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多劳多得的理儿,哪有一视同仁的平均呢? 那岂不是努力皆白费?李诏不认可朝堂散尽国库银两去养一批好吃懒做便得俸禄的百官大臣。 善恶有报? 李诏关联起自己一月来晕倒了两次被送去医馆一事,倒是有些慌了。 倘若老天命运公平为真,倘若业障因果为真。她若无事,又怎会生非。 这个平白无故的晕厥,到底是个什么由头? 出了学堂门,婧娴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李诏倒是有些惊讶地看到她在此,但也没多言语,见了她,第一句话却是:“婧姨,您瞧着我是个恶人么?” “怎么说这糊涂话呢?”婧娴帮李诏提起了书,笑嘻嘻地道:“姑娘在我心里,是贴心的棉袄呢。哪里会与恶人挂上钩呢?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么?” 李诏摇摇头:“知我者,婧姨也,晓得我今日会告假,早早备好车马了。” 这下轮到婧娴摇头了:“不是我猜的准,而是老爷退朝了,派奴婢接你回府呢。” * 若说自家祖母凡事看得通透,万事逃不出她的法眼,自家父亲也是神明无所不知,掌握自己所有的行踪。 那么医馆的事,她父亲看来是知道了。 李诏有段日子觉得在这天罗地网之下活得累,然而时间一久,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说到底的关心,实际上是一种掌控。 被婧娴送去了父亲的书房,李诏坐在高椅上,晃动着脚等着李罄文发话。 “坐姿。”李罄文对李诏不知道从何习来的习气略微有些不满。 李诏只可停住,做回姝女模样。 “我替你请了三日假。”李罄文看向他这个女儿,道:“医馆这边同我说了你的情况,先休养几日,不可怠慢。” “父亲可清楚是什么病?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么?”李诏不肯放过李罄文面上流露出来的一丝颜色。 无奈她并瞧不出什么门道儿来,只听他道:“过会太医署会来人再替你诊一诊脉,你就不必外出了。” 李诏心中有了几分考量,抿了抿唇:“那么中秋还去宫里么?” 李罄文一顿,眼底沾染上些许疲惫,看着李诏问她道:“你想去么?” “姨母早一个月前便嘱咐我一定要去。”李诏想了想,“但倘若是遇上急病,是不是就可不必入宫了呢?父亲若是不想我赴中秋宴,为何不在祖母面前直接令我陪着她呢?” “谢儿还小入宫不便,你祖母也不欲同去。”李罄文道,“而你长大了,也懂得辨是非了。有没有急病,也要医官说了算。” 李诏明白再不可驳斥皇家的颜面,因而祖母也知李诏她不可不去。因她长大了,是而在肩上也必须担一些责任。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她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李罄文揉了揉眉头,看了眼垂头的李诏,心中不忍,念着她不过亦是一个孩子:“中秋的筵席礼部筹备了许久,听闻膳部备了丹桂玉露羹,是每人一碟的赏赐,若你欢喜,下次叫莲婶也做一些。除了歌舞还有万树花灯,兴许你与沈绮结个伴也好。” “姨母定要唤我过去与檀姐姐说说话。”李诏弯了弯眼儿,闷闷笑道,“我都不晓得同她说些什么好。” 李罄文嘱咐道:“万事不要与她争便好。” 这时书房被敲了三下门。 “老爷,太医署的医官到了。” 李罄文放下手中的文书:“请他进来罢。” 梨花木的房门被打开,地面上的窗格的影子被敛起。李诏还没站起身子,脚落了地,侧头向外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跨入门槛的一双黑缎靴子与石青色的下摆。 抬头定睛,才发觉竟然是那天在医馆里责备过她的那位年轻医官。李诏有一些不屑,却努力压制住,未表露出半分。 “管医丞。”李罄文与之点过头,看向李诏,“这是小女。” 李诏颔首,装作并不认得的模样,而管中弦也在看到李诏面目稍怔之后,恢复如常。但听李罄文与管中弦无话找话地寒暄,话语中好似对之还有几分敬意,叫李诏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医丞是什么来头。 “父亲,”李诏中止了二人的谈话,“太医署病患众多,管医丞难免忙碌,眼下得空,不若早替我诊治,好回医馆救死扶伤。” 自幼生长在达观显赫之家,李诏也与京中其余高门贵族的姑娘一样,多少有着几分任性。 在父为子纲的伦理下,在外人面前,打断父亲的话语,亦是一种大不敬。 然李罄文没有上纲上线地发作,好似李诏的行为无伤大雅,略沉吟道:“有劳管医丞了。” 管中弦拿出丝绢,递给李诏,她熟练地将之打开,露出一截手腕,铺在掌心与小臂之间。 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绢,管中弦撩起袖口,伸出手指,指尖搭在李诏的左手腕之上。 凝神细听,感受指腹之下脉搏的跳动。 用时许久,却一脸凝重地道:“另一只手。” 李诏便又乖乖伸出右手来,铺好了丝绢,再等管中弦道出异常之处。 李罄文则在一旁,观着医丞诊治,小心地不发出声音。见管中弦挪开手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了一句:“如何?” 管中弦蹙了眉,与李罄文道:“无碍无常。” 原谅成熟度超高的初三女生以及小学鸡心智的元望琛
第四章 玉钗???“楼高望远,檀姐姐身为…… “怎么说?”李罄文沉吟片刻,问道。 “昨日与今时,脉象并不一致。” “管医丞医术了得,不必故弄玄虚。”李诏听不下去,话语之间也不太留情面,面上却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 “本以为昭阳君是昼夜忧思,心病所致沉郁,继而气血难平。而今日细诊,恐不仅仅是心疾。在下可暂且开一方,治一治标,喝药静养。而日后还需时常观察,再做定论。”管中弦似听不出李诏的不悦,对于这病症是逐字回答,谨慎至极。 李罄文眼色默许,好似一早便有这个打算:“小女的病,还要经常劳烦管医丞。” 待管中弦写好了方子,李罄文便叫婧娴进屋听医丞医嘱。 听来听去,没个定论,李诏有些厌了。 她自觉身子无恙,却几次三番晕眩,事到如今请了太医署的医丞来,还得不出一个病名来。 分明昨日这位管医丞还驱她快回府,好似自己无大碍的模样,今日却登门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换了一种自圆其说的说法。 倘若真病了,她也要知道什么是报应?起因缘由是什么? 倘若没病,那么她又怎会显出病状?骗她生病又是何故? 第一次她是晕在马车上,第二次是晕在自家府中,这两次有什么共通之处? 送走管中弦后,李诏回了屋,趁着婧娴熬汤药,将自个屋子翻找了一遍。 昨日圆桌上晾着的白玉酥饼已经被收走;茶壶里的龙井也换上了新泡的一壶;床头边上的五斗柜里还塞着几包麦芽糖与蜜饯,她打开其中一包桃干,闻了闻又封上,想起昨日自己并未食用过这些,便作罢。 整个屋子都由丫鬟们收拾得干干净净,若要寻个蛛丝马迹出来,不啻于难于上青天。 李诏有些心灰。 于是打开了《礼记》来,翻上了几页,方要背诵,又看到这第四十六篇讲着丧服,元望琛那惹人不快的模样又入脑海。 李诏愁闷,没一个省心省事儿的。 分明自己才是众矢之的的受害者,却硬被扣上了恶人的高帽子。 这顶莫须有的罪责脏帽,李诏可不认。 * 三日后。 水榭楼台,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李诏李询随着李罄文与李章氏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早些日子李章氏旋月便替李诏找人缝制了一身藕色新衣,赶在中秋这日换上。见了打扮齐整的两个小孩,李章氏嘴角满意得微微上扬。 而今日婧娴不在自个儿身边,李诏倒是松了口气。 父母同车,李诏拉着李询坐到后一辆自己平时常用的车上,放下车帘,翻了小柜与抽屉,终于找到一点盘中的残渣,剩了好些日子了。 平日被李章氏约束得不可乱食甜食的李询见到有吃的,馋得眯起了眼睛。 李诏见此,嗅了嗅还无酸腐味,犹疑地分了他半块酥,交代道:“你待会入宫不要乱跑。” 李询吃得嘴边沾上了碎屑,笑眯眯地道:“可我想同太子哥哥玩。” 太子今年十三,李询七岁。李诏心想故作老成的赵玠才不会乐意同一小娃儿打闹。 “玩可以玩,你不要闹。” “阿姊把我当什么了?我可不会胡闹。” “你若不胡闹怎么还要请先生来家里授课?”李诏擦干净了李询的嘴角。 “是娘不放心我,这原因在娘。”李询哼了哼,向李诏伸手,企图讨要另外半块酥。 却被告知:“不可以了。” 李诏晓得李章氏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所以询儿谢儿也事无巨细皆由自己亲力亲为。 反观自己,李章氏在人前倒也从不懈怠吝啬对她的好。 她总之是知足的很,不晓得是不计较,还是根本不在意这些。 一会功夫,车轮就蹚进了宫墙之内。 “昭阳君,皇后有请。”李诏马车还未停稳,她那位姨母身旁的宫人便候着她来了。 李诏只好别过李罄文与章旋月,跟着宫人姑姑便去了后殿。 因李诏是难产而出,母亲在诞下她那一日就殁了,而她这位姨母与她母亲是嫡亲的姊妹,打小就对她极为关切。 父亲操劳社稷,李诏平日与他甚少相处;继母妥帖客气,李诏只觉得相敬如宾的生疏;祖母吃斋念佛,李诏看不透她心中牵挂。 习惯于府中寡淡的亲情,李诏从来也不苛求过什么。因而这身为一国之后的姨母对她的宠爱却令李诏常常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诏诏,过来。” 听话地走到她跟前去,李诏行了礼坐在垫上。 “坐近一些。” 李诏只好拿起了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 她也想过或许是姨母有着一副皇后的做派,导致自己同之不大亲切。 这都是找了外因的借口。 “今儿个中秋了,日子是过的真快。”杨熙玉话中叹惋,往向窗外,没有让李诏看清她的神色。李诏晓得这是在伤怀,每年一度的低压情绪总是难以消弭,谁叫她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 李诏默不作声,等着皇后讲后半句,过了半晌,终见她回过头来,微笑:“诏诏你也有十五了,及笄了。” “巧得是我生辰也是十五。”李诏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表情像极了她姨母身后那副仕女图。 杨熙玉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来,递给李诏道:“打开看看。” 李诏心如明镜,猜准了这木盒里头是什么东西。双手接过,小心地打开,里头是一支混体通透的玉钗,没有多余的纹饰。 往常要是他人送礼,李诏定会客气地回绝,即便心中痒痒,也得做足模样,就怕收下了礼,他人就借此机会开一些希望她父亲帮衬的口。 是而李诏啊,这看似锦衣玉食,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娘子,实则这口袋里拿得出手的物什可能还没城内一个商户的女儿多。人说李罄文手段高明,搜刮民脂民膏,可李诏知道那都是误会与污名,她比其余人都看得清楚,李罄文本就没几个铜钱,否则怎么会不用在她身上? 然而李诏最不怕的,便是来自姨母的赏赐。 她并没有将之拿出来观赏,也没有过多地赞叹,只是恭敬地答了谢,再说上几句讨姨母开心的话。 “还是姨母同我亲,”李诏也不好说得太过,怕是她听出自家父亲的疏忽而迁怒李府上下的众人,笑嘻嘻地道:“念得我生辰,还用心备了礼,玉钗翠得好看,檀姐姐指不定也要眼红了。” 姨母未说叫她收好还是戴上,李诏也不敢擅自作主。还是觉得中秋宴席上要收敛一些,便放在了随身的锦袋中。 赵檀早早地在楼台上等着李诏,见她此时已与皇后请过安,这才上了台阶,下巴一抬:“怎么才过来。” “姨母与我说了会话,等她说完,我立刻就过来了。”李诏有些吃力地登了上来。 赵檀以凤目打量了一番这位妹妹,见她头顶上都是些寻常簪花:“母后送你的那根钗子呢?怎么不戴上?” 李诏边想边慢吞吞地从袋中取出,交到了赵檀手上:“檀姐姐替我插上吧,随身没携镜子,怕自己戴歪了。” 赵檀手脚极快,三两下便寻好了位置,替她戴上了玉钗:“今日虽是中秋,也是你的日子,太过素净会叫人笑话了去。我看沈绮平日就穿红戴绿,满头的金银。” “生辰年年都过,没几人会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哪里没关系,去年我及笄,百官相贺,场面大的很。送的簪钗都挑花眼,每日换一支,一年了还没换完。” “檀姐姐是长公主,自然不一样。” “你划什么界线,没劲。”赵檀拉着李诏的袖子,带她凭栏俯瞰,京师万象尽收眼底。 李诏眨了眨眼睛,看向白玉阑干上的划痕,还记得上一次她在这儿的时候,命人把逾矩的宫女从栏杆上扔出去,虽然下面有灌木挡着,未出人命。 谁人不是心有余悸呢? 看向赵檀侧脸的细眉,李诏低头望着天际的那条线,笑着说:“楼高望远,檀姐姐身为人中龙凤,自然能看得更远一些。” “当我听不出你这是奉承么?宫廷虽大,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咫尺之间,终有一日,我也要搬出这宫殿的。”赵檀转头,对李诏也笑了笑,“肆意便好了,我讨厌你的稳妥。”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9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