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衡听言,也只呵了一声,抬腿就往前头正院里去。 谢明生和朝云见此,也都笑了,跟了过去。 朝云眼尖,回想起才看见寇衡递了一样东西给小厮,这时候便问:“少爷今日可是又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回来?” 寇衡愣了下:“并没有。” 朝云道:“那您才递给阿贵的是什么?” 寇衡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遂笑道:“原来姐姐是说那个呀,问得正好,那东西我也用不上,倒不如送给姐姐,权作生辰贺仪了。” 朝云笑道:“什么好东西?”顿了顿又笑骂,“我的生日早过了两个月了,哪有过了还送的。” 寇衡摆摆手无所谓道:“那就作明年的吧。” 一经到了正屋,寇夫人正在饭厅内看着丫鬟们流水似的上菜,见了他二人进来,便笑:“赶得这么巧,正好开饭了。” 寇衡见了他母亲,不禁乖巧:“那是,陪母亲用饭,那可耽误不得。” 寇夫人哪里不晓得他,毫不客气地拆穿:“你哪是为了我?你是怕我给你父亲写信,告你一状,回去他又要骂你吧。” 寇衡只装傻,嘿嘿地笑。 寇夫人也不为难他,只招呼了坐下,又问:“这一天都在外头厮混,可有什么新鲜见闻?” 谢明生接了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手,道:“这要说新鲜见闻嘛,倒还真有这么一件。”他兴致勃勃要说与寇夫人听,“今日我和阿衡在街上……” 才将将说了这么一句话,谢明生便觉腿上一痛,却是挨了寇衡一脚踢。 “嗯?怎么了,怎么不说了?”寇夫人见谢明生突然打住,不由得问。 谢明生瞅了对面寇衡一眼,却见那小子压根正眼也没瞧自己,只顾着舀那碗白菜豆腐汤。 谢明生如何不晓得他的意思,他们兄弟多年,贫是贫得很,好,那也是真的。是以这一回,谢明生就当是放过他了,转而向他姨母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今儿午后我和阿衡去听了那美名远扬的万暮云姑娘的戏,您别说,可是真的好。” 寇夫人夹了一筷子香椿鸡蛋,闻言哼道:“你们呐,这一来就又去捧戏子。可别都忘了,出来前都怎么跟你们父亲答应的。” 谢明生当然记得了,因而笑:“那是自然的,书我们也会好生念的,姨母不必担心。” 寇夫人眼神飞去了正埋头苦吃的寇衡身上,道:“姨母倒不担心你,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姨母啊,就是操心这个不成器的。”她筷子头一指寇衡,恨铁不成钢,“就盼着他跟着你,也能学点子好。” 便是垂着脑袋,谢明生也能看得见,寇衡那翻着的巨大白眼。 “这几天也就算了,咱们才到这锦州城里,一时新鲜,由着你们俩去胡闹。打明儿起,都给我去书院念书,我已经打发了人,去书院说了。”寇夫人下了最后通牒。 “啊?”寇衡却是一脸茫然,继而不满,“这么快的?” “快什么快?”寇夫人筷子头干脆直接敲去了他的手背上,“食不言寝不语,还不快吃饭!” 寇衡缩了手,摸了被打的地方,嘴里还不忘嘟囔:“这不您自己一直都在说的吗?” “嗯?你说什么,大声点?”寇夫人一记眼刀飞过。 他立马坐直了身子:“我吃饭,吃饭。” 一时吃完了饭,寇衡与谢明生又坐着陪寇夫人闲聊。 恰好朝云派小丫头去阿贵那里拿了东西回来,被寇夫人瞧见,顺嘴问了一句,朝云老实答了,于是白日间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抖落了出来。 “你呀,在京城惹是生非也就罢了,怎么才到这里,你就去欺负人了呢?”寇夫人手指点了寇衡,又向朝云道,“什么样的衣裳,也拿来我瞧瞧。” 朝云答应了声,捧着衣裳就过来了。 寇衡被他母亲给教训了,却不敢言语,只好撇了嘴,也立在一旁看着。 寇夫人原以为只是寻常的衣裳,可这套衣裙一摊开,她便不禁赞叹道:“这锦州城里竟还有针线活儿做得这样好的人,你瞧这花瓣儿,绣得跟真的一样,活灵活现的。” 朝云也笑着称赞道:“可不是,一看就是手巧的。” 手巧吗?寇衡回想起与那女子初见的场景,她好像的确有一双漂亮的手,白净又纤长。 “这套衣裳看来也价值不菲,你就这么死乞白赖地给拿回来了?”寇夫人又去质问寇衡。 “什么叫死乞白赖?”寇衡不满,“我那是光明正大好吗?况且是她自己说不要了的,不信您问明生。” 谢明生点头,却又补充道:“但的确是你先气着那姑娘的。” 寇衡冲他龇牙咧嘴,明显是嫌弃他话多。 寇夫人没好气道:“我就知道,是你又去欺负人家姑娘了。”她又问,“可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你拿了人家的衣裳,不还回去,好歹也赔点钱,免得叫人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占别人的便宜。” 寇衡哼哼:“我哪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谢明生却道:“姨母放心,我已经叫人去打听了,这会子估计也回来了,等我问明白了,再去也不迟。” 寇夫人正闲得无趣呢,听见他这般说,忙道:“既是如此,就叫他进来,也说给我听听。” 谢明生应声是,就叫小丫头去领人进来说话。 第4章 第四章 去打听的小厮叫阿全,他进来后先给寇夫人磕头请了安,方道:“小的都打听清楚了,今儿少爷在街上撞见的那位姑娘,她姓容,是城南容记铺子掌柜家的女儿。” “这容掌柜的只得两个女儿,少爷见着的那位便是小女儿,名唤容丝丝,据说自幼钻研丝织技艺,染整刺绣织造皆是一把好手,所出物品皆是上乘,这锦州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寇夫人点头:“这就是了,怪得能做出那样的衣裳来。” 原来她叫容丝丝,寇衡心想,倒是个好名字。 “那她还有个姐姐?”寇夫人又问。 阿全点头:“他家长女名唤容绒,却与她妹妹相反,最不爱的便是与织机染料针线打交道。她爱看戏听戏,也爱唱,成日家泡在那梨园里,与戏子乐师打交道,不着家门,她父母也拿她没辙。” “这可是不正经了。”寇夫人皱眉道,“哪有好好人家的女孩子去跟那些人打交道的。” “夫人说得是,是以那容家大姑娘都十八了,至今还未出阁。”阿全道。 “哦?那可真是……”寇夫人摇了头,“她爹娘也不急?” “哪能不急啊。”阿全道,“那容掌柜的就这么两个女儿,大姑娘是没指望的,打算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就是了,二姑娘却是要挑个上门女婿,好继承家业。可别说二姑娘了,如今大姑娘都还没着落呢。” “可是他家大姑娘挑剔?”寇夫人好奇问道。 阿全笑道:“小的也这么问了,他们说,倒也不是那容家大姑娘有多挑剔,只是一来她生得丰腴显壮,不是当今飞燕细腰盛行的长相;” “二来她悍名在外,多有不愿要她这样的儿媳妇的人家,怕降服不住;” “这三来嘛,容家虽是百年商铺,声名在外,家底富裕,但到底还是商贾之家,那些个读书做官的,清高得很,多不愿与这样的人家结亲的;” “至于这第四,倒也有些贪图容家钱财家产的,愿意娶容大姑娘过门,只是他们还未过容绒的眼,就先被容夫人给好一顿冷嘲热讽,直接就给打发了。” “如此一来,容大姑娘的亲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寇夫人听着感慨:“这倒是了。”想着又问,“那大姑娘不嫁人,二姑娘也不急?” 阿全道:“给那容家二姑娘说亲的也多着呢,少爷今天也见着了,那容二姑娘的确生得好,性子也好。” 寇衡撇撇嘴,很是不赞同。 阿全继续道:“可便是这样的姑娘,也是个厉害的,任凭媒人们怎么说,对方家底多好,人物多俊俏,人品多靠谱,她也只一句话:长姐一日不嫁,她便不嫁。通通都给打发了。” 寇夫人问:“她是招婿上门,来说亲的人也多么?” 阿全笑着望了眼寇衡,道:“夫人是没见过那容二姑娘,真真天仙般的人物。更何况还有容家的家产在,难免就有人心思活动了。” 寇夫人一想也是:“那也怨不得容二姑娘这般了。” “是呀,”阿全也赞同,“这次数一多,日子一长,就有那等好事者,都只等着看那容家的两位姑娘,将来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不知是不是阿全的这几句话叫寇夫人想起了些什么,她连声叹气,坐在椅上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寇衡见了,便向阿全说道:“行了,叽歪了这半晌,还不下去?” 阿全忙躬身退下了。 寇夫人见他口吻中隐约有责备之意,便笑道:“我只是有些可怜那对姐妹罢了,尤其那位容二姑娘,那般好的手艺。” 朝云听了笑道:“夫人既是喜爱容二姑娘的手艺,那不如也去请她来给夫人做几身衣裳?” 寇夫人听了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寇衡却来扫兴:“她不过一个商户女,母亲您的衣裳自来都是朝云姐姐们亲手制的,如今却要叫个外人来做。” 寇夫人笑着啐道:“你懂什么,时候也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上学去呢。” 一提上学,寇衡就头疼了。 谢明生笑道:“既是姨母要做衣裳,阿衡也要去给人家赔礼,倒不如到时候让我们一把去说了,也省得家里人跑了。” 寇夫人点头笑道:“还是你懂事。” 不懂事的寇衡不屑一顾,哼了一声掉头就出去了。 寇衡出了他母亲的院门,顶头就瞧见阿贵在那株海棠树后探头探脑。他心里正有气呢,见了阿贵这副模样,便开口道:“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阿贵看见是他,忙笑着出来了。 “我的爷,小的才要去给朝云姑娘送东西呢,又不好进去,就在这里候着。”阿贵笑道。 寇衡眉头一拧,巴掌就往阿贵的背上招呼去了:“你可以啊,胆子肥了,连夫人房里的人你也敢惦记上。” 阿贵叫苦不迭:“哎哟喂我的少爷,我哪敢啊,我这要送给朝云姐姐的,可不就是方才那套衣裳上的一方帕子,被我给落下了,才发现,我就急匆匆给送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寇衡也就放开了他,又问:“什么帕子?” 阿贵从怀里掏出一方纸包来,恭恭敬敬交到了寇衡手里。 寇衡打开一看,那是一方月白帕子,上头绣一枝浅粉海棠,边角还用红丝线勾了个小字,他凑近了看,是一个“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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