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本身就不是多热情的性格,处理社交关系也是点到为止的距离。 这些徐初阳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太了解她了,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会难过。 林琅,早就把他划分到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行列中去。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她悄悄摸摸给他准备新年礼物,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给烫烧了。 徐初阳大半夜送她去夜间急诊。 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奶奶,输液输到一半睡着了。 林琅怕吵醒老人家,于是趴在徐初阳耳边小声和他说新年快乐。 他笑了笑,也在她耳边轻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以那句话为开端,直到输完一整瓶药水离开之前,他们都用的这种幼稚的方式交流。 护士过来给她拔针的时候,隔壁病床上的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脸上的笑容是慈爱的,她说现在的小年轻就是有活力,一晚上不睡都这么精神。 “以后要是结婚了,记得给我送请柬啊。” 林琅脸红了,缩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徐初阳搭着她肩轻笑:“好啊,一定。” 他希望林琅能幸福,是希望她能获得安稳的幸福。 跌宕起伏的人生不适合她,情绪敏感的人,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他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虽然这么想有些可耻,但是徐初阳希望,哪怕陪她走到最后的,是别人,他也希望她能平安走完这一生。 太苦了,他的小琅太苦了。 可是这种安稳,裴清术给不了。 他确实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但身处这个环境下,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能只代表自己而活。 裴清术的身后有着太多他应该去承担的责任。 就算他把所有爱都给了林琅,可摊开了去看,这份爱在他整段人生中的占比,好比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 可你不能说他有错。 他对待这段感情,比谁都认真。 只能说他需要去承担的责任太多了,那些压力只能他一个人去扛。 - 裴清术是凌晨两点半到的家,距离他上次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前。 那时候林琅还在客厅调颜料,听到密码锁解开的声音,她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门是被小心翼翼推开的,估计是以为林琅睡了,怕吵醒了她。 客厅的光亮让他推开的手稍微顿住,沉吟几秒后,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林琅放下笔:“不怎么困。” 虽然只是一周没见,可林琅总觉得,他好像瘦了点。 仍旧温和的眉眼,隐约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疲态。 即使他刻意去掩饰。 裴清术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一件薄毛衣。 林琅刚要过来,他往后退了退,说他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儿,闻着呛鼻,他自己都嫌弃。 怕熏着林琅。 她一听这话,愣了愣:“你去医院了吗,生病了?” 看见她这副紧张的神情,裴清术无奈轻笑:“不是我,是我妈,她身体不好。” 林琅松下来一口气,又去关心:“没大碍吧?” “嗯,还好。” 裴清术站在原地停滞一番,像是自己在那儿纠结。 最后还是过来抱她,声音里散着零星笑意:“就先委屈一下我们小琅了,熏一会。” 长时间的重压,他的体力早就耗尽了。 这么晚还回来,不过是想看看她。 最起码,能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一松。 “抱一会我就得走了。” 他靠在她肩上,声音很轻。 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 林琅心疼地轻抚他的后背:“很忙吗?” 他轻笑,将她抱的更紧一些:“不是很忙。” 林琅早就发现,裴清术很少去和她讲自己的事。 他对她的爱没有保留,可在其他方面,他总能不动声色隐去七分。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林琅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床上,安静听着窗外的雨声。 干净温暖的床铺,雨声淅淅沥沥,身侧躺着自己爱的人。 林琅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下入睡。 次日醒来时,只剩她一个人了。 厨房的锅里热着粥,她爱吃的青菜瘦肉粥。 林琅沉默了会,走到玄关处瞧了一眼。 昨夜放在这里的男士皮鞋已经没有了。 - 江栩最近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次公开课上,甚至直接坐在了翟松月身边。 林琅因为前阵子料理课的事和翟松月接触多了些,刚巧有些事想要问她。 甫一转身,就看到江栩枕着一双手臂趴在桌上,那双多情的眼里盛满了笑,正看向坐在他身侧的翟松月。 林琅沉默片刻,移开视线。 她单独找过江栩。 本身是个不爱管别人闲事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法放任翟松月不管。 可能是因为她身上和裴清术相识的特性。 对于林琅的疑惑,江栩笑容散漫,手指勾着兰博基尼的车钥匙晃来晃去。 “因为她够弱,征服了再扔掉,不是更有趣?发不出声音,咿咿呀呀的哭,多可爱。” 他长了一张纯真的脸,年龄优势,让他整个人有种青春洋溢的蓬勃。 林琅听完他的话,罕见爆了句粗:“疯子。” 面对辱骂他也丝毫不在意,反而笑着提醒她:“与其关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裴清术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不会不知道吧?” 看她这个表情,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 想不到裴清术居然把人宝贝成这样,家里都闹成那样了,连一点风声都没透到她跟前去。 江栩不介意好人做到底。 前阵子裴清术的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想着在新公司上市前公布婚讯。 结果被他轻飘飘的给拒了,说自己如今也不是单身,就不去浪费别人的时间。 他谈恋爱的事也没瞒着,他家里人都知道。 之所以不干涉,是觉得这个年纪动个感情也正常。 反正这圈子,家里一个,外面一个已经是常态了。 可是他居然来真的,想和外面那个结婚。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放弃了股价翻倍的机会,平白扔了几百个亿。 家族那些长辈轮番下来给他施压,各种耳提面命的警示。 他当下好脾气的听着、应着。 转头就让那些言论随风而去。 是真的铁了心的要和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在一起。 “我何至于沦落到去靠婚姻来维持事业,您再给我两年的时间,我照样能让公司的股价翻倍。” 他心平气和的说。 那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却砸了杯子。 他不光是在为打水漂的那点钱生气,最让他生气的,是自己的威严震慑不复存在了。 这个被他当成傀儡养大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违背他的命令。 该怎么办呢。 他只能故技重施。 拿捏了儿子的软肋,便能让他乖乖听话。 裴清术的软肋,就是他母亲。 那个身体虚弱的女人。 从嫁给裴清术父亲的那天起,便生活在男人的PUA中。 明明是万众宠爱的千金小姐,却日日被打压。 沦为一株依靠别人才能存活的寄生植物。 裴清术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 他不得不听话。 他曾经有过一次叛逆的念头,结果还来不及实施,他母亲就在家中自杀。 最后被抢救回来,他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病态的父亲,病态的家庭。 裴清术的人生就是被这样牵制住的。 江栩乐于看到林琅这种被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来。 他轻笑着点燃一根烟:“他爸倒是想要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手段来控制PUA裴清术。可架不住他心机城府更深,没反过来把他爸给PUA了都算是裴清术有孝心。”
第五十五章 在这样病态的压迫中长大, 裴清术也没有半点被侵蚀。 哪怕是一株植物,根没有连在一起,共享同一片空气, 处在同一块土壤里, 多多少少都是会被同质化。 可是裴清术没有。 他仍旧成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因为收获了许多善意, 所以他对于陌生人,也能多出一些善意来。 直到现在林琅才发现, 他的童年一点都不幸福。 明明没有获得太多的尊重,他却给予任何人,同等的尊重。 林琅没再问江栩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更加没有去问, 他这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她陷入无边的安静中, 仿佛从那个裴清术给她编织的美梦中逐渐清醒过来。 或许, 不止是她单方面的需要裴清术。 他也需要她的, 需要她陪着他, 需要她留在他身边。 那天晚上北城起大风, 路边刚移植种栽的香樟被吹倒,横亘在路上, 道路堵塞, 车辆开不过去。 到处都是汽车鸣笛声。 裴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从图书馆出来, 借了几本专业相关的书, 想着今天晚上头悬梁一番。 裴蔺支支吾吾, 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林琅听出了他的话里的为难, 他很少有这种不痛快的时候, 像被拿枪抵着后背的人质。 “有什么事吗?” 裴蔺停顿了好一会儿, 才继续开口:“我大伯母,她想见见你。” 裴蔺的大伯母,裴清术的母亲。 周围同学脚步匆匆,校广播传来悦耳的女声,朗读着不知道谁的著作。 林琅停下来,抬头去看天空的湛蓝。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林琅也终于理解了裴清术的雅正温润到底是随了谁。 她只是安静躺在床上,都有种内敛的柔美,原发色天生偏浅,带了点浅棕。 周围摆满了各种仪器,严谨细致比医院更甚。 护工和私人医生就在隔壁,二十四小时候着。 林琅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但也不觉得夸张,在这种家庭里,似乎是标配。 女人看见林琅了,先是稍作沉默,然后低声笑笑。 “你就是林琅?” 林琅点头,礼貌的打过招呼:“阿姨好。” 她朝她招手:“靠近些,让我好好瞧瞧。” 林琅走近到了床边,她抬起眼去看她。 由头到脚的打量,却并没有令人不适的审视感,就像是个亲和的长辈。 然后便挑唇笑了:“真好看,我们阿术的眼光从小就很好。” 她看上去那么虚弱,连说话都没多少气力,偶尔停下来咳嗽一番,也得先背过身去,生怕传染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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