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孙镇定自若,不以为然。 “因为你是低贱的歌妓所出啊!” “因为你是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啊!” “即便功课再好又怎样,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奸生子,连庶出都不如……” 苏竞晚目带挑衅,一句又一句似锋利的匕首般插在卢明孙的心口。 卢明孙的脸色逐渐铁青,但还是努力隐忍,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苏员外郎,注意你的言辞!” 吴世忠有些不满地看向苏竞晚。 苏竞晚没有说话,只是向角落里的宋彬蔚使了个眼色。 宋彬蔚会意,走上前去,一把掰开了卢明孙紧握的拳头。 只见卢明孙的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抠破了,手心的位置还渗出了点点血迹。 “瞧瞧,我不过随意说了几句就把卢公子气成这样,丁琼三番五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你,你能心中不恨?还带着药材去看丁琼,我还真想着卢公子是菩萨转世了不成!”苏竞晚嘲讽道。 卢明孙深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道:“既然原因手法都被苏大人猜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是外室所出,我的生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歌妓,因为这个,我在安阳没少被丁琼嘲笑,被旁人议论。” “我以为我来了京城一切都会好,没有人会再记得我外室子的出身,我可以彻底摆脱原来的生活,我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努力读书,然后考取功名,娶妻生子。” “可是没想到丁琼也来了!” “我幼时在汤阴见过有人因铁钉踩到脚掌里而死,偶然听一位老大夫说起伤口沾上铁锈可能会感染伤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感染。” “可是你说巧不巧,我不过是在丁琼的伤口上撒了一点锈粉,他就死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该死!他该死啊……” 卢明孙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眼里却透着丝苦涩。 堂内众人听了都有些唏嘘,就连吴世忠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丁夫人见状又要冲进大堂,不过这次却被丁度拉住了。 “外室子又如何?我还是罪臣之女呢!” “你应该好好读书爬到上面让他闭嘴,而不是为了堵上他的嘴,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 苏竞晚看着卢明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卢明孙愣了一下,良久后对着苏竞晚深深鞠了一个躬。 “虽然有些迟了,但卢明孙受教,心服口服,多谢苏大人。” “堤防常安公主。” 卢明孙靠近她时说了这几个字,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她的耳中。 她再去看卢明孙时,对方已不再看她,而是对着堂上的吴世忠跪了下来,“卢明孙认罪,要杀要剐全凭吴大人发落。” 吴世忠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来人,将卢明孙打入大牢,待本官禀明圣上后再行处置。” 又看到一旁苏竞晚殷切的眼神,“韩锐无罪释放。” 苏竞晚闻言终于放下心来,向吴世忠道谢后便跟着衙役一块到后院的牢房接韩锐。 “锐表哥。” 苏竞晚看见坐在牢房角落里,头上还插着两根稻草的韩锐便有些心酸。 衙役上前开了锁,客气说道:“韩公子,现在真凶已经落网,您可以走了。” 韩锐笑眯眯地谢过衙役,这才跟着苏竞晚走了出来,见她眼圈发红,一路上还不停地安慰道:“没事了,我这不出来了?说实话,大理寺牢房的条件还不错,虽然有几个虫子,但至少没看见老鼠什么的。” “那我去跟吴大人说,你继续在里面待着好了!”苏竞晚气恼地看他一眼。 韩锐连连摆手,一脸讨好地说道:“不必了,不过我们阿晚两日就破了案子,可真是厉害。” 苏竞晚不和他贫嘴,正色道:“你前日本来想回东头巷却没走成,现下东西什么的还在我那,你又刚从牢里,不如回我那再住两日。” “还是算了,东西既然收拾好了,我去你那取了东西再回东头巷,我这刚从牢里走了一圈的,得回去好好拾掇拾掇,等过两日,都安顿好了,我再来你这里蹭饭。”韩锐应道。 苏竞晚见韩锐心意已决,不再多言,陪韩锐回去取了东西,又坐着马车将韩锐送回东头巷,便直接进宫向嘉明帝复命了。 嘉明帝听说她两日就破了案子,很是高兴,随手赏了她几件东西,还准她休息一日,后日再回礼部上衙,苏竞晚连称不敢,谢恩后就主动退下了。 苏竞晚回府吃过午饭,又小睡了一会儿,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卢明孙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 堤防常安公主? 难道常安公主也涉及了此案? 那么常安公主在此案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卢明孙肯定是不能见了,他现在已经被收监,过几日圣上的意思就会下来,多半是死刑,此案已了,苏竞晚也没有理由去见他,大理寺牢房铜墙铁壁,绝对不是她能够擅闯的,搞不好还会生出事端。 等等! 卢明孙也是刚到京城,怎么会和常安公主有牵扯? 对了,安阳! 作者有话要说: ①“伤痉,痉者,伤,风入伤,身信而不能诎;伤而颈者,节其病甚弗能饮者,强启其口,为灌之。”引用《五十二病方》。
第45章 幕后指使 卢明孙是安阳人, 常安公主和丈夫卫靖一年前也曾回安阳守孝,最近才回来。 如此说来,宋彬蔚的手下会不会也查到了这层关系? 可是宋彬蔚只字未提, 是没有查到还是有所保留? 苏竞晚决定去会一会宋彬蔚。 明日她就要回礼部上衙, 宋彬蔚帮了她这么多, 她去大理寺道声谢也是情理之中。 苏竞晚到大理寺的时候,宋彬蔚正在整理今日的案件记录, 见她去而复返还有些惊讶。 “我有件事情想向宋寺正请教。” 宋彬蔚见她面色凝重, 打发两个小厮去门口守着, 缓缓道:“何事?” “卢明孙和常安公主……” 宋彬蔚闻言突然抬眸, 苏竞晚便知他定是知情的。 “你不必多想, 人是卢明孙杀的无疑,至于……常安公主, 即便曾在幕后推波助澜,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宋大哥不想我徒惹是非,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宋大哥应该也知道, 高大人曾因我而受罚,常安公主是高大人的外甥女,前几日在宫中又曾拦住我,即便我不想惹是非, 是非也要来惹我,所以宋大哥倒不如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他日我身陷漩涡, 心里也有个底。” 苏竞晚攒着眉头,目光十分冷静。 宋彬蔚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常安公主好男色……经常诱.奸那些眉清目秀却身份不显的男子,即便在安阳为卫国公府老夫人守孝时也不例外,卢明孙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早有猜测,苏竞晚还是难掩惊讶。 “卢明孙好歹也是官宦子弟……” “一个七品知县之子,常安公主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卢明孙还有那样一位生母,常安公主说不定还觉得这是对卢明孙的恩赐。” 依她对常安公主的印象,怕是那位公主还真会这么想。 宋彬蔚看向她,“我后来还查到丁琼被打也就是琼林宴那日,常安公主曾私下悄悄见过卢明孙,再之后卢明孙就去了丁府……” 对了,琼林宴那日,她在宫里碰上了常安公主,再之后孙小德帮她解了围,她出宫就听平安说起韩锐打了丁琼的事情。 那么事情是不是这样? 常安公主在自己走之后,偷偷派人打听到韩锐打伤丁琼的事,又想起卢明孙和丁琼之间的过节,便私下里暗示了卢明孙,想要借卢明孙的手将丁琼的死嫁祸到韩锐身上? 苏竞晚嘴唇紧紧抿着,那些恨意又从心底迸发出来! 六年前,她因高尧诬告家破人亡,六年后,她不过略施小计让高尧吃了点儿小亏,常安公主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向她身边人下手了吗? 那么卢明孙为什么要提醒她堤防常安公主呢? 苏竞晚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了分寸。 是因为恨常安公主的挑唆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 还是恨常安公主当初在安阳留给他的那些屈辱? 抑或两者都有? 话说卢明孙也真是看得起她,她不过是礼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卢明孙凭什么认为她能够对抗公主? 不过既然卢明孙这么看得起她,她会努力的。 那些伤害她的,伤害她家人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今日之事,多谢宋大哥了。”苏竞晚向宋彬蔚拱了拱手,准备离去。 宋彬蔚看着她,眼神透着关切,“共事一场,你一切小心。” 苏竞晚再三道过谢后,走出了大理寺。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不敢也不能大意,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傍晚回府的时候,苏竞晚看到韩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此时的韩锐已经拾掇过了,换上了干净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只是眉头紧紧拧着,似乎心里装着什么事。 “锐表哥。” 苏竞晚笑着迎了上去,“怎么东头巷的厨子做饭不好吃吗?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韩锐扯了下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 “是啊,东头巷那边的厨子是我来京城才临时雇的,怎么比得上母亲专门为你挑的林婆子?她的鱼做得极好,我早就念着了。” 苏竞晚见他不肯说实话,也不勉强,吩咐下去让林婆子做了几道拿手好菜,她和韩锐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再加上韩锐刚刚从大理寺出来,两人吃着萦州菜,倒是难得的都多用了些。 饭罢,青梅和青提用小茶盘捧上两杯茶来。 苏竞晚拿起桌上的茶,打趣道:“锐表哥这饭也蹭了,回去记得要好好读书,再过几日就是应天书院的考试了。” “阿晚,我……” 韩锐目光有些犹豫,终是鼓足了勇气,“阿晚,我不想参加应天书院的考试了。” 苏竞晚将茶杯放下,神情惊诧,“为何?” 韩锐的表情气馁,“我知道阿晚一心为了我好,可是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岳阳书院的于先生虽然比不上应天书院,但也是举人出身,他说过我天资不行,别人看两三遍就会的东西,我看五六遍还是记不住,读了这么多年书也就勉强考了个秀才,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不容易的。” “那锐表哥的意思是?” 韩锐知道自己读书不行不是一天两天了,苏竞晚总觉得他现在说出来,可能是有了别的打算。 韩锐眼睛果然亮了起来,神采奕奕道:“我打算参加武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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