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早就长好了,檀姐姐你叫我怎么改才能让你欢心呢?”李诏故作苦恼,惹人发笑。 赵檀笑着摆手:“别说俏皮话了。”从栏杆上退了一步,下了玉阶,“你方才来晚,母后没与你多说什么么?她不愉快好些日子了。” 李诏摇头:“自然不会与我道,只是……我之前听闻有传言称是有宫妃死了,但实则是元太尉家那位容国夫人殁在了宫里,姨母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件事么?” “死则死矣,弄得上下不安生。”赵檀厌恶道,“宫人相争,如鱼夺食,哪知道这鱼一个个都是尖牙利爪的。不够温顺。”
第五章 如坐针毡???女眷们的蜂拥风向,…… “姨母没有参与此事?“ “即便避之不及,亦有荤腥沾染上身。韩贵妃恃宠而骄,才惹出祸事,已经被打入冷宫,韩广将军不知哪来的消息,即刻提刀赶入大内视若无物,蛮横无礼以致那夜禁军集结,险些发生宫变,如今已入天牢。这事上,到底该怪谁呢?我思来想去没个结果,李诏,你以为是谁的过错?” 李诏自然不敢归咎到赵檀的父皇,但事因他起,这才有争风吃醋或是争名夺利。 但仔细一想,肇赐容国夫人这个封号,以及畸形的君臣关系,本就是摇摇欲坠的楼台,没有紧实的根基,迟早会倒坍。朝臣也好,宫妃也罢,为这万人之上的天子趋之若鹜地献上美色与珍宝,攀龙附凤,为的是一己的私欲,可又有谁献出过真心呢? 元太尉献妻,可算是君臣美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元望琛清楚明白么?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呢? 纵然李罄文在她面前避而不提此间事,或是觉得腌臢,还想为李诏留出偏安一隅的纯净,保留童真。然一入宫,赵檀便会将什么皆告知。 为了站稳在大和殿前位置,幼时李诏印象之中父亲与元太尉走得近又疏了远,多年多日甚少归家,居安思危文官武官皆当过,紧盯朝堂上的风吹草动。李诏几乎是肯定下来,这幕后之人,少不了李罄文的,因他恐怕就是那鼓动的“风”。 而他想要李诏避开中秋入宫,或也是当爹的用了几分心,怕当日人多人杂,有人伺机以此报复到女儿头上。李诏想明白过来,也没什么感激涕零的心思。自始自终,都觉得自己像是少时玩的玩具——一颗被框拦住的迷宫中的琉璃弹珠,碰了壁又继续寻觅滚动。 “问了你也白问,你怎么会漏口风呢。不过呀,那种暗通款曲、密约偷期的孟浪贱婢死了好。”赵檀从不口下留情,而这话直白得令李诏亦是一惊。 她晓得赵檀不把人的性命当回事,却不知如此轻贱暴戾。 李诏私以为她这位公主姐姐生养成了这么一个秉性,是与她姨母的教与育撇不清的。然杨熙玉倘真如此温柔顺受,又怎会步步为营,执掌凤印? 赵檀自幼生长于深宫,无人陪着说话,这份感受到的亲情是比李诏更为寡薄。李诏却羡慕赵檀她更有喜怒。 李诏无法对她流露出什么怜悯之心,因谁皆有可恨之处。 “人都死了。”李诏还是不满她言语鞭尸,忘了父亲叫她谦让的嘱托。 “好啦,但最叫人作呕的不是她。”赵檀嗤道,“李诏,你要记住,这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哦,包括一国之君赵适,赵檀的父皇,她的姨父。 听闻这话,李诏注视着赵檀气恼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渐渐收敛了嘴角克制不住的上翘弧度。 赵檀换了一身明黄夹杏的曳地宫装,甚是耀眼,问了一句李诏:“你弟弟李询也来了?” “估摸着他现在总归跟在太子身后,二人相差五岁的年纪,询儿就是个孩童,总归是令人无趣,还得照顾。” “这种日子,赵玠今日可没得安分,周遭定皆是人。你弟乐意往我皇弟这凑,也由得他们去。”赵檀凤目一挑,眼中颇有别意地看向李诏,“你要知道今年这中秋宴呀,不仅仅是施皇恩。” 李诏翻着堆在桌上的书,没留心思附和着问:“常言道恩威并施,官家还想在这宴席上责罚大臣?” “你糊涂吗?”赵檀站了起来,一把拿开李诏手中的书。 李诏手中变得空无一物,抬头看着赵檀:“我没檀姐姐这么聪明,那还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物色赵玠的太子妃。” “这么早?”李诏有些讶异,“太子都未束发,宫中格局又时常变动,怎么看也不该是今年。” “的确如此,好似不急,但这是母后的意思。赵玠既然尊她一声母后,她便时刻留意这一件事。” “与前两日容国夫人有关么?” “母后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赵檀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李诏,“你且要心中有数,准备着罢。” 李诏心中无奈,赵檀话没说破,但她坐如针毡,多少也能猜一猜谁是她这位姨母心中最佳的太子妃了。 可以毫不羞愧地说,是李诏本人。这叫人皇恩难却,坐如针毡。 任杨熙玉再如何找,都找不到似李诏一般与她血脉相亲又从小看大,受她控制听她话,简直可以说是彼此相得益彰的世家姑娘。 李诏的这位姨母仅有赵檀一位公主,而在这为数不多的皇嗣之中,也仅有赵玠一位皇子。他生母因病亡故,因而抚养皇子的事无需多言,自然落到了皇后的身上。 杨熙玉如何不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子,奈何赵室的龙子皆不长命,唯有公主是为完卵。 可李诏摸不准自家祖母与父亲,对于她入东宫,是如何考量的。 怀揣着心思,李诏把这个疑惑带到了宴席之上。 编钟鼓乐已经响起,被赵檀狠狠嘲讽的父皇的鸾架还未到。 与赵檀分别后,李诏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同样是高门贵女的沈绮。今日她似是点了妆容,水蓝色的外裳将她的腰肢显得是不堪一握。 觉察到太子赵玠身旁围着众位世家少爷,不知在做什么攀谈,对这些所谓的“女色”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询已经被姝媛送回了父亲与李章氏的身边,有些落寞一般地玩着九连环。 与沈绮相隔太远,其间隔着太多桌,李诏还是先回了父母亲这边,在他们留出的位置旁坐了下来。章旋月似一眼便发觉了李诏头上的新玉钗,欲言又止,与李罄文说了一句话后,便看着李询自顾自地摆弄手中器具。不如李诏意想之中的,李罄文并未与她提点什么,就被人拉去四处敬酒劝酒饮酒。 李诏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左手边是闷头自娱自乐的李询,而右手边的位置迟迟没有人出现,不一会几位贵女便先占了这张矮桌,李诏的身边亦拥上一群年纪相差不大的臣女们,个个美目盼兮,光鲜亮丽。熟络热切地说起了话,好似在讨她注目。 “闻说今日是昭阳君的生辰,我进宫前便嘱托婢女千万不要把我日前备的礼给忘了。” “李娘子怎么也三日不来学堂,诸位都甚想得慌。佟博士去翰林院了,换了一位邓博士来上《春秋》,严得很了。” “快到小测了,这几日落下的功课可还需夫子讲么?我这有随堂做好的注解,昭阳君若需要的话,我便去誊写一份。” “还以为您今日不来了呢?” “面色怏怏,还需养养?” “喂,高小枝,你作诗呐?” 一阵哄笑。 李诏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层层围住的父亲,又转头回顾这一些面熟的姑娘们,摆出一个自己最为擅长的温和浅笑:“近日身体不适,叫各位费心了。”实则寡淡而疏离。 “昭阳君可令太医瞧过了?是有什么病症?” “我父亲倒认识一神医,随时都能登府,您这病可不能耽误了。” 句句入耳,李诏也都听着,答道:“也无什么要担心的,已经差人看过了,明儿便可去学堂。” “倒底是昭阳君勤勉,课业都不落下,我啊,一看书就犯困。” 被人捧到天上去的滋味也并不好受,李诏素来也不愿同这些人为伍,而她实则也不必多操心该谈些什么话。只要她开口提到任何一个词,都能被远远不断地扩充。 听其话毕,李诏才发觉斜前方站了一个一身浅淡素白之人,也不知他在这里看了多久,又候了多久。 只是那人刻意回避李诏的目光,置若罔闻一般,只是上前了两步,却被这一群臣女们挡住了去路。 “让开。”或许还因在丧期,元望琛没有好脾气,亦无好脸色。 李诏见此,存了一分心思,并没有出声,而众女攀谈声音嘈杂如知了鸟鸣,不知是听见了故作充耳不闻,还是被掩盖了辨不了声,根本无人理会他。 这世间最不缺乏的,是落井下石之辈。女眷们的蜂拥风向,亦是朝堂的攀附势头。 她不喜拉帮结派这一点,但因她父亲这品阶连升,与她有过冲突的几人,早早自动被孤立了。李诏实则心中还是有几分歉疚的。 那些撞红缨枪口上的,其中一位,就是距眼前三尺距离的这个人。 “让、开。”元望琛沉着脸,不悦之色溢于言表,放慢了速度,再说了一遍。 此时便有一位臣女出声调笑:“我可听不见。” 人群中发出几句零星笑声。 专攻他人弱点并以此当成笑柄,李诏觉得这半句就颇有些为过了。 要将人打击羞辱到土里,便要揪着他人的痛处。 元望琛动了动喉口,根本没有想要隐忍的模样。按他从前的做派来看,冲突是少不的。元望琛当作面前人不存在一般,一脚踩过了这位臣女,她裙裾上落下了一个灰黑脚印。 那人低头见此,作势就提高了嗓子要闹:“哼,看看是谁来了?原来是元大公子啊,能得空赴宴,怎么不去守灵堂?” 啧,恶言相向,李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元望琛一蹙眉,靴下一用力,方要抬脚踢人。李诏见势不对,忙叫停了这场闹剧,似是劝解:“夏娘子,快去掸一掸尘吧。” 夏茗回了神,吸了一口气没有做声,让开了几寸的距离,站了起来,似剜了一眼元望琛。
第六章 素衣???“你在与我说话吗?”…… 而幸好此时官家入席,盖过了此处的动静,众位也都各自陆续回了自个的位置。不出所以然,元望琛越过小几之中的间隙,直接落座了李诏边上那个空着的坐席。 李诏浑身微僵。 她到底有些不自在,或是以为方才对夏茗说的话落入他的耳朵里又似另一种讽刺。 击鼓鸣琴之声暂且掩盖过此时此刻李诏无声的难堪。 她能感受到身旁少年衣着依旧缟素,虽服完了三日丧,服制还是浅淡为主。就这一身好似月华,却根本不见月华的半点温柔,只余面上如霜。 眼底多清冷,心中便有多愤恨。 像极了一点就炸的火铳。 她自今日进宫以来,就没有片刻安宁,心下无一时刻舒坦。 李诏的这位姨父赵适按理在大伙儿饿着肚子动筷前,说了几句祝酒辞。诸位朝臣以及家眷纷纷站起,恭祝我朝千秋,圣贤辈出,正大如皓空,光明如圆月。 席间赵适显然饮多了酒,笑着道:“各爱卿才学如明珠,携眷侣而庆中秋,甚幸,诸位齐聚武英殿,君臣文武一家,甚喜。” “看来官家今日不议政事,只寻乐了!”礼部范尚书举杯畅快道。 “方入秋,是桂花的时令,范绍钧你这老头备着的丹桂玉露着实不错,甜得恰到好处。”赵适同礼部的范尚书道。 李诏只是低头饮羹,并未去听她的父亲她的姨父以及其余朝臣说了什么。 只是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戒备却又诧异地抬头。 “月色明亮,这些个少年郎与姑娘家,穿得锦织如百花争艳。可你瞧李罄文的闺女与元瞻的儿子,单单着素衣。” “官家是觉得节日里不好太过素净了?”杨熙玉望了眼这一处,不解地问。 赵适摇头:“众人团簇生绚丽,年青也消减了俗气,而他二人如烟云笼月,在这月色里看得舒服。” 官家举着酒杯恰好讲了一句不算响亮的话,李诏离得不远方才听见这席间唯一夸她的不算恭维的话语,哪晓得竟然是出自她姨父口中,可却令自己嫡亲的姨母面色倏忽难看起来,僵着笑:“谁是烟云,谁是月呢?” 事到如今,各人各异的神色,倒令李诏心如明镜,太过习惯于端着笑,却失了本该的表情。 看来选妃一事虽还没有摆上台面,但是风声还是不胫而走。瞧瞧各氏族的姑娘都一副花枝招展的模样,刻意打扮了一番试图恰到好处地艳压,而自己这一身藕色寒碜算不上,可的确太素太淡了。这其间的道理嘛,她想左右不过就是章旋月早早准备好的新衣代表着李罄文自始自终抗拒李诏入宫的态度,不愿她成为什么太子妃罢了。 那么就是令李诏陷入两难了,姨母与自家父亲之间的抗衡,她究竟该听谁的呢? 只是如今得了官家的谬赞,还牵扯进了元望琛,反倒是有些弄巧成拙,惹人注目了。 李诏装作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元望琛。 而他的眉目静止,只是饮着丹桂玉露羹,似与这嘈杂世间隔绝。 他与李诏早已不熟悉,何必对她客气,近来更少有好言相向。 李诏不能体会他现下的心情,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二人生龃龉,是有些年头了,一开始只是她二人之间的旧事为导火,不晓得如今到了牵扯到父辈以及生死的地步,好似她是他的仇人。 那时李府与元府原先的府邸还挨在一起,李罄文与元瞻也常有往来,更巧的是,两位的子女同年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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