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有夹带,还是准备不充,或是意志不坚,就算……呼,殿下把那边的刻刀递给我。”严彭虽然看起来很累,但却一点汗不见,“就算是将来进了官场,也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方俞安顺手拿起刻刀,然而无意间碰到了严彭的指尖,原本已经迟钝的感官却一激灵:“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真的,你是不是怕冷啊?我把火盆点上罢。” 严彭摆摆手,开始给修边:“无妨,无论何时都一样,很久之前的病根了” 方俞安颇为怀疑:“你不是就比我大一岁么,哪来的很久之前……罢了罢了,我去生火。” 严彭刚想拦,结果方俞安一转头就没了影。 “王爷,我来!”吉祥迈着小短腿跟上去,“王爷,以后这些活我来做就好!您好好歇着!” 方俞安哭笑不得,他不是一个习惯于被别人伺候的人,即使有时不得不如此,但还是没能克服心里那道坎。 吉祥一看就没少干活,没一会就把火生好,还打了桶水,备着严彭待会抛光用。 好罢,方俞安有些无奈地坐在那,看着严彭一点点把博古架修出个样子,他也和钟雨眠一样清闲了。 “诶,俞安!”常安大咧咧地闯进来,“你们俩……嚯!你们在这屋做甚呢,这么热是要捂痱子吗!” “热么?”严彭疑惑道。 方俞安擦擦汗,默默往窗户那边挪了挪。 “好罢,”严彭把火盆罩上,“常镇抚,何事啊?” “邸报,”常安把一叠纸扔给方俞安,“恩科的事结了,都没事。” 方俞安翻开一看,果然,死无对证的吴保成了泄露考题之人,其余几个都是贡院里做活的人,现在就得是伪造考题的同谋。 “这不是戚山秋结的案罢?”方俞安把邸报递给严彭,“我虽然没见过他几面,可总觉得他不像是能如此做事的人。” “殿下看人还是准的,”严彭把邸报一放,继续修理博古架,“山秋在查完吴保一事后,案子就被刑部尚书交到他人手上了……我们无能为力。” 常安拍拍他的肩膀,险些让他一刀划偏:“还无能为力呢!若是你查这案子,那是不是现在高瑞的脑袋都被扔到菜市场啦?” 方俞安白了他一眼:“你嘴上积点德!” “好了……”严彭给博古架抛了几次光,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旧,“常镇抚,搭把手,给它立起来。” “可以啊,”常安揽上他的肩膀,“诶,你家里以前是不是做木匠的?” 严彭毫不客气地扒拉下他的爪子:“见多了自然都能学会,镇抚一开始就会和人打交道?” “别总镇抚镇抚的,多外道啊!”常安一摆手,又不安分地揽上方俞安,“既然进了王府的门,就跟着俞安叫。” 方俞安一偏头:“叫甚?” “叫兄长呗……诶!你别打我!诶哟!怎么还真打啊——” 王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相较于这座王府,另一座名声赫赫的,可就不一样了,甚至是截然相反。 “怎么会半途而废呢?”方晏清来回摆弄着茶杯盖,看起来十分焦躁,“最后只有一份结案文书,还是死无对证!” 高瑞看起来脸色也不好:“殿下,穷寇莫追,有时也不能逼迫太紧。” “可是,可是明明父皇已经怀疑上刘凤枝了!而且赵天明那厮这次找到的证据对我们都有利,多好的机会……我们为何……”方晏清话说一半,高瑞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不会真的以为,仅凭一点怀疑就可以彻底扳倒刘凤枝罢?那未免太过天真了。”高瑞看了看茶水,“臣不与殿下夸张,这刘凤枝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与臣别无二致。” 方晏清终于冷静下来:“原来如此……难道尚书是想一点点瓦解陛下对他的信任。” 高瑞赞赏地点点头。 “若是可能的话,臣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可现在陛下对刘凤枝信任还在……不说别的,他老师给陛下当了那么多年侍讲,情分非是一般人可比。”高瑞嗅了嗅茶香,“殿下,这是从武夷摘回来的春茶,尝一尝?” 方晏清不品茶,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喜欢喝白水,因为他觉得茶里有一股怪味。可这么长时间,虽然很讨厌,但好在能喝进去了。 “而且,殿下也不必忧虑。”高瑞道,“此次恩科,我们还没有完全输。” 张知节被获准离开贡院时,正是进士科出结果之日。 他老远就能听见乐声,还有人声的喧哗,此是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派头。 他轻叹一声,本来……还有可能是他。 可他明明是遭人陷害,他的学识难道不够救他做个县令吗?!竟然是永不录用! 世道人心,世道人心! 状元游街那是万人空巷,所以京里的街巷显得有些萧条。张知节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阵春风吹过,他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等他供养,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可……他除了科举读书,还有什么路呢? 好在他身上还有些银子,便找了间客栈,做个歇脚的地方。 他正在堂口吃饭时,从楼上下来了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派头很大,总之以张知节的见识来说,他只是在贡院里考试时,见到那位带刀的人有这样的气场。 来的人自然不是莫哲,他还得避嫌避一阵子。 “小兄弟,如何独自一人啊?” 张知节愣神的工夫,那人竟然拿着壶酒坐到了他旁边,“我也是孤身,不知可否在小兄弟这讨个酒伴儿?” 张知节点头,有个人说说话,总不会如此苦闷了。 “小兄弟不像是本地人啊,来此做甚?” 张知节轻叹一声:“是参加科举的,可惜……遭人陷害,永不录用,正要另谋生路呢!” 那人看起来十分相信张知节的话,颇为感慨了一会,末了道:“唉!能科举已是不易,竟然还永不录用!若是我去,便是死也需得死在贡院中啊!” “不必不必!”张知节忙拦住他,“科举罢了,这世上并非没有活路。” “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家中经商,参科举还要另交一份钱。”那人意味深长道,可张知节一下被经商两个字吸引了,“若是被踢出去,那我老爹,也得从下面爬出来痛斥我一顿呢!” 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很好,估计是经商有道,所以富贵气就溢出来了。 张知节沉吟片刻:“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宋。” “宋先生家中经商?” “是啊,这门生意是家里的,我便是想读书也有心无力。” “那……宋先生看我如何?” “怎么,小兄弟也想来经商?诶呀不可不可,这商人风里来雨里去,搞不好连身家性命都没了!小兄弟还是好好读书,就算是回乡办个私塾也比我们商人强百倍啊……” “宋先生!”张知节一下站起来,“我如今被朝廷永不录用,哪里还有甚出路!宋先生就当是收了个随从,让我跟在您身边,学习一二也是好的!” 宋先生连连摆手:“你是读书人,若是真的要经商,我如何可能把你当个随从……如此,小兄弟是真的要经商了?” “……我家中贫困,母亲和妹妹又受过苦,我总得做些什么!” 宋先生也站起身,对他拱拱手:“小兄弟仁厚,在下佩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过京里并没有因为时辰而偃旗息鼓,反而看起来更加热闹。 “可是……我,我不想……” “不,你想。”孟铎毫不客气地把阿仇谅那一头虬结的头发束成了中原的发髻,“你不记得我说的了么,到了这里,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阿仇谅的官话并不好,只是勉强能说几句常用的,别人还不一定能听懂。于是他一着急,脱口而出的仍是胡人的话:“柯蒙多,这里也没说穿着我们的衣服就要杀人,为什么还要……” 孟铎看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的话头,随后缓缓开口:“阿仇谅,我知道你不适应,想家。可是……你难道忘了首领的话了么?” 阿仇谅委屈似的垂着头,片刻才道:“一刻不敢忘。” 孟铎宽厚的掌心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那是还未经草原的烈风吹打过的:“阿仇谅,你是首领最小的孩子,首领对你,和对你的兄姐,期许是不一样的。你明白么?” 阿仇谅有些迷茫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十分纯粹,倒让孟铎有些害怕。 “走罢阿仇谅,”孟铎为他正了正冠,“我带你去中原的夜街瞧瞧。” --------------------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每天码的字越来越多,存稿却越来越少,这是什么怪圈┗┃・ ■ ・┃┛ # 如晦
第13章 都说一年有四季,但对于这座京都来说却并非如此。被前朝文人墨客大写特写的春愁,到了如今全都是满天的飞沙与尘埃。 刮着刮着,天就被刮热了。忽然有一天,门口的老柳树抽了芽,道旁的野草开了花,满城的花香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或许低头才能找到。 这时候人们才感慨一句,原来是夏天到了。 不过或许春困这一词来的不是全无道理,方俞安恹恹地睁开眼,不知不觉,他已经快在这桌案上睡半天了。 今天如何这么安静?方俞安站起身,这太不合理了。按理说就算朝中没甚大事,常安也得借着闲暇来他这搅和一番,怎么可能沉寂如此之久。 院子里也相当安静,偶尔有几声鸟鸣,还有微风过时的声音。方俞安有些不适应,有些僵硬地走了一圈,眉头骤然舒展开来。 啊,这梦寐以求的生活。 睁开眼便是青葱的春草与杨柳新绿,没有人声喧嚣,没有诸事挂心。小径红稀,万物峥嵘。 此时早已过了衙门下值的时候,平日里是最闹腾的时辰,可今天却格外安静。方俞安嘴角挂着笑,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偶尔夏日酷暑难耐,晚间他就坐在这里纳凉。 这场景太过美好,以至于吉祥都舍不得进来,在廊道那里站了许久。 直到方俞安觉察后面有人,转头发现了他,才把他叫过来。 “王爷,这是刚才常镇抚托人送回来的。”吉祥把一个纸包递过去。 方俞安接过,里面是杨芳斋的点心。 “他怎么跑那么远去了,”方俞安拍拍石阶一边的空地,“坐这,你也尝一块。” 吉祥有些扭捏:“王爷,您,您坐着……” 方俞安失笑:“听严玉声说,你以前是在高瑞家里服侍的?” 吉祥点点头,随后又想起严彭的语法三章,立刻摇头。 “哈哈……”方俞安把他拉到旁边坐下,“既然他都和我说了,你就别讲究甚约法三章了,那是对外人的,我也是外人吗?” 吉祥摇摇头,又道:“我以前在高瑞家里,只是洒扫打更,有时候还帮他们出去采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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