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可算来了!快给本少爷打。“那挨揍少年突然大声喊道。 王丑儿往后一瞧,突然发现来了好多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但都一动不动站着。 ”打什么打!你个兔崽子下了学堂不在家好好温书,跑出来胡闹什么!“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怒吼道。王丑儿循声望去,这才看见那一排小厮身后走出一个身穿袍衫袄、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眼神严厉。 ”爹……“那挨揍少年顿时没了底气,低声下气道。 那四个少年见了中年男子,赶紧鞠躬道:”世叔好!我们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赶紧跑了,也不等中年男人的回应。 王丑儿见四个少年都走了,事儿就算摆平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办呢。连忙向着驴车走去,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地牵着驴车往东市去找柳叔。后来才知道,那个挨揍少年叫孙如晦,是孙家的二少爷;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孙府的当家老爷,孙廉正;四个揍他的少年分别是谢盛明、谢盛军及他们的跟班。 那中年男人看到王丑儿牵的驴车上那明晃晃的“孙”字,心里了然。 柳永贵等右等不见王丑儿来,心里非常着急,待看到王丑儿后不免嗔怪几句:”今天手脚怎么这么慢?平常不都挺利索的么?快快,把这几只鸡鸭的笼子放在最边上那角落里,别让鸡鸭排泄物弄脏其它的食材。还有这些羊肉、猪肉放到这边来。这些个栗米、稻米都放这边,对,与羊猪肉隔开。……“柳父边说边比划,指挥着王丑儿把所购食材装上驴车。王丑儿也不吭声,乐呵呵地搬这搬那。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父子。 柳永贵和王丑儿正在孙府侧门卸下今日采买的一应食材和鸡鸭,忽见孙廉政站在门内几步远的地方。柳永贵躬了躬身子,恭敬地说道:“孙老爷!”,然后扯了扯王丑儿,用眼神示意他。王丑儿看到孙廉政后有些惊讶,心里暗道“这不就是今日那帮小厮身后的中年男人嘛”,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向着中年男人鞠了个躬。 “永贵啊,这位少年郎是谁啊?很面生啊。”孙廉正问道 柳永贵忙走进侧门,走近孙廉正道:“回孙老爷,他叫王丑儿,是小人的一位远房亲戚,从扬州来投奔小人的。小人便让他给我打下手。” 孙廉正道:“哦。我看他身手不错,以前练过?” 柳永贵没想到孙老爷会问这个,有点错愕后,有些勉强地说:“据说小的时候调皮,跟着人耍过一段时间,勉强算练过些拳脚。”说的极为模糊和模棱两可,希望能蒙过去先。 好在孙廉正也并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不过是为自己后面的话做个铺垫。“既然学过点拳脚,给你打杂有点屈才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就让他给二少爷当个贴身小厮,按月领俸。永贵啊,你看怎么样?” “诶诶,好!谢谢孙老爷。”柳永贵虽还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但一听孙老爷要让王丑儿去给二少爷当贴身小厮,有些意外和高兴。毕竟王丑儿显然不会是好厨师,跟着二少爷贴身伺候不仅有月俸,还能长点见识,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我家云霜年纪也不小了,准备单独辟个院子给她住,打算进两个乖巧听话的小丫头给云霜使唤,月俸虽少但和云霜同吃同住。你要是舍得你们家柳絮的话,明天就带着柳絮一同过来,我让夫人安排。”孙廉正突然想起平日里给柳永贵打下手的小柳絮,看着怪乖巧伶俐的,于是动了让她给孙云霜当贴身丫鬟的念头。 柳永贵一听孙老爷这么说咋一开始还有点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了,立马应道:“诶,好,谢了孙老爷。”说完后心里还有点窃喜,柳永贵心里默默盘算着:孙家是本地大族,孙廉正祖父中过进士当过观察使判官,孙廉正父亲屡次不第当了一辈子的幕僚。孙廉正考了两次进士不第后,跟着父亲一起给刺史、观察使等当幕僚,但几年前因平浙东义军有功补了个县尉的官。此后,孙廉正凭借着自己通于律法的长处被高知县赏识。自己女儿乖巧伶俐,如果在孙家大小姐身边伺候,跟着读书识字、学习掌事理家,以后兴许能嫁个好人家。 孙廉正见自己想办的事情都办妥帖了,便准备走。这侧门他平时里不大来,这会也就快步地朝中堂方向去了。 柳永贵见孙老爷走远了,忙走出侧门指挥王丑儿继续卸货、搬运。王丑儿也从方才的愣神中缓过来了。于是叔侄两人就在卸货、搬运的过程中把下午打架、帮人和王丑儿要去给孙二少爷当贴身小厮的事情都说清楚了。柳永贵大概也约莫猜到下午打架和挨打的人都是谁了。谁让他在孙府里当差久呢,加之谢盛奇、谢盛明也出名。呵呵。 …… 孙家二少爷的院子里,小厮和丫鬟们被赶到外院站着,只有两个年长的嬷嬷把着门不让闲人靠近。屋里,白天王丑儿帮的那个挨揍少年木木地站着,此人正是孙家二少爷孙如晦。“爹爹,孩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少年一脸惶然,声音极轻。 “哼!”孙廉正从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一口气,紧接着道:“你这都第几回了?每回都说知道错了,不敢了。可是呢,一回一回的,不是被人追着揍到一身的伤回家,就是被人追到家里向我告状你又打伤别人了。”孙廉政多说了几句便喘了起来,看来气得不轻。 “爹~”孙如晦皱着眉、眼神瞟了瞟,十分委屈道:“那谢盛明仗着谢盛军拳脚了得,整天下了学堂就逮着我们欺侮。我实在是气不过!” “哼!那谢家经营茶庄起家,现如今只是有些富罢了,现如今仗着谢盛奇这个长子读了些书,一点功名都没有呢,就敢自诩为读书人家,和我们孙家叫板。以后在学堂里,你不要和谢盛明那小子掺和。儿啊,我劝你少惹是非。不然,到时候你可别怪为父保不了你。” “是,爹,孩儿知道了。”孙如晦老老实实地答道。 “还有,今天帮你那小子我看手脚灵活,像是有两下子。为父打听过了,名叫王丑儿,刚好是我们家老相识柳永贵的亲戚。我已经安排好了,以后就让他当你的长随小厮,省得回回让谢家人追着打丢我们孙家的脸。” “诶诶,谢谢爹。以后我一定好好念书,以后给你争气。”孙如晦听到这里,打心里感谢父亲,不免有些得意和放松,说话都变得逗了。 “你原来那个贴身小厮我打发到伙房去了,少爷被打了不晓得挡着,只顾着自己跑,太不像话了。要不是还记得搬救兵去找你,我今天非大棒打他不可。”边说便开了门,然后两只手背在身后走出二少爷的院子。 孙廉正身为刺史判官,颇通晓官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也懂得平衡之术,深知不能轻易得罪人的好,但自家儿子也不能平白让人欺侮了,没得让人看笑话,看轻了他们孙家。
☆、柳父好心劝告王丑儿
柳永贵虽然不是长期在孙府里当差,但十几年来农闲时都会在孙府帮忙筹备宴席、正式晚宴,对孙老爷和孙二少爷的为人、性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二少爷本性善良,但从小懦弱顽劣,但孙老爷又望子成龙,身边的小厮换了好几个,从没有干超过一年的。大部分是赶到外院降低月俸,小部分被辞退。想到这,柳永贵使劲地摇了摇头。这么一细想,突然觉得让王丑儿去给二少爷当贴身小厮并不是一件好事了。于是,便决定找王丑儿好好谈谈。 王丑儿的屋里,柳永贵盘坐在桌几前,招呼王丑儿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王丑儿说道:“明天你就要给孙家二少爷做贴身小厮了,会长期佣食于孙府。在这之前,有几句话我要交待你,你不要嫌柳叔啰嗦。接下来我和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你都要谨记在心,而且不能对外透漏半点。你可知道了?” “柳叔待我好,我心里是知道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一定谨记在心,绝不对外透露半点。”通过几个月的相处,王丑儿知道眼前的柳叔心肠热乎、待自己虽比不上柳昌这个亲子,却也实实在在地处处为自己考虑,于是诚恳道。 “二少爷今年岁数与你差不多,是孙夫人嫡出,又极受宠爱,孙老爷望子成龙。所以,为人处世方面……未免……冲动……任性了些。”柳永贵一边说,一边想着如何措辞更合适。看王丑儿一脸认真还点头了,柳永贵继续说道:“所以你跟着二少爷,凡事不能由着这二少爷的性子来。“ 柳永贵顿了顿:“你自己一定得有分寸,必须要有分寸。但是呢,又要保护好这二少爷,千万不能让他有个闪失。我认识孙老爷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个……额……是个护子心切的父亲,老爷让你当二少爷的贴身小厮,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希望你能护得少爷周全。所以你务必得保证二少爷的安全,且不可出差错。” 王丑儿迟疑地点点头,十二岁的他好像还没办法理解柳永贵这些话的深意,有点是懂非懂。 “还有,如果孙老爷提出让你卖身成为家奴,无论他给你条件有多好,都不要答应,知道了吗?”柳永贵可能也意识到孙廉正如果真的非要买断王丑儿的身契,怕是他和王丑儿也没什么办法抵挡,于是补充道:“当然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孙老爷未必一定要让你成为家奴。” 王丑儿的神色也从最初的平淡变得凝重,这时他才隐约意识到柳永贵的话中有话,毕竟家奴、卖身他还是懂的,自己父母曾经和他说过奴隶和良民的区别,他当然也明白大多数奴隶的命运有多无奈。 柳永贵和王丑儿叔侄俩四目对视,良久不语。柳永贵觉得差不多了先站起来,转身去开门。这时,王丑儿也紧接着站起来,对着柳永贵的背影深深地鞠躬道:“丑儿谢柳叔大恩,日后我必像侍奉双亲一样孝敬你和柳婶。” 柳永贵闻声回头见王丑儿还躬着身子,便连忙转身走到他身旁扶起他,道:“你有心了。我今日和你说这番话是真的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日早点跟着我去孙府见孙老爷和二少爷。” “恩,丑儿知道了,柳叔你也早点歇着。” 叔侄俩谈话结束,各自带着收获和担忧回屋躺着,进入梦乡。 …… 一大早,柳永贵带着王丑儿、柳絮在孙府中堂院中候着孙廉正。孙廉正用完早餐后,便带着孙如晦和孙夫人来到中堂,柳永贵带着王丑儿和柳絮恭敬地鞠躬道:“老爷好!夫人好!二少爷好!”。 孙廉正摆了摆手道:“免了免了,老柳你我是老相识了,不用这么拘谨。” “诶。”柳永贵脸上堆笑地轻声应道。 孙夫人微微一笑,对着个子有些矮还有些胖的柳絮说道:“絮儿,我们很熟了,跟伯母去找你云霜姐姐吧。” 原来还有些拘谨的柳絮一听孙夫人这话,立马松开了,微笑着应道:“诶,夫人!”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跟在孙夫人后面,往后宅走去。 中堂院子就只剩柳永贵、王丑儿和孙廉正三人了。 “王丑儿,我家晦儿昨日多亏了你出手搭救,要不然啊又免不了一顿挨揍。”孙廉正本就只是客套,见王丑儿只腼腆地微笑不答话,便继续说:“往后啊,你就当二少爷的贴身小厮吧,务必要保证二少爷的安全。如若再发生少爷挨打、小厮只会跑路搬救兵的事情,我可不饶你!”说到最后时,孙廉正的眼神不自觉地凛冽起来,王丑儿感到了眼神中的一丝寒意。 “爹,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不给你惹祸,给你争气。”孙如晦对王丑儿这个新小厮非常满意,不禁有些得意忘形,把昨晚向父亲表态的口号忍不住又喊了一遍。 “老爷请放心,丑儿定会倾尽全力、竭尽所能保护二少爷,不辜负老爷的嘱托。”王丑儿早就在内心将孙老爷今日说的话和昨夜柳叔对自己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决定从今往后一旦有危险就采取“防守为主”的策略,保护孙如晦让其逃跑搬救兵的方法,这样既可以护主又可以免得闯祸给自己招来祸事。趁着孙如晦表完态,王丑儿也紧接着向孙老爷表态道。 孙廉正对王丑儿这言简意赅的表态还算满意,自己也看过王丑儿的身手,为了让王丑儿更卖力地保护这个冲动的庶子,于是把和以往的每个小厮都说过的狠话照例又重复了一遍:“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再发生少爷挨打、小厮只会跑路搬救兵的事情,那就不仅仅是赶到外院那么简单了,我可是会重重责罚的。我孙廉正虽不才只是刺史判官,但在刺史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王丑儿见过真正的杀戮,这点恐吓对他作用不大,但是平日里柳永贵总是让他行事小心,因此他装作有点被震住的样子,恭敬道:“丑儿明白。” 孙廉正颇觉得自己有种不怒自威的本事,得益于这么多年的官场不是白混的,捋了捋胡子后转头向自己的二儿子正色道:“晦儿,从今往后不要去招惹别人,以免授人把柄、落人口舌。” 孙如晦点头如捣蒜:“恩恩,爹爹放心,晦儿知道了。” …… 孙廉正和柳永贵走后,孙如晦拉着王丑儿很是高兴地带他参观自己的院子,热情异常。王丑儿这一刻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这个热血、冲动的二少爷的小厮。谁也不会料到后来的世事无常。多年后,王丑儿回想这个改变了他命运的二少爷也只是感慨道,孙如晦只不过是一个有一腔热血、看不惯武将蛮横外加有点懦弱的冲动少年,若真要说他有多少恶毒倒也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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