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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时间:2023-06-11 15:00:03  状态:完结  作者:群青微尘

  金五闻言,冷着脸一摔筷子,向他喝道:“谁要你替我出风头的?下来!区区几个蟊贼我还摆不平么?”
  那人笑道:“公子有伤在身,不便动手,在下愿为代劳。”他语气谦和,料是谁听了都生不起气来。
  楼下的地痞们叫嚷起来:“这不是那讨酒钱的穷酸小贼么?”“寻不到那黑衣小子,拿他来泻气倒也不错!”于是一群虾兵蟹将哈哈大笑,抄着破烂家伙们就要涌上楼来。
  白衣人只平静地道:“诸位小心了。”
  这“了”字话音未落,电光石火间,只听一声飒响,他腰间那柄长刀已然出鞘!
  世间仿若找不到能描绘此刀的只言片语,因其人刀法已至精妙入微、化入圆融极致之境。刀身似笔,天地如卷,飘然洒墨,割去霜浓雪盛,写尽峥嵘云天。
  那刀雪白似无瑕美玉,执刀的人也如玉般澄净出尘。一刀落尽,似是从空中忽地划了条墨线般,但听耳边轰然巨响,明黄梁柱倾折,歇山顶也被那状似柔和的刀刃削开一方天地!
  这一刀劈出,竟是将酒肆如纸壳般轻易破开。不仅如此,便是连对门的梨阁阑干也被一刀削断,烟尘四散,街市里惊呼乍起。
  金五倒酒的手僵住了,酒液从杯沿溢出打湿了衣衫也毫不自知。他此时心头剧震:他见过南北两派、东西二处百家名流功法,且不论是何等功夫皆能一眼习来。
  但这刀却不同,他看不透这刀法。
  这一刀最简单不过,是凡是习刀之人都会修习的起手一势,却凝着千锤百炼的气魄,势薄云天,仿若能斩落苍龙,不知究竟要练上几万、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回方能如此信手使来!
  那一刻,金五心里想的是:他胜不过此人!这种感觉忽而如黑雾般在他心里沉沉漫开,眼前仿若浮现出一道天堑,那是二人之间武艺之差距。
  这种感觉与左不正给他的绝望与压迫感并不相似,若左不正是沉岩压顶,那这白衣人便如仰止高山,刀法精湛得教人心醉神迷。金五负黑衣罗刹之名,以百家兵刃赢过江湖第十的破戒僧,此刻却觉得破戒出食刀远不能及此。三百刀纷繁,却抵不过这人一刀惊世。
  地痞们见此架势,吓得屁滚尿流,心道他们今日遇到的人怎么个个身怀绝世神功?于是又心虚地骂骂咧咧而去,转眼间作鸟兽状散。店家则对毁坏的门柱大为心疼,却也不敢去怪罪出刀人——能使出如此登峰造极刀法的人,有谁又敢在他面前置喙?
  白衣刀客收了刀,温和笑道:“当面动武乃是件粗鄙事,实在对不住公子了。”他跃下栏杆,又对金五恭敬作揖道,“多谢公子今日关照,在下就此别过了。”
  说着,此人扶着斗笠转身迈步。雪白衣袂在风里飘摇,遭日光一照竟似是浅淡了影子,随时要消散而去一般。
  金五脸色惨白,忽而唤住他:“…慢着。”
  白衣人回首,先是怔怔地望着金五,旋即和顺笑道:“怎么了?”
  金五提起那枚玉兔模样的饰物,摇头道:“玉佩你拿去,我用不着。”
  “但除却这枚玉佩外,在下实在再无值钱物事…”白衣人看上去有些为难。
  金五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白衣刀客也着难。他思忖片刻,忽而笑道:“那末,公子莫要将这枚玉佩当作谢礼,权当是在下典当在公子此处。”
  “待在下哪一日回到海津…有幸再得见公子,”白衣人最后向他微微一笑,笑声似流溪潺潺,“到那时再向公子赎回这枚玉佩,如何?”
  所谓将来的誓言最不可信。金五想,自己说不定那时已不在人世了罢。候天楼刺客的命从来最为无常,他连自己明日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但他只是闭了眼,将那玉佩一握收入袖中,淡淡笑道。
  “…那我等着。”


第64章 (二十四)念久却成魔
  黄草飖曳,凉叶萧萧。天后宫旁的大街上却熙来攘往,张袂成阴,一连串火热的叫卖声自罩棚里飞出。草履踩着布鞋,枣褐衣擦着暗茶衫,市井小民们身上的腾腾热气交织作一处。放眼一望街市,车马络绎不绝,人头攒动。
  左三娘小心地牵着少年漆黑的衣角,在人流里左躲右避地穿行。金五沉默不语地在前边走着,似是心事重重,有时肩头撞上了农户挑着的扁担儿,有时则是一脚踏着了姑娘红罗裙摆。旁人责骂他,他也如木人般毫无动静,只是脚步飘忽地走着,魂儿似是已丢到九霄云外。
  三娘见他两眼发直,望着天边发呆,索性快步跟上他身侧,笑道:“五哥哥,方才那白衣人好生奇怪。”
  金五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三娘又道:“你说他是要去喝酒,可最后连一杯酒都没饮完,和你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动身了,莫非是存心要拿你寻开心?到头来几壶美酒、一桌佳肴都进了咱俩的肚里啦。”
  那白衣人走后,他二人又默然坐了许久。三娘未曾见过海津镇里的美食珍馐,好奇之下又缠着金五要他点了些味羹小食,好好过了一把口瘾。金五则是垂着眸不知在思索何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女孩凑过脸去看他,只见他盯着手里那枚玉兔模样的配饰,翻来覆去地瞧来瞧去,似是在检查有甚么机关一般。
  见三娘凑过来,金五把玉饰一抛,落在她怀里,淡淡道:“送你。”
  三娘惊诧道:“这不是那白衣人予你的么?我又怎能拿!”说着她又将玉佩塞回他手里,撅嘴道,“拿着!人家给你的物事,怎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金五又丢给她:“我哪里等得了这么久?”
  他语气冷淡,道:“要等几天?几月?还是几年?你说我敢打包票明日还能活着么,真是笑话。”
  听了这话,三娘不禁心头一酸。她原以为把烂醉如泥的金五从同乐寺里拖出来到海津走上一遭,看看人世繁景,便能让他不再挂记逝者、宽心些过活,没想到他依然活在候天楼暗影里,不曾走出来过。
  女孩的脚步缓了下来。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缤纷画壁,走过卖糖盒米糕的摊铺,耳畔尽是喧闹欢声。可三娘却越听越悲:这些欢言笑语,何曾在那冰冷死寂的寺院里听过?他们不曾如俗世之人般开怀展颜一回。
  她忽而牵住了金五的手。
  “…五哥哥,活着真是那么难的一件事么?”
  她的声音极缓、极轻,似是水面上泛起的一丝儿涟漪,飘悠着滑入了金五耳中。但金五却因这句话而忽地失了神,他半张着嘴去看身后的少女,只见她目中忧光闪动,像细雨落进了两汪清泉里。
  三娘见金五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颊边不免一红,撇过眼道:“我…我在庙里见了不少犯了红斑瘟的人,他们在蒲垫上磕头,偏要把额磕破,将血滴在碗里供在观音前才肯罢休。他们还说待请了手里的两支香,身上便再无余钱,只能吃霉萝卜缨了。”
  “你觉得他们苦么?”金五问道。
  三娘忽而问他:“那你觉得你过得苦么,五哥哥。”
  金五将眼眸微微一沉,“…也许很苦罢。”
  何止是苦,他时常在想:像自己这样的人为何要活在世间?他活着,左不正便会对亲近他的人作恶;可他若死了,也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到头来还是未曾出生的好。如果世上自一开始就无他这人,倒也不会像如今一般连累旁人。
  女孩摇头,凝视着他:“可你还活着呀,你的眼里生气未泯。但那群人不一样,不仅是苦,他们已经死啦。身子还活着,但心已死,怎么也拍不醒啦。”
  她用手指绞着发丝,又蹙着眉道,“我制了些药给他们,病兴许是医好了,但心…却怎么也医不好。”
  见她露出悲哀的神色,金五拧过了脸,冷淡地咳了一声:“你是水十六假扮的么?”
  三娘不知他这话是何意,扑闪着眼递出不解的目光。
  金五道:“我认识的那个‘左三娘’任性、娇蛮,成日拿着毒针追着人跑,恶毒至极。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哭丧着脸?”
  三娘闻言大恼,像猫儿一样扑上去挠他。追着他打闹了一阵,忽而反应过来这讨厌鬼是在安慰自己,遂又恼红了脸。“你说后半句就成,何必要在前半句存心激我一番!”
  但她心里却依然闷闷的,以致于嘴角蔫撇着,打不起精神。
  金五看了她一眼,忽而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对啦,我还欠了你的债,倒不应说你坏话。”
  “什么债?”三娘迷茫地问。
  “半条命。”
  “我何时救过你?”
  金五说:“千僧会那日,你带了血苦实。”
  “这…这怎地算救了你的命?”三娘想起那夜,又不禁难受得拧起了眉头,“何况血苦实可是剧毒,是害人物事呀。”
  “药使到错处便是毒,毒用到对处就是药。”金五将两手背到身后,慢慢地走。“那日若没有血苦实,我们仨谁都活不下来。”
  他说到“我们仨”时眼神黯淡了一下。
  三娘揪紧了衣角,忽而气道。“我、我才不稀罕你这半条命!”
  “你觉得这是安慰我?你以为你是金十八么?自那夜过后我总在做些怪梦,梦见金十八血淋淋地躺在我面前,腹上开了道口儿,五脏六腑全翻出来了!他责我当日为何未带治伤的药,却尽带些毒草!我、我……”
  她正说着话,眼里忽地就滚下晶莹的泪珠来,打在白绢裙上。金五没想到这向来娇横的姑娘竟会哭得梨花带雨,方才知道她对那日未能救金十八而耿耿于怀。
  仔细想来,金十八的确与三娘是对玩得来的朋友,整个寺里敢与三小姐贫嘴、说些笑话听的只有逝去的那人。
  金五呆呆地看着埋头啜泣的她,这才恍然发觉:为金十八的死而伤悲的并非仅是他一人。
  他以为三娘先前拉消沉的他出来是早已忘了千僧会那日的事,丝毫不把逝去的金十八放在心上,却未曾想过这女孩的心里也藏着莫大的伤悲。
  只是她不谙世事,并不知道这便是“悲哀”。三娘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眼泪要止不住地往下落,也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会故意扮鬼脸给她瞧、像个邻家大哥般照顾她的人了。
  金五问:“所以你…才去救那些患了瘟病的人?你觉得这样才能对得起金十八?”
  三娘抹着泪道:“甚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死人怎么能原谅活人?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他…”
  没想到她自责至此,金五轻缓地叹了口气。他忽地抓住三娘的手往人堆里走,女孩被他牵得跌跌撞撞地往前挪步,两人不一会儿便到了梧桐巷子里。窄胡同里弥漫着香甜的稀糖味,落雨青苔潮湿地覆在石板上,有小童将头顶在一块在玩顶哞儿,穿着各色袄子的姑娘在院里相对蹴鞠、飞弄圆球,欢声四起。
  两人对望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都含着满满的艳羡。在弯曲胡同的另一头涌动着暖意喧声,那里有糊在竹篾上的彩纸鹞、斑斓滚动的琉璃球儿、扭动的木高跷,都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俗世光景。
  金五撇过眼道,“别想了,咱俩都别再想了。”
  他转身叩了一下三娘的额头,平淡地道。“仅限今天一日,我不是‘黑衣罗刹’,你也不是‘左三娘’。谁也不知道我们名姓,甚么候天楼,刺客,刀枪棍棒,生与死一概不用去想。”
  三娘愣愣地看着他,摸着额道:“那我们是甚么人?”
  “两个寻常人。”金五道,“两个…下山门来寻快活的傻子。”
  少女的脸倏地发红了。他说这话时眉眼微微舒缓了些,幽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我还未曾到镇里来过,山门…也未出过几回。”三娘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圈着衣角的手指动得愈发慌张。
  金五闭了眼淡淡一笑:“…我也是。”
  于是他们真将一切烦恼冤仇抛到九霄云外,像两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海津街市里跑,有时挤到人堆里随旁人一块为耍球戏猴惊呼叫好,有时在摊前看布裹的甜菜汁水四溢、雪白的饴糖腾腾出锅。
  三娘有时会扑到金五身上,偷偷去摸他怀里究竟还藏着多少金银珠宝,然后再抓着铜板一溜烟跑了去卖枣糕、糖堆和晒干的香花。金五会在其后皱着眉慢慢跟过来,然后狠狠往她脑壳上敲上一记。
  有时她瞧见石墙边了无生机地倒着些满身红斑的病秧子,便会药铺里买些药草捣了送予他们。见他们磕头道谢,不知为何三娘竟觉得有些舒心:觉得自己似是做了甚么天大的好事,喜滋滋地又去向金五讨钱。
  白日西沉,月上柳梢,他俩溜达到海河桥上,看两岸酒家灯火通明,波光似碎金翻动。有船家悠悠地摇着橹渡来,从船上下来几位红纱衫子的姑娘,梳着一窝密云鬓,黑亮的发丝似能在夜里泛出光来。
  金五乘机向梢公丢了枚碎银,借了他小舟在河里漂着,有时摆一下桨,掀起一串细碎晶亮的水花来。三娘坐在舟里痴痴地望着海津晚景,但见天阔水茫,红灯楼上,人影绰绰,酩酊笑语卷在夜风里隐约飘来。
  她不禁心醉神驰,回首望向身旁的少年,唤道:“五哥哥。”
  “嗯?”
  三娘的面上泛起醉酒似的红晕。“…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日。”
  “是么。”金五只是简短地应道。
  “只有在今日,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现下是活着的。”三娘捂着心口轻声道,“你说…我今后也不去使那些毒草,就好好地去医人救人,这样好么?”
  金五只是静静地拨动船桨。水声灂灂,小舟微颤着向前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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