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芙撩起眼皮。 “褚大人什么话都没留下,本宫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林献玉看着以芙面颊上的红疹子,“还是说,等过两日你身子好些了再把牌子加进去?” …… 毒辣的阳光照在地上,把脚丫烫得生疼。 “姑娘,咱们回寝宫吗?” 循着以芙呆呆的视线,盼山也看见了浓密树荫底下的男女。男子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两人,而女子则低垂着脑袋小声啜泣。 “回寝殿做什么,看戏不好么。” 盼山点头如捣蒜,“那咱们看看就好了,也不大好过去……” “阿兄!”以芙遥遥喊了一声,就见男子侧首看过来。 褚洲下意识地拧眉。从理性上来说,因为这个女人的卷入,让他牵连到不少麻烦了;从直觉上来讲,那些麻烦其实是无甚所谓的。 她身边的侍女打着鲜红的华盖,遮挡着耀目的日光。乌黑的云鬓里藏着一张鲜润欲滴的面颊,又是那样黑溜溜的眼珠、点得妍丽的绛唇,活活像是见不得光的艳鬼。 女鬼拖曳着裙摆,款步而来。 气势汹汹,似乎要将人剥皮剁骨。 “阿兄和贵妃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以芙挽唇,“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听?” “贵妃与本官提起了你。”褚洲直言不讳。 “是么。” 陈嘉丽的眼眶中含着一大包的泪,“大人不必为了本宫而对婕妤有所责备的。想来是本宫近日思绪敏感,才想入非非。” “心思敏感就回自己的地方呆去。”以芙不耐蹙眉,“自己装模作样也罢了,让别人看了也碍眼。” 陈嘉丽可怜兮兮地看了眼褚洲。 以芙干脆下了逐客令,“你若没旁的事情就先回去吧,我有事情与我的阿兄说。” 她很刻意地将“我的”二字咬得很重。 “可本宫也还有别的事与大人讲。”陈嘉丽咬唇,“是关于陈大人的事情,事关重要。” 褚洲看了一眼以芙,“你先回去。” 以芙愤愤抬眸与之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以芙冷笑,随即转身。只听“吧唧”的一声响,她以拙劣的演技摔倒在地。 盼山嚎得撕心裂肺,“娘娘——” “娘娘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唬奴婢呀——” 以芙面露痛苦,“我的腿似乎是摔断了,走不了路了。” 一边的陈嘉丽迷惘地张了张嘴,似乎没有从事态中回过神来,“大人,我……” 褚洲摆了摆手,“改日再说。” “就是呀,大人的心肝妹妹摔倒了,就是再重要的事情不得往后推推嘛。”盼山一脸得意,对着陈嘉丽道,“我们小主摔了腿,也不好行礼告退了。” 陈嘉丽语气低落,“那大人,等以后有了机会奴婢再来找您……” 她的话始终得不到回应,只得含恨咬着帕子走了。 这厢,褚洲微微俯身,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装腔作势的以芙,“现在怎么样了,我的……小心肝?” 以芙别过脑袋,一贯清冷瑰丽的脸颊洇润开粉扑扑的色泽,“你不是有大事情要和陈贵妃商量么,你去找她便好了。” “当真?” 以芙语气呛人,“这还能作假?” 闻言,褚洲真的迈步往前走去,好像真的要追上贵妃与她详谈。 背后,不紧不慢地语气随之传来,“大人若是真想要旁人知道,你我兄妹关系不睦的话,就尽管试试好了。” 褚洲扬了扬眉。 “反正来来往往的宫娥奴才那么多,我就算不说也会有人去传。” 褚洲半道折回,脸色依旧平淡。 然,开口就足够教人脊背发寒。 “胆肥了,敢威胁本官?” “奴家可不敢。”以芙予以风情一笑,“奴家只是在教大人该如何怜、香、惜、玉,谈、情、说、爱。” “娘娘可要想清楚了,秽乱后宫这档子事,可不是单单掉个脑袋的事。”褚洲攀上她白嫩嫩的一截脖颈,稍稍用力,“到时候再掉眼泪也晚了。” 细腻如玉的皮肤顿时留下浅淡的红痕。 “你我不是兄妹关系么。”以芙抵在他的耳边吐气,艳丽的唇瓣与男子的耳垂紧紧是毫厘之差,“纵使再亲密,孰人起疑心?” 茵茵树下,毫无忌讳。 行人如织,间或有好奇的奴才宫婢抱以一瞥,又极度畏惧地低垂下脑袋。 羡慕的、嫉妒的,却始终未对树下那对纯洁的兄妹起疑。
第7章 冰块 “笨蛋,是我” 褚洲低覆长睫,藏匿眼中森然。 “奴家的脚摔得好疼,恐怕需要大人抱着回寝宫了。”以芙语气甜丝丝的,像是街边售卖的棉花糖,“你我之间感情愈是要好,大人的胜算不就更多了嘛。” 两人的视线交错,一个是怡然自乐,另一个则是沉默隐忍。下一刻,她的身子便凌厉腾空—— “本官无暇谈情说爱。” “无妨,奴家自然有办法让大人腾出空闲。” 以芙捏准了在他底限来回横跳的限度,每每都能教他怒意横生,偏偏又对自己的行径无可奈何。 一路走来,时而被宫娥觑视。 毕竟依据北陵的历代宫约,凡事入宫女子需和娘家断了联系。只有女子怀孕、女子生辰的时候才准许家人入宫探视。 褚氏兄妹实在太嚣张太高调了。 褚洲的臂膀稳健有力,轻轻松松地托着以芙走回了长乐宫。 以芙横斜于雕花细木美人榻,忽然就勾住了褚洲正要抽离的手,“奴家想和大人说说话。” 褚洲咧咧嘴,不置可否。 “大人为什么把奴家的牌子给去掉了?”以芙目光灼灼,“您不想奴家侍寝吗?” 褚洲看了一眼她脸上错落布局的红疹子,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是本官挑错了人,皇帝似乎很不喜欢你这款的。” 以芙面容清丽,像是朵高傲的芙蕖,太冷漠也太锋芒毕露了。从后宫女子的千篇一律的样貌来说,皇帝似乎更偏爱长相楚楚怜人的女子。 “大人选了奴家,是不是意味着您更偏好奴家这一款的?”以芙动了动小指,勾画着男子粗涩的掌心。 顺着掌心的纹路一路摸上去,攀上他的臂膀,卷着漫天掩地的森森冷香搭在他的腿。 她笃定地笑,“大人喜欢奴家。” 以芙意料之中的场景,应该是他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严重些是自己顶多受他责备。谁能想到,一片天旋地转之后以芙便被他压制在榻。 盈盈一握的楚腰被对方单手捧住。 以芙心中一悸,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腰间的丝绦,“大人?” 云鬓渐散,缠绵悱恻地环住腻白如雪的肤色;衣带微松,露出玉颈下的一段冰肌秀骨的香肩。 褚洲对上她水雾雾的轻透眸子,覆耳哑声问,“知道怎么伺候男人?” 搭在他腿上的柔荑僵硬。 褚洲哂笑一声,理了理衣裳的褶皱,淡然迈步离开。 褚洲一走,盼山这才步入屋内。 “姑娘,我刚去去了御膳房一趟,专门给您挑选了最爱吃的糕点。”盼山眨巴着眼睛,“还带了冰镇的西瓜盅,您要不要?” 以芙缓过神,让盼山把果盅上来。 暑气逼人,西瓜盅味酵鲜香、清凉解暑,实在是夏季时令消暑的珍品。里面的龙眼、荔枝和葡萄馋人,以芙偏偏捻起盅下的冰块塞入檀口。 盼山大惊,“姑娘这是做什么!” 寒冰侵肌,冻得以芙龇牙咧嘴。舌尖与口腔内片刻之后就差不多失去了感官,只觉得麻意和涩意不断。 当日满月阁,她分明见到了褚洲面不改色地把好一大块冰嚼碎成冰渣,只觉得好玩。 今日一试,才得出一个结论。 褚洲,非人哉。 …… 宫廷里最不缺的就是嘴碎的丫鬟。在盼山孜孜不倦的努力下,把宫里不知道的事、不知道的事全都掌握了七七八八。 “皇上膝下共有两位皇子,八位公主。大皇子和四公主、五公主由宋昭仪所生,二皇子和六公主由梨嫔所出,其余的公主分别……” 以芙蹙眉,“陈嘉丽没有生?” “半年前无端小产过一次,皇上心疼她,才把她从妃位晋升至贵妃。” 以芙埋头绣着手帕,闻言嗤笑,“她倒是个狠的下心的,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什么都做得出来。” “姑娘的意思是……” “里面的实情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素来不喜欢她,对她有所抹黑也是难免的。” 盼山语气低落,“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果真不假,今后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有我在呢。” 盼山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忽然就亮了,“早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您猜猜怎么着了?” 以芙看了她一眼。 “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又有言官向皇上弹劾褚大人,听说武陵郡最近在闹匪,大人二话不说安排了自己的手下剿杀,把整一座山的人的杀光了。” “里面有良民罢。” “查了死者的身份,有几个被误杀的农夫和猎人都是良民。” 以芙的手顿了顿,“然后呢。” “皇上上朝时打了瞌睡,怎么叫不醒。后来下朝时,刘泗等人试图去找皇上再觐,结果发现他正在大殿里宠幸伶人,最后无功而返。” 盼山看着以芙手中的针法,出声提醒道,“姑娘,您这一处的针脚走错了。” 以芙干脆把针线搁置到一边,“飞寒在哪里呢。” “她在殿外站着呢。”盼山努努嘴,“我看着她像是铁人做成得似的,一天能一动不动站个十二时辰,给她送吃的也不领情。” 以芙眼睛弯了弯,“你帮我把她叫进来。” 不过一会儿,飞寒凛凛入殿。 “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用晚膳了罢。” 飞寒一愣,“奴婢一般夜间不用膳食。” 以芙颔首,“我叫你进来,实际上是想问一问,你能不能和褚洲取得联系。” 瞬间,对方的面色有一丝微妙。 “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打发时间做了一些小玩意儿,想让你替我送给他。” “娘娘应该收一收心,把心思往皇上身上放放。”飞寒琢磨着言辞,低声道,“恕奴婢多嘴,你既然入了宫……” “作为妹妹的心意也不可吗。” 踌躇片刻,飞寒点点头,“若是得了空闲,奴婢去大人跟前问上一问。” 以芙把雕红漆海棠花茶盘往飞寒那里推了推,状似无意地一问,“你是哪里人,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飞寒神色无常,流利地答道,“奴婢是京城人氏,小时候在大户人家里做活计。家里有两个兄弟,不过家里老小在去年被官兵全都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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