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君主,是天子,万人之上,又怎么可能雌伏人下,连他的喜欢和宠爱都像是施舍。 贺卿应道:“好。” 是夜,他们相拥而眠至东方既白。 贺卿倒是丝毫没有被囚禁的自觉,陛下日理万机,他也自得其乐,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来册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即便是大难临头了,他也能云淡风轻,更何况是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在贺卿彻底了解了殿下的情意后,他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情意,过程自然是有些剑拔弩张的。 而他不想和对方来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一次表露心迹的剖白吗? 当然不是。 若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话,贺卿不介意放低自身去做先妥协的那个,可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有如天堑,对方握有绝对的权势地位,若是他想便可以将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打入深渊,对方那样高高在上,他的喜欢又何尝不是施舍?而贺卿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施舍。 人心易变,何况是坐在那样的高位上?他喜欢自己也并不代表着信任,而这不知深浅的喜欢能保证他顶着天下臣民的非议不纳后宫断绝后嗣吗? 对方所拥有的太多,贺卿不想做权衡利弊之下被委屈被放弃的那个。 贺卿的喜欢或许称得上一腔孤勇,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底线。 在交付了真心的同时也就交付了对方伤害你的权利,万事皆可以退让,但在这场感情的博弈里先退让的必须是殿下,否则…… 他的殿下牙尖嘴利,贺卿拿那些话去刺对方却是刻意为之,若对方不低头而自己先臣服的话,那么如此求来的结果一定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思绪回笼,贺卿的目光移向随侍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他懒散的向人招了招手:“过来。” 小太监垂着眉眼行至贺卿的身侧温顺至极:“督主。” “别这样拘谨,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督主了,只是陛下的娈宠而已。”贺卿一只手立于桌上支撑着下颚歪着脑袋问了句,“你叫什么?” 小太监答:“回督主,奴婢名叫张立。” “倒也算是颇有姿色。”贺卿仰着头望着小太监,他明明坐在,却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那眉眼含笑,调侃道,“陛下好男风,也或许瞧得上你?” 那语调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不禁自问,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个太监吗?为什么自己同他是那样的天差地别,小太监仓皇跪地叩首道:“奴婢不敢。” “你要敢啊,你若是不敢,又怎么能够得宠呢。 你若是不得宠,我又该如何摆脱陛下?”贺卿侧身弯下腰来,他大发慈悲地抬起对方的下颚左右端详了一遍而后评价道,“瞧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呐。” 那被刻意拔尖了的嗓音怎么就吓得这人瑟瑟发抖了呢? 其实贺卿注意这小太监几天了,或许对方是见了白青岫和自己的事,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着凭他的姿色也能入了殿下的眼,哪怕是一夜春宵呢?这爬上了龙床所能得到的是如今的他无法企及的。 可白青岫本就不是个好男风的,对小太监的一些举动无知无觉,又哪里晓得这是隐晦的勾引与暗示? 贺卿一开始觉得有趣,也就置之不理,可这次数多了,就碍眼起来了。 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即便沦落至此,威吓一个小太监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不知为何这事传到了殿下的耳中便成了贺卿在寝殿中过于无聊,便开始调戏相貌清秀小太监以自娱了。 以至于殿下一张口便是:“督主这是旧疾复发了?” 贺卿无言,都道他豢养过的美人不知几何,可他这辈子也只贪图过殿下的美色,左右也无人相信,那便当是旧疾复发了吧。
第二十五章,抱着睡觉觉
春寒料峭,窗外烟雨迷濛,柳枝舒展着它的柔软,碧色的池水荡漾着微澜,燕语莺啼,那是冬日里没有的生机。 “就你这身子,还想着调戏小太监?”冬去春来,长安早就不似那般冷,虽不烧地龙了,但殿内总是笼着炭的,饶是如此贺卿还是着了风寒,问及照顾他的宫女方知近日来他总要站在窗边瞧这三春盛景,他站了多久也就吹了多久的风雨。 这乍暖还寒时候是最容易得病的,偏生贺卿要这般不顾惜自身。 或许在白青岫眼中,贺卿有如山川河海,又怎会这样轻易地着了风寒;可人食五谷杂粮,又怎能不生病? 贺卿抬眸看向白青岫,或许是在病中,方才睡醒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那一双宜喜宜嗔的眼眸沾染了稍许脆弱,竟是别有一番风味:“奴婢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怎敢调戏陛下身边的人?” 本该介怀的是自己,可听得他这样自贬,白青岫并不觉得好受。 “这三春盛景若不瞧瞧倒真的是可惜了。 你若是想出去,朕可以让你出去走走,但你要听话些。”最近白青岫将一些折子都挪到了寝殿中处理,或许是觉着贺卿一个人待着太过无趣,届时又开始莫名调戏个太监宫女,平白惹人气恼…… 贺卿掩唇低笑,他的身子微颤像是在忍受着咳意,等到舒畅些才道:“我还以为……陛下会想栓我一辈子。” 怎么可能?白青岫欲要辩驳却终究没能说出口:“朕会派人跟着你,到了时辰就要回来。” 白青岫的言语未毕,他想叮嘱对方多穿些衣裳,别又病了,如今你没有武功又失了权势在外少与人起争执,到底是觉得啰嗦又显得自己如何关心他似的,遂止住了言语。 “好,奴婢遵命。”贺卿尾音拉长这话倒像是在撒娇,他坐在塌边、而白青岫则在书桌前批折子,二人相距甚远。 一是他怕把病气过给白青岫,二便是这些政事与他无关,他平白凑过去也是徒增君主的提防与疑心。 听得对方低哼一声似是满意自己的乖顺,贺卿莞尔又道:“陛下近日来心情欠佳?” 白青岫抬眼看向贺卿道:“瞧着个病秧子在跟前晃荡,总归不会心情愉悦。” 贺卿忍俊不禁,他倒觉得殿下瞧见自己的时候心情还不错,是殿下有旁的原因不愿说,便拿个借口搪塞,而有些的事其实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散漫地点着脑袋道:“殿下如今长大了,是该找个体己人了。” 白青岫语噎,他听及此处直接停笔起身行至贺卿的面前,这人总是刻意招惹自己不快,若不是对方,自己的孩子估计都会打酱油了,他又为何说得如此坦然?如今朝臣们都在劝谏,百姓们议论纷纷,这件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花鸟使选了不少美人,白青岫虽对此缺乏兴致,但子嗣一事的确事关国祚,而且这其中有些的美人也不仅仅是美人而已,个中利害不是一两句可以说得清的,他当初既可以委身贺卿、认他人为母妃,那如今为了巩固自身的利益,为了江山社稷也未尝不可充盈后宫。 更何况他在处理政事、与兄弟朝臣们勾心斗角的同时被此事磋磨了许久,磋磨得有些烦了,诚如朝臣们所言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不是后宫子嗣众多,他又在逃避什么,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他们要操心便让他们操心去了。 白青岫正欲开口,却被贺卿打断了言语。 贺卿见对方的模样便心下了然,他即便不知殿下的心思,又岂能不知那些满口忠孝节义的臣子们的心思,他不欲再听:“陛下看奴婢如何?” 白青岫哑然,只见他愣怔在了原地,他想过的,他甚至想养着贺卿一世,只要对方安分些,各种意义上的安分。若是从前,他肯定又要说上一句你配吗? 如今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你又算得了什么体己人?” “奴婢可以给陛下暖床,姿色也还算可以,您说呢? 奴婢现下被囚于深宫,便如同那笼中雀一般在陛下的手中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若陛下有什么烦忧困扰的事情或许也可以同奴婢聊聊,奴婢或许还能够为您排解一二呢?”贺卿在让白青岫对自己放心,可自己又何尝愿意信任对方? 贺卿的确算得上白青岫的师父,且不说文治武功,单说把握人心这一块便足矣。 可惜的是贺卿教给殿下的最重要的一课殿下忘了:永远不要将危险留在身边。 白青岫却将贺卿留了下来,甚至还养在了长生殿中,他就这般放心自己吗?他将自己从九千岁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还废了自己的武功,就真的这般笃定自己不会记恨于他,而这不会是另一场卧薪尝胆的算计? 如今的贺卿为情心甘情愿,若来日心灰意冷又该如何? 自己都不敢保证的事,他竟这般…… 到底是逃不过舍得二字,即便是放心自己,可这样的事也算不得多光明正大,他就不怕朝臣百姓的议论、史书后人的评说? 目前白青岫的膝下虽无皇子,可却有手足兄弟们的虎视眈眈,但凡稍微有能力点的又怎么会甘心为人臣子?同样都是皇子,又凭什么会是你? 贺卿的思绪纷乱,他甚至还来不及取舍是大方地让殿下去施行那百利而无一害的娶亲事宜还是为着私心去阻止一二,后者可能无甚效用,而前者便彻底断了二人的缘分,至少他做不出无名无分还要跟着白青岫的后妃们去争宠的事,他的身份微贱但不代表他喜欢自贱。 贺卿正要言语却被白青岫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打断了,白青岫直接将人塞进了锦被里,脱了鞋袜也躺了进来:“闭眼,午睡。 病了还想得那样多,想这样多还不是朕的笼中雀鸟,还能做些什么? 还以为自己是那呼风唤雨的九千岁吗?” “陛下不如将奴婢锁在偏殿中。”贺卿下意识地挣了挣欲要离白青岫远些,然后还未挣脱又被人抱得紧了些。 “为何?方才说替朕暖床,顷刻间便又反悔了?出尔反尔当真是督主的拿手好戏啊。”白青岫言语中有些阴阳怪气的恼怒,他算计过许多人,也有许多人算计他。他自以为熟读人心,可怀中之人在这方面却比自己更甚。 明知对方危险,白青岫还是将他留了下来,山长水阔,要放他离开吗? 贺卿便转了个身将背对着他:“罪臣是怕将病气过给了陛下,若陛下有个好歹,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贺卿正常说话的时候同寻常男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是万分悦耳动听的,每到气人的时候便带上了那刺耳的阴腔怪调。 真想把他摁在床上操一顿,最好再把他操晕过去,看他还会不会同自己这样说话,白青岫的思维从曾经的要不要杀他转变成了如今的要不要把他拖到床上去惩罚一顿。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自作主张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得起的。”白青岫直接将林询引经据典的言语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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