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似乎察觉到了顾乔的心情有些不好,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粘着顾乔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顾乔的背影融入人群,再也找不见了才转身进屋。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常风看小傻子闷闷不乐,难得地开口安慰了他几句。 小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使不出来内力,但是外家功夫还是有的,一招一式都板板正正。这几天和常风混熟了,也经常切磋几下。常风也不用内家功夫,只是跟他过过招式,两人也各有输赢。 顾乔在县衙跟谭县长商量地主田地赎回的细节。 把田地归还农民是廉州恢复生产最重要的一步,但地主们不愿意按原价赎回,佃户欠的租也要按约定好的利息来还。这样算下来,光是赎买土地要花的钱,没有五千万两银子都拿不下来。 顾乔告诉县长,御史已经带了廉州的第一手资料回京,朝廷很快会有所动作。现在按原价赎回是最划算的,否则等到强制归还田地的圣旨来了,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谭县长和县里的几大地主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白了没有他睁只眼闭只眼,那些大地主没办法把势力范围划得那样大。擒贼先擒王,要拿下地主,还是要先拿县长开刀。 谭县长自然不愿损害自己的利益,顾乔悄悄告诉他,“我们准备放外地的粮商进廉州。” 说起这个,谭县长胡子都吹起来了,“我知道!我看到公告了!” “公告上写了要择优挑选十家商户,对吧?” “对啊!” 谭县长没好气地回答。 这粮都是几个大户在卖,那些个大户都要给他上供的!放了外地的粮商进来,本地的大户岂不是不好做了?这不是断他财路吗? 顾乔拿出最擅长的迷人笑脸,“谭县长当了几十年的父母官,贴近民生,到时候哪一家的米粮好,还要靠谭县长把关啊!” 谭邦德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这可是个肥差! 顾乔看着太年轻,谭邦德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是不怎么买他的账的,现在看到这个年轻人这么上道,语气都温和了几分,“承谋顾司马厚爱,谭某必将尽力而为。” 顾乔笑眯眯地应了,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靠谭县长了。 从县衙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糟糕,顾乔想,忙得忘了那傻子,该过了戌时了。 紧赶慢赶地回到魏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魏家嫂子正张罗下人们抓药的抓药、点灯的点灯。 “快!把所有的烛灯都拿进去,给殷姑娘备用!” “熬药的快着点!殷姑娘施完针那小师父马上要喝!” 顾乔忙跑进去,“嫂子,殷大夫来了?” “是啊!都来了好一阵了!” 魏家嫂子把他带到客房门口,“殷姑娘施针不喜欢旁边有人,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 法章和常灵闭着眼睛在为老三默默诵经,常风躺在院中大树的枝干上,都很有佛家子弟的仙气。只有常幻在门口抓耳挠腮,时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恨不得在门上掏出个洞来。 “怎么样了?” “进去好一会儿了,” 常幻小声道,“那位殷大夫看了一眼说不好治,转身就要走的,师父说了很多好话呢!” “不好治?” 顾乔有点懵,“怎么会不好治?之前不是治过螺叠果中毒的吗?” “是啊,我们也这么说。但是那位殷大夫说,说是他脑袋里面还有一根什么冰针,就靠螺叠果的毒性压着,不然早就没命了。” “什么!” 顾乔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随后他想起那个擅长用针的杜宇文!该死的! “那怎么办?能治吗?” 常幻看了一眼关着的门,“殷大夫说要治毒就要先把针取下来,取那个针很麻烦,而且很有风险,稍不注意就会出人命。她不想治的,还是我师父说,活不活得了是他的命数,但行医救人是天道,就算只有一分把握也不能违背天道而行,她才同意救人的。” 顾乔只听到 “只有一分把握”,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心痛难忍,压着气道:“只有一分把握就不要治了!什么活不活得了是他的命数?!有这么儿戏的吗?” “阿弥陀佛,” 法章睁开眼睛,“施主不必过虑,贫僧已为他算过。他是命中该有此劫,过了这个劫,就是不可言说的富贵命了。” 顾乔自幼读圣贤书,本心里是不信这些的,一想到他的小傻子生死未卜,就气得想骂人。 他还没开口,里面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声:“要吵滚远点吵!想要他活命就不要打搅我!” 几个人立刻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第20章 一直等到过了三更,老三的房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了。 顾乔看到开门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未免也太年轻了吧!那模样不过总角,看着还没有常灵成熟稳重,这什么女神医真的靠谱吗! 那小姑娘盈盈一拜,娇声道:“已经治疗完毕,殷姑娘请各位进去。” 进去才看到床边上站着一个干练的女人,看起来比魏家嫂子年轻一些。她穿着白色的袍子,袖子挽到胳膊肘,神情冷淡。 原来这位才是殷姑娘。 床边的木几上放着一个白瓷盘子,盘子里一根又长又细的针已经被血浸透了颜色,在烛光下闪着淡淡的红。 殷大夫看着他们几个进来,指着盘子里的针说:“他脑中的冰针已经取出来了,体内的螺叠果之毒暂时被我压在了丹田,需连续施针十日帮助他将毒素排出体外,同时按照我的方子服药,十五日后即可痊愈。” 常幻一脸震惊,看殷大夫的眼神都变了,竟是不敢相信,自言自语到:“这么容易就……” 殷姑娘听到了,蹙眉看向他,眼角折出细细的纹路,“你个小和尚,什么叫这么容易?你倒是来试试!” 常幻自知失言,涨红了脸低头看着地板,哆哆嗦嗦道:“不…… 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太震撼了。” “这个药是谁给他吃的?” 殷姑娘手里捏着一只瓶子,正是常幻配给老三的玄胡索止疼丸。 常幻以为自己又做错事情,头埋得更低了,“呃…… 是…… 是我。” “嗯,还不错。” 殷姑娘轻笑一声,将瓶子抛给他。 他还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瓶子就这么直直地打在了他的头上,他痛得眼泪汪汪,捂着脑袋看向殷姑娘。 殷姑娘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这药用得不错,行气止痛,加上丹参、玉竹护其心脉,倒是歪打正着让他中毒如此之深却没有彻底失去心智,痊愈后可与常人无异。” 常幻听着眼睛一亮,这是神医夸我了?!他 “我…… 我……” 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殷姑娘打了个哈欠,交代道:“叫他们把药端进来先给他喝一碗,之后每两个时辰喝一次,连喝十五日。我每日辰时来为他施针,切勿让他剧烈活动。” 顾乔一一记下,“是,谢谢殷大夫。” “不过我有个事情要问你们,” 殷姑娘用下巴指了指白瓷盘子,“他脑袋里的针是谁弄的?” 顾乔答道:“之前我们被山匪挟持,关在洛仙山的少成寺,里面有一个叫杜宇文的。” “杜宇文?” 殷姑娘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似乎并没有听过。 于是顾乔便给她讲了杜宇文用针通过巴刺控制老三的情景,“不知殷姑娘是否见过这种‘通灵之术’?” 殷姑娘冷笑,“原来是他,连真名都不敢告诉别人,还通灵之术?不过是个丧家犬罢了!” 顾乔震惊,“殷姑娘您…… 认得他?” 殷大夫眉头一皱,厉声道:“我怎么会认识那种废物!” 顾乔被这一句噎了一下,不过很快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换了个问法:“那人所说的通灵之术是真的吗?” 殷姑娘没有马上回答,她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通灵什么的,当然是假的。我曾在一本不知所云的旧书上看到过这种邪门歪道的方法,说不定是写书的人自己胡编的。” 顾乔听她这么说有点不放心,“那他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殷姑娘柳眉一竖:“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顾乔忙道:“不敢不敢。” 他怕惹怒了这位脾气不好的神医,再不敢多问。 第二天老三是在殷姑娘施针后醒来的,顾乔一直担心他醒了之后会不记得自己,甚至不敢第一时间去看他。 常灵送了药进去,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那小傻子好像并没有恢复记忆,说话也跟以前一样孩子般的语气。 老三看到顾乔进来笑得牙不见眼,“顾乔!我头不痛了!身上不痛了!哪里都不痛了!” 顾乔走过去,老三一把将人拉到床边坐下,正好目光落在那只被他咬伤的手掌上。伤口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一圈丑陋的疤。 老三抚摸着那伤疤,神色晦暗。顾乔握住他的手将伤疤盖住,“没事,不要在意,已经好了。” 老三认真道:“这段时间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顾乔听他这么说,觉得有点不像小傻子会说的话。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你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老三摇摇头,“头脑里模模糊糊的,像在做梦一样。” “嗯,” 顾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吧!” 剃了发几天时间,老三的头上又冒出了一茬又短又硬的头发,摸起来微微扎手。 顾乔太喜欢这个手感了,老三于是把脑袋放在他腿上闭着眼睛让他摸。 常风走进来也摸了一把,“听说你内功恢复了,等你好了我们好好打一架。” 老三张开眼睛道:“好啊!” 这段时间法章带着两个小的出门办事的时候就把老三交给常风管,意趣相投的两人很快打成一片。 常风调笑他,“你什么时候想起了你是谁先跟我打个招呼,免得误伤了朝廷要员家的公子。” 老三坐起来正色道:“不管我将来是谁,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这份友谊。” “那我祝你是皇帝家的小王子,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老三笑,“那我必须封你个神武大和尚!”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的几日,老三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幸福生活。除了顾乔从衙门回来陪着他在院子里走走,就是在床上躺着。 常幻厚着脸皮请殷姑娘让他帮忙打下手,殷姑娘一脸嫌弃地同意了,每次帮老三施针的时候都让他在旁边看着。 顾乔原本担心老三对银针有心里阴影会不配合治疗,结果他去问常幻的时候,常幻傲娇地说:“殷大夫自有办法。” 原来给他喝的药有安神的作用,每日早起先灌一碗,等开始施针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神医果然是神医,行事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等到十日施针结束,魏家嫂子特意张罗了一桌素宴庆贺,请了殷大夫和她身边的小姑娘一同入席。 顾乔心情正好,多喝了几杯,最后是被老三扶着回房间的。 当初老三夜里剧痛需要顾乔照顾,魏家嫂子给他们俩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睡一张床。老三治好了以后他们谁也没提要分开睡的事,魏家嫂子也没想起来这茬,现在两人睡在一起似乎又有些尴尬。 顾乔借着酒劲儿往床上一滚,刚好留出一个位置给老三。他滚到里面就不动了,有些微醺,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他闭着眼睛装睡,想等那小傻子过来吓他一跳。 然后他清清楚楚感觉到老三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了靴子,脱了外衣,又用湿毛巾帮他擦脸,帮他盖上被子。 顾乔心里一酸,看来那人不是傻子了啊! 为何他什么都不说呢? 老三在顾乔旁边躺下来,顾乔恶作剧地想,好吧,你既然什么都不说,我就还把你当傻子。 他突然翻过身来把老三压在下面,手脚用力把人死死地箍在怀里。 这是他们以前经常玩的游戏,顾乔会把他抱得呼吸不畅,必须要他告饶才放开他。 顾乔就想逗一下他,看他怎么装模作样地求饶。 老三浑身僵了一下,顾乔混着酒香的温热呼吸喷在他的颈间,他感觉那香气把自己蛊惑了,好像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他抽出手,轻轻地环住顾乔的背,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顾乔一团浆糊的脑子像是被人从中间劈了一刀! 他…… 他亲我!为什么!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我该亲回去还是该给他一巴掌骂他流氓?! 怎么办…… 不管了,装死到底算了! 顾乔假装睡着了还没醒,打着小呼噜,想趁机从他身上翻下去。 老三居然手上加了力气不让他挣开。 过分了! 顾乔闭着眼睛挣扎。 他假装醉得不轻,像个醉汉一样手舞足蹈地在老三身上动来动去,动着动着…… 突然发现下面有个东西顶着自己! 都是男人,那是什么东西顾乔自然一清二楚,顿时吓得不敢动了。 两个人呼吸交错,顾乔知道自己再往前一点点就会亲到他的嘴唇。他感觉到老三抬了抬下巴,有一双唇在靠近…… 他屏住呼吸等着,却感觉到那双唇轻轻划过,在他的鼻尖点了一下。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他浑身发软。 这时,老三却放开了手,顾乔顺势从他身上翻下去。 他做这几个动作的时候都假装自己还没醒,翻到了里面,脸对着墙,才敢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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