍,向醉鸢楼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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