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叫声,凄厉、哀痛,令人心碎。 尹福觉得浑身发热,咽喉堵塞。 磐石跳起来对‘散花真人’道:母亲,现在我要随尹老先生一起进京城,我要面见文冠,陈述真情;我要亲手宰了沙弥这个恶贼! 尹福凄然说道:想当初,董先师若结果他的性命,他也不致这般逞凶,我八卦掌门一定要除掉这个祸害! ‘散花真人’叹道:董海川乃大仁大义大慈大悲的武术大师,声名远播海内海外。他当初饶恕沙弥性命,也是希望他弃恶从善,改邪归正。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散花真人’扶着磐石的头道:孩儿,既然你决心跟随尹老先生回京惩贼,娘也不强留你,你要百般小心从事,灭贼后再回千山与我同聚,最好能把文冠、文果也一同带来。 磐石点头称是,然后跟着尹福朝西走去。 行了一程,磐石回头望去,只见半山腰巨石旁,屹立着母亲的身影,一动不动,就像一块磐石。 磐石的眼睛湿润了,热泪簌簌而落。 这时,天已破晓,东方熹微,一会儿,一轮红日活泼泼闯了过来,满天金光闪烁。 尹福和磐石来到北京法源寺时,银狐公主已危在旦夕,叶潜大夫日夜守护在公主床前,叶潜的外甥女白云榭也陪同照护。宝禅法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拿掌祈祷,摇头叹气。这些天八卦掌门的程廷华、施纪栋、梁振圃、刘凤春等英雄好汉,跟走马灯一般,进出法源寺,前来打探消息,询问伤情。 尹福将磐石引见宝禅法师、叶潜后,立即把解药递进银狐公主的口中。依照‘散花真人’的嘱咐:服一颗一天后见效,三天后行走自如,十天后痊愈,三十天后伤痕全无。银狐公主服下解药后,呼吸显得比以前均匀,脸上气色仿佛也好一点,只是头脑还处于昏乱之中。尹福请宝禅法师安排磐石诠下,因见叶潜和白云榭神色疲倦,劳顿不堪,便劝他们回房歇息,自己留在房内照料银狐公主。宝禅法师见银狐公主服了解药,心内踏实许多,也上佛殿念经去了。 屋内只有尹福和银狐公主,除了银狐公主有节奏的沉重的呼吸声外,静极了。尹福望着银狐公主的面庞,心内一阵难受,以前那木棉花一般红润的脸庞消失了,如今苍白、忧郁。间或一些苦色。乌黑的头发蓬散着,像茅草一样支棱着。 忽然,银狐公主翻了一个身,嘴里喃喃自语。 尹福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极力想听出些什么,但一无所获。 尹福又回到木椅上,他实在太累了,奔波几日,没有睡上一个饱觉;每日总是做恶梦,昨夜又整整一宿未睡,这对于一个年过古稀的人来说简直有些消受不了。他支起下巴,也打起盹儿来。时值午后,外面的风温温的,间或送来一阵海棠花的香气,尹福就在这种氛围中睡着了。 尹福梦见自己来到广袤的沙漠上,一片黄沙,一望无际。他又乏又渴,极力想找到一条小溪,可是无处寻找。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个全副武装的外族人驰马而来。 尹福朝他们叫道:我渴得要命,你们有水吗? 其中一个外族人拍拍腰刀:我们没有水,要喝水到宫里去喝。 尹福茫然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四周:宫里?哪里有什么宫殿? 一个外族人哈哈大笑:好汉,上马吧,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尹福被那个外族人扶上马,外族人驱马飞奔。 行了有数十里路程,天渐渐黑下来,远远地望见一座高耸无比的冰山,剔透晶莹,山巅璀璨夺目,隐隐有笙舞之声。 外族人放慢速度,驱马缓缓沿着冰径向上走去。 尹福见冰径两旁有冰雪莲、冰松,上面五彩绚烂,闪闪烁烁,耀人眼睛。 又行了一程,来到一座冰城,守门卫士见他们驱马来,纷纷鞠躬行礼。 城里的居民安居乐业,彬彬有礼,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的人好像都是快活的,有被踩的一下子或都撞了一下了,既不会吵闹,也不会横眉竖眼儿,连理会都不理会。所有的人兴头都是那么高。碰见卖什么的都想挤到眼前看一看,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 前面有一个人圈,一个老年艺人正在弹古琴,琴声悠扬,有时如涓涓细汉,有时似雷电交作。琴上的黄漆经过手的不断触摸,已经磨损了;弓上有个细长的黑色弦枕也现出裂痕,很像是孤树的树桩,过去曾经是一棵树,现在却毫无遮掩地裸露在风霜之下。 许多围观者向他发出喝彩。 将到宫门前,只见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宝生浑。有十来个俊俏少女,身着外族艳丽装束,喘吁吁跑来撤长春之蕊。王宫里涌出一对对白象,两侧雉羽宫扇,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白象上坐着一对对青年男女卫士,女的背插双剑,男的手提利斧,腰佩宝刀;甚是威武。 紧接着有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一位黄衣使者手捧绣枕、漱盂、香巾、彩帕等物,徐徐而来。 一个麒麟般的怪物走来。上面坐着新娘新郎。新郎身材臃肿,有些罗圈腿,头颈长得像牛脖子,头戴一顶银色花边帽子,格子衬衣,大腿边挂着一把铜柄短刀。 新娘头戴一顶镶着银边的漂亮小帽,红着软怯的娇脸,水汪汪的两眼,如同两颗滚动的水银。 这不是银狐公主吗?尹福往前冲了几步,朝那新娘叫道:银狐,银狐! 那新娘听到有人唤她,忙转过身来,她的目光与尹福的目光盯遇,毫无表情。 引路的外族人嚷着:你这个中原蛮子,一点不懂得规矩,怎么直呼我们公主的姓名? 说着上前拽住尹福。 尹福继续叫道:银狐,你怎么装作不认识我?你在北京还是我照料你,帮你姐姐金貂公主成全婚姻,噢,你莫非是金貂公主?你们姐妹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么这个胖男人是谁?洛桑到哪里去了?…… 跑过来一个卫士,用手中利斧拦住尹福说:你这个土老头瞎叫唤什么?不要搅了公主的婚礼! 尹福退了回来,仍然眼巴巴望着新娘。新娘若无其事一般,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尹福心里非常难受。 那个外族人说:新娘就是银狐公主,她姐姐金貂公主早已与洛桑勇士结婚,到印度国度假去了。如今银狐公主也出嫁了,新郎是波斯王国的富商,一个绸缎商人…… 尹福惘然地望着缓缓而去的新婚队伍。
第17章 踩花贼隐悸谈促织 不速度至喜煞鸳鸯
尹福叫道:银狐,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他只觉胸中发闷,眼前一黑,猛地醒来,乃是南柯一梦。 尹福见方才的情节是梦境,有些欢喜。他望着床上熟睡的银狐,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银狐轻轻地打着鼾,鼾声就像一首悠扬的歌,在尹福的耳中漾荡,觉得优美动听。 这鼾声又像一曲涓涓小溪,在尹福心中盘旋、曲折。 尹福一生中还没感到如此甜蜜。 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期,在直隶故乡,母亲背着他穿过浓密的红高梁地。他那雉嫩的小脸任凭高梁叶子的拍打,几只小鸟飞虫伴随着他。他听阒母亲哼的小曲,昏昏欲睡…… 母亲背着他趟过一条清凉的小河,他看着河边的老牛悠闲地吃着青草,一只狐独的小山羊默默地呆立在岸边。 夕阳像血一样挂在天际,染红了小河,染红了高梁地,也染红了群山。 他望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望着她那一双忧郁的大眼睛,他觉得母亲长得很美,尤其是眼睛,当然身材也美,繁重的家务和庄稼活儿累不弯她那窈窕的身段。 尹福那时不知道,孩子都觉得母亲美,尽管有的母亲容貌平平。 母亲背着他走下山坡,他瞥到母亲汗湿的小襟内那圆鼓鼓的奶子,他俏皮地用小的拨弄那雪白的奶子。 母亲笑着对他说:你饿了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他摇摇头,好奇地望着土路上走来的一队迎要队伍。花轿一颤一悠…… 母亲见他抿着小嘴笑,说:你长大了,娘一定替你娶个俊媳妇…… 十五年过去了,尹福娶了老婆,不俊也不丑。父母包办,花轿把新娘子一抬来,就过日子。 晚上,程廷华、施纪栋听说尹福回来,先后来到法源寺。尹福把磐石介绍给他俩,又把前因后果简单叙了一回。程廷华和施纪栋听说拿到文母遗书,又有磐石相助,说动文冠姐妹反戈一击,觉得有了把握。 尹福道:事不宜迟,今晚我与磐石去颐和园,设法找到文冠姐妹,延华去找刘凤春和梁振圃,纪栋再通知八卦掌门其他弟兄,明天上午听我消息,争取明晚大闹颐和园,铲除沙弥等贼人,夺回翡翠如意珠。 程廷华、施纪栋分头去了,宝禅法师为尹福、磐石找来一辆马车,尹福和磐石换上夜行衣靠,准备停当,上了马车,直奔颐和园。 颐和园听鹂馆内,文冠正在阅读《孙子兵法》,这几日园中无事,她闲得无聊,昨夜忽然梦见母亲,顿生思母之情。白日,母亲那慈眉善目一直萦回在她的脑际,她想找文果倾诉一下思母之情,可是文果不知到哪里去了。晚饭后,她坐立不安,心绪烦躁,于是拿出《孙子兵法》阅读。翻了几页,心神仍是摇曳,于是放下《孙子兵法》,踱出门来。她来到东面一亭,亭对面便是湖石叠山,再往下是斑斑斓斓的昆明湖水,皎皎月下,宛若无数碎银在跳跃。 她望见文果的房内有亮光,于是穿过磨砖对缝的清水墙和一殿一卷式的垂花门楼,来到一座典型的三合院,这里一反庄严宏伟的宫殿和建筑气氛,显得格外淡雅,北面正房便是文果的寝所,东西各为五间厢房。院中迎着垂花门点缀了几块秀石,植树三五,疏疏朗朗,给人以幽静、简朴之感。院墙外峰峦突起,洞谷幽深,旁有四柱方亭,挺拔秀丽,居高临下,石级曲折而登,近处秀丽多姿的楼台亭阁历历在目,远处金碧辉煌的殿檐屋角隐现在郁郁葱葱的松柏枝叶之中。使人飘飘然有如临仙境之感。院内西侧有一个游廊,弧形墙面饰以彩色琉璃漏窗,中辟八角形窗户,可以看到窗外树石掩映,玲珑建筑亭亭玉立。 文果“文冠轻轻唤了一声,只听一阵响动,接着便听见文果娇弱慌忙的声音:是姐姐吗?来了……来了……” 文冠似乎闻出了什么,这个鬼丫头,这几日有些魂不守舍,形迹诡秘,不知在搞什么鬼,前日慈禧太后游龙王庙,微服逛苏州街庙会,她也称病不去护驾,而让自己与齐三太监同去侍候,她究竟搞的什么鬼? 文冠想到这,大踏步走了进去,险些与文果撞了个满怀。 姐姐……这么晚了还没有睡?文果的声音有点发颤儿。 文冠见她只穿着薄薄的内衫,有点不整,又见她云鬓散乱,脸色苍白,心内又起了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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