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牌被他放进衣袖的兜里,和衣袖里的哨子撞出了一声清脆的叮铃声。
出城门往东走五里路,就到了农民收农家肥的地点,两人到时,已经到处都是切切的私语声了。
连轻对许志道:“你我分开找。”
许志应了一声,小玉哨被他攥在了掌心里久了,攥得温热,他手心里出了但汗,更显得玉哨在掌心中滑腻,许志险些握不住。
他和连轻一南一北分开走了,许志扛着粪桶从南头往里走,想方设法地去看每一个扛着粪桶的人的面容。
他看的仔细,速度就慢了些,那一头连轻也是如此,两人走到中间碰面时,他率先对连轻摇了摇头。
他看的人里面没有姑娘。
连轻当机立断:“那就再看一遍。”
已经有剔粪人陆陆续续地往回走了,时间耽误不得,许志没有异议,转头又去找了一遍。
这次他再来到最南边的时候,顿在了那里。
有凌乱的脚印从这个临时的「集市里」分了出去,一直没入了旁边的树林。
那一看就是两个人的脚印,许志伸出脚,照着其中一个人的脚印比了比,大出了许多。
是女人的脚印。
意识到这点,许志顿了一下,他没有愣多长时间,转眼就回过来了神,握了握手中的玉哨,他毫不犹豫地往连轻的方向奔去。
脚印太明显,进了林子,连轻鹤羽军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他们将粪桶扔掉,刀别进腰间,连轻提着许志的衣领,用上轻功后,两人简直像是飞了起来。
许志被刮的捂紧了袖筒,扭曲着脸,得出了大冬天用轻功就是找罪受的无上道理。
直到猛地停在了一处。
他们眼前,脚印从这里分开,一大一小竟是东西背道而驰。
来不及想这么多,连轻咬了咬牙,将许志放了下来,留给了他一把刀:“我去追陈英,前面恐怕有陷阱,先生在这里待着最安全,若我一个时辰内回不来,先生就拿着这把刀回城交给主子。”
他说完,不再等许志回答,脚尖一点,就不见了身影。
许志从深雪里爬出来,抱着刀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连轻扔了,他对着连轻跑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喊道:“爹的,你小子等等我啊!”
现在喊也没用了,许志扭头看了一眼另一条道,抱着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连轻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冻的头都疼起来的时候,隐隐看见了连轻的身影。
他手中提着一个人,正要往回走,一转身就看到了许志。
连轻顿时朝他摆了摆手:“先生...”
他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许志看着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哨子,放在唇边吹了一下。
尖锐的哨声响起,雪白的林间顿时涌现出数十道身影。他们都穿着雪白的外袍,落地时衣摆和血色融为一体,只有露出来的眼睛是黑色,死死盯着连轻,没有一丝情绪。
许志抱着刀,是那天风寒,他抱着连轻扔给他的姜汤的姿势。他朝连轻笑了笑,眼中没什么情绪,恍然间和身边的白衣人有些相像。
连轻从未在许志脸上看到过这种模样。
许志声音响起,寒风中冷然:“连轻,你当时放走陈英,惹了主子不快,他派我来清理门户。”
风适时地刮起了厚厚雪,刮的陈英眯了眯眼,又往帽子里缩了缩,手也缩进了袖筒里。
她一缩手,手腕上绑着的铁链就一阵作响,惹得前面牵着她的人扭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陈英冷笑一声,也咬着唇狠狠地瞪了回去,凶狠的像只被绑住的小狼崽。
前面的人见吓不住她,就不再理她,只管赶着路往前走,动作间愈发粗鲁了起来,扯的陈英手腕生疼,只能踉跄小跑着跟上他。
到了城门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两人,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他接过拴着陈英的铁链,问道:“就这个?”
语气像是问畜生几斤几两。
带着陈英的男人应了一声。
两人迅速地完成了交接,刀疤男力气比前面一个了许多,他已经打点好守门的士兵,直接拽着陈英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后,陈英匆匆侧身一看,在黑暗中勉强看出是南丘门。
陈英心下一冷。
几个时辰前,她隐隐知道了是要将她扮作剔粪人从北门出去,如今竟然是和北面相对的南丘门。
她被那人困着,也知道颜怀隐在找她,此番被送出城,也是在城里藏不了多久了。
从北门换成南丘门,看来是临时出了变故。
她这么想着,被刀疤男拖着走行了三里地,到了一个边长亭。
亭子那头停了一辆马车,刀疤男拖着陈英到了马车边,就要将她抱上马车。
被抱上马车就完了,陈英挥着手踢着腿要挣扎开来,嘴里喑哑地嘶吼道:“滚,滚啊!”
刀疤男一句话不说,却快速又准确地伸开手臂,用胳膊轻轻松松勒住她脖子,见人在他怀里涨红了脸,马上将要晕死过去,他又坚持了片刻,才松开。
陈英差点被勒死,一时间喉咙剧痛,浑身软了下去,再没力气挣扎。
见她如此,刀疤脸这才重新抱着她要上马车,就在他弯腰直起身后,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他缓慢地转身,等看清对面的人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惊慌的神色。
他看到了一排穿着银冑的将士,雪地中银霜素裹。
为首的霍云平与他对视上后朝他笑了笑,眸中冷静到无情绪:“现在把她交给我,我准你自己选个死法。”
——
连轻抱着怀里的人往后退了两步。
人已经被他打晕,乖巧地卧在他怀里,连轻抱得很紧,他看着许志,斩钉截铁道:“你骗人。”
“你自己做过的事被拆穿,自然是慌张的,”许志面上怜悯,他心中总觉得不对劲,恐夜长梦多,不欲与他废话,只抬了抬手,“杀了他。”
他话音落,身边十几个白衣杀手顿时朝他袭来。
连轻一只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抬刀,挡住了第一个挥刀朝他砍来人的刀。
他一开始还能与人有来有往地过招,可根本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对面人太多了,连轻仰身躲了一刀,却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地上。
他腿被人割了道见骨的口子,温热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他抱着人将计就计地滚了出去,血撒了一地,连轻忍着腿上的痛才站起来,一抬眸,已经有一个白衣人朝他面门直刺而来。
连轻眼见着躲避不及,只能转身用肩膀挡着这一击,可下一瞬,一道风声的撕裂声从他呜咽而过,身前的人就倒了下去。
穿破他喉咙的箭从他后颈射入,箭尖精准地破喉咙而出,将人一招毙命。
随着箭翎的颤抖,一时间密林瑟瑟作响,白衣人有所感悟地头停下了动作。
许志后退了一步,心下顿时一凉,他放眼看过去,就看到了无数个穿着银冑的身影。他们从四周涌出,霎时间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他身后有马嚏声响起,许志转身,就怔在了那里。
汗血宝马上,颜怀隐正含笑着看他,他将发用玉冠高高束成了一个马尾,利落地绑在脑后,和几个时辰前披着发的懒散模样全然不同,像个纵马闹市的少年将军。
而他拉着满了弦的弓上,正蓄势待发地停着一支箭。
箭尖对着他命门。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嗷!
第77章
许志看到只对着他眉心箭尖的那一瞬, 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只怔愣了一下,就扔了手中的刀。
刀掉进雪地里,没有发出声响, 他身侧,十几个白衣杀手见他如此,也都放下了自己手中杀人刀。
这是任人处置的意思。
颜怀隐看到后,将弓箭稍稍移了移位置, 见箭尖离开了自己面门,许志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只觉头上一凉。
箭从他鬓边呼啸而过,带走了他头上的小冠,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树干里。
树杆一阵颤抖,树枝上挂的雪浇头而下, 全砸到了许志身上。
许志的发乱了,眉心一阵刺痛的冰凉。颜怀隐这一箭,直接将他准备说的话射乱了。
许志怔怔地站在那里。
这边, 连轻看到颜怀隐后, 不顾腿上的伤, 抱着怀里的人踉跄地走到马前就要下跪, 被颜怀隐抬手制止住了。
“主子......”他话没说完,怀里就被扔进来了一小瓶药。
颜怀隐垂下眸看他,眼中晕了点笑意:“回去另有大赏。”
他就对连轻说了这么一句, 再抬首时,眸中的笑意就散的无影无踪了。拉着马绳上前了几步, 颜怀隐冷声道:“全捆了。”
他这句话说完, 鹤羽军当即有素的动了起来, 三人一组, 朝白衣人们围过去。
也有鹤羽军去捉许志,许志自知反抗不了,也就没有再挣扎,在缝隙中去看颜怀隐。
颜怀隐没有看他,像是不愿意再对他多说一句话。
许志没有和其他白衣人押送在一个地方,他被送回了朝华城,关进了一个地牢里。
守着他的是个面无人色的太监,他像是在这地牢中活了几百年一样,拉出的声线融进地牢阴湿的空气中:“呦,是个读书人,上面说,您是贵客呢。”
许志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就看出来了这是东厂的地牢。东厂口里的贵客和一般人理解的贵客不一样,听见老太监这么问他,许志恹恹地嗯了一声。
他转而问道:“您老贵姓?”
他就是这样,生死关头喜欢说些无聊的话,当年朝华城外遇见颜怀隐便是如此。
“我们配有什么姓呢,平白玷污了,”老太监眼白很多的眼珠转了转,阴冷中露出些非人的诡异,也客气了起来,“先生不嫌弃,叫咱家老太监就行。”
许志点了点头:“老先生好。”
老太监就笑了,他道:“咱家会好好照顾您的。”
他果然没给许志上重刑,但一盆凉水浇下来,许志不过几个时辰就开始烧了起来。
冬天的地牢里又湿又冷,只有角落里一张光秃秃的石床,许志蜷着腿,烧的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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