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曲瓷这边,虽不如陆沈白细心,但吃到好吃的果子时,便会立刻转身同陆沈白分享,陆沈白亦欣然受之。 两人并无太多言语,但言行举止间皆念着对方。 贺瑛打趣道:“你们俩呀,明明是新婚燕尔,怎么反倒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婶娘,”曲瓷羞赧垂头,递了颗荔枝过去:“你尝尝,很甜的。” 贺瑛接过荔枝却没吃,而是舒了口气,道:“看到你如今过得很好,婶娘便放心了。” “阿瓷让婶娘放心了,那婶娘也该让阿瓷放心才是啊!”曲瓷抱着贺瑛的胳膊,撒娇道:“婶娘,到时候尹神医来了,你要配合他好好调养,可不可以?” 贺瑛哂然一笑:“我这身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好好调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与其这般活着遭罪,倒不如……” “婶娘!”贺瑛话没说完,便被曲瓷打断了,她睫毛低垂,语气有些哽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我和二叔想想,爹爹和哥哥远在随州,我要回娘家只能来这儿了,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 话没说完,曲瓷已经抱住贺瑛的腰,将头埋进在她怀中了。 陆沈白和曲文煜原本在说尹神医的事,瞧见她们这边不对劲,立刻起身过来:“怎么了这是?” 他们夫妻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贺瑛不想让曲瓷难过,便拍了拍她的背心,无奈笑道:“好好好,婶娘都听你的,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就算嫁了人,在婶娘这里,我还是小孩子呀!” 曲瓷仰着脸,任由贺瑛帮她擦脸,贺瑛瞧着她孩子气的模样,脸上难得露出了零星笑意。 过了片刻,管家进来,说午膳摆好了,四人又移步去饭桌前吃饭。 因为听到陆沈白会帮忙找尹神医,曲文煜高兴极了,以至于吃饭时,一个劲儿劝酒:“这酒还是阿瓷出生时,埋下的女儿红,大哥不记得了,还是我前两天想起来刚起出来的,陆贤侄,你快尝尝。” 陆沈白不敢贪杯,只浅尝辄止,但曲文煜却不肯放过他。 曲瓷知陆沈白酒量不好,便出面打圆场:“二叔,沈白酒量不好,喝多了会醉的。” “你这丫头,在自家府上怕什么?喝醉了就回你原来住的小院歇息便是了。”曲文煜不以为意,还又给陆沈白倒了满满一盅。 在旁人面前,陆沈白或许还能悄无声息躲酒,但曲文煜是长辈,长者赐不敢辞,他只能全喝了。 曲瓷看的头都大了,偷偷拽了拽陆沈白的袖子,陆沈白眸光潋滟,笑道:“阿瓷放心,今日高兴,多喝几杯无妨的。” “可你——” “对对对,来,满上满上。” 曲瓷的话淹没在了曲文煜的声音里,见曲文煜拎着酒壶,又要给陆沈白斟酒时,曲瓷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到啪的一声。 她扭头,就见贺瑛将筷子摔在桌上,面色冷硬道:“你少喝些。” 若搁在平日里,贺瑛一发话,曲文煜哪怕再馋酒,也会立刻收了酒盅的,但今日,他却抱紧酒壶,梗着脖颈道:“我不!你都要跟我和离了,我少喝些干什么?!” “……” 这是曲瓷第一次见曲文煜在贺瑛面前这么刚,但他话里的哀怨,却听的她只想笑。 贺瑛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碍着曲瓷和陆沈白还在,只冷着脸吩咐道:“老爷喝醉了,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我没醉!谁都不准进来,下去!” 守在厅外的人欲上前,又被呵斥下去了,而曲文煜也因为呵斥的动作力度太多,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陆沈白眼疾手快扶住他:“二叔,当心。” “没事,我没醉,不用扶我,陆贤侄,你坐。”曲文煜摇摇晃晃着,却又将陆沈白摁着坐下了。 贺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几乎是在竭力压制着脾气,她道:“老爷,两个孩子难得过来,有什么事,咱们等会儿再说。” 平日里,曲文煜在小辈面前,一贯是摆着长辈架子的,但今日心里郁闷,再加上喝醉了,这一套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了。 “我不!”他理直气壮道:“他们一走,你又要逼我纳妾了。” “……” “你们两个,嗝,给我评评理。”曲文煜打了个酒嗝,指着陆沈白和曲瓷:“我不纳妾,她便要休了我,你们说说,这是什么天理!” “!!!!” 曲瓷和陆沈白惊呆了。 曲文煜同贺瑛闹和离,竟然是因为纳妾的事。 而且,还是因为贺瑛要给曲文煜纳妾?! 贺瑛没好气道:“不是休了你!是和离!” “那不就是一个意思吗?你都不要我了!” 瞧着平日里一身酸腐气的曲文煜,此刻抱着酒壶,可怜巴巴蹲在那里,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曲瓷实在接受无能。 她艰难扭头,问:“婶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贺瑛不想当着小辈面说这种事,此刻却也是瞒不下去了,便如实说了:“曲家的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曲瓷瞬间了然。 贺瑛出身武将世家,身体落过旧疾,很难孕育子嗣,曲瓷曾听曲文正说过,贺瑛当年也打过为曲文煜纳妾的念头。 但曲文煜却说:“曲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今年一细算,曲文煜确实是四十岁了。 但贺瑛怎么都没想到,现在曲文煜又反悔了。 “我都四十岁了,你现在随便抬个人进府,年龄都跟阿瓷差不多大,这传出去,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啊!”曲文煜一甩袖子,身子晃了几下,脸色涨的通红:“嗐,有辱斯文!” “曲文煜!”贺瑛听到这话,也顾不得脸面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指尖发颤指着曲文煜:“当初我劝你纳妾,曲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是不是你说的?” “是是是是我说的,但那是祖训,祖训是死的……” 贺瑛打断他的话:“那你现在又搁这儿给我说什么狗屁的有辱斯文?!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们是没有孩子,但阿砚还在,我们曲家已经后继有人了。”曲文煜不敢去看贺瑛的眼睛,抱着酒壶,嘟囔道:“而且那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是可以变通的嘛。” 贺瑛简直被曲文煜这话气的都要背过去了,正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开口,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婶娘!”曲瓷忙过去搀扶她。 陆沈白立刻站起来,迅速递了盅茶过来。 “夫人!”曲文煜摇摇晃晃过来,想要去搀贺瑛,却被贺瑛一把挥开,她怒目瞪着曲文煜:“你起开!曲文煜,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纳妾跟和离,你选一个!” “我不!我一个都不选!”曲文煜一个没站稳,狼狈跌坐在地上,索性破罐子破摔。 贺瑛气的发抖:“好好好,来人,套车,我要回府。” 贺瑛嫁入曲家这么多年,从来没闹过这么大的阵仗,曲瓷也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婶娘,有话好好说,有话说好好说。” 陆沈白也跟着劝道:“婶娘,二叔如今喝醉了,待他酒醒了,再详说吧。” “详说?!就他那个榆木脑袋,还详说个什么劲?!来人,套车。”贺瑛冷着脸,用帕子捂着嘴,一面闷咳,一面往外走。 曲瓷知道她这是真的动怒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神无措看向陆沈白。 陆沈白正要说话时,瘫坐在地上的曲文煜,抱着酒壶,突然道:“你是不是因为镇南王要回京述职了,所以你想跟我和离,跟他在一起?!” 曲文煜突然嚎了这一嗓子,整个花厅瞬间安静下来了。 贺瑛猛地扭头,双瞳喷着火,大有一副恨不得咬死曲文煜的架势:“你说什么?!你再给说我一遍!” 曲瓷从来没看见过贺瑛这样,一时也有些怕,下意识朝陆沈白身侧靠了靠。 陆沈白单手揽住曲瓷,也是怔了一下。 曲文煜跌坐在地上,委屈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子,他紧紧抱着怀中的酒壶,醉眼朦胧看着贺瑛,因着纳妾和离这一事,将他尘封心底多年的醋坛子一下子全打翻了。 他喃喃道:“我知道,我不如镇南王高大威猛,不能像他一样陪你练剑,不能带你去领略塞外风景,但是阿瑛,我能对你好,他让你伤心,我……我不会的。” 说着,曲文煜又打了个酒嗝,伸手抓住贺瑛的袖摆:“阿瑛,我们成亲时,我答应过岳父大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说到做到的。” 说到最后,曲文煜脑袋一歪,枕在凳子上,呓语道:“阿瑛,我不纳妾,不纳妾。” 外面蝉鸣凄切,花厅内却是落针可闻。 曲瓷看着贺瑛,她的脸沐浴在日光之下,泛着病态的白,却又隐约染上了一层胭脂色,整个人似乎也被惊到了。 过了好半晌,才见她垂眸,看着昏睡过去的曲文煜,低声道:“你从来没听我说过这些的。” 因着曲文煜睡着了,这场闹剧最终也落下了帷幕,曲文煜被扶扶去房中歇息,陆沈白知这是曲家私事,便借口头晕要在外面吹风,让曲瓷去瞧瞧贺瑛。 曲瓷进去时,贺瑛正倚在窗边远眺,她慢慢走上前去,将药碗递给她:“婶娘,该喝药了。” 贺瑛喝药已经成家常便饭了,平日里再苦的药,她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但今日,她接过药碗,垂眸看了片刻,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阿瓷,你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么?” “是在塞外受的伤。” 曲瓷曾听贺瑛说过,她当年随父戍守边关,当时遇到敌军偷袭受了伤。 “是在塞外受的伤,但却是为了救人所伤。” 曲瓷神色一顿。 贺瑛捧着药碗,看着窗外,轻声道:“我爹爹是边将,我自幼跟着他在边关长大,而如今的镇南王,当年的镇南王世子,当时是我爹的徒弟,我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了,同你跟沈白差不多,但我却没有你这般幸运。” “婶娘……” 贺瑛陷入在回忆中:“那次敌军偷袭,我不放心他,偷偷扮做士兵混在队伍中,正好替他挡了一刀,那时候,我们彼此情浓,我并不觉得那一刀有什么,可却没想到,在我受伤之后,刚能下床时,我爹爹便要将我遣送回盛京。” “是因为婶娘受伤的缘故?” “是,也不是,”贺瑛凄惨笑笑:“我受伤,我爹心疼我,固然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是,他要成亲了。” “!!!!” 曲瓷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贺瑛。 贺瑛垂眸:“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受伤之前,王府便已经在为他物色世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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