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这是谢枕云来到上云京第一次勉强带上些真心的感谢。 “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萧风望的耳朵随即凑过来。 谢枕云不肯重复一遍来满足他,话锋一转,“这是陛下赏赐的皮子?” 他记得谢府前些日子,也有从宫里赏下来的皮毛,只是远没有这个软,也不够让他暖和。 “宫里的东西,能有我自己猎来的好?”萧风望理所当然道,“也就那群家里没矿的穷鬼会眼馋宫里的赏赐。” 每年秋猎,臣子们都会将最好的皮草献给陛下。 唯有萧风望,最好的留给自己,不喜欢的再一股脑丢去宫里,美名其曰进献。 “……” “那这手套,也是指挥使亲手缝制的?”谢枕云露在外面的指腹缓慢抚摸过手套上粗糙的针脚。 “若你是想夸我,现在可以开始了,记得声音大些。”萧风望盯着他,耳朵已然竖了起来,身旁的旺财也摇着尾巴望着他。 “陛下日日夸你,还不够么?”谢枕云自是不会轻易满足他。 “谢青云会缝衣裳?”萧风望又扯了个突兀的话头。 “……”谢枕云摇头,“不会。” 萧风望:“你看,他不仅没我俊,还没我有用。” “你怎么偏偏与他过不去?” “假货而已。”萧风望轻嗤,“我想与一个人过不去,从不需要任何缘由。” “就是看不起他,不行?” “你是指挥使,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谢枕云低下头,“何必在我一个人微言轻的谢府公子面前耍威风……” 察觉到少年情绪忽而低落,旺财凶狠地冲萧风望叫唤一声,又被男人一脚踢开。 萧风望俯身去瞧他,“怎么又哭了?” 谢枕云红着眼圈,别过脸不让他瞧。 萧风望瞧不到他的脸,在原地走了两圈后,从腰间扯下一个玉牌,塞进他手里。 “不就是耍威风?” “以后拿着这个令牌,上云京随你耍去。” 谢枕云打量手里的令牌,眼中泪光微顿,“这是什么?” “骁翎卫的调遣令牌。”萧风望丝毫不避讳,“拿着它去骁翎司,日后上街没人陪,就让他们陪你。” “若是想揍谁一顿,也让他们上。” “我不要。”谢枕云丢回去,“届时萧大人哪日又不高兴了,这玉牌还有何用?” “说不定还要被你凶。” “我何时再凶你了?”萧风望又塞回他手里,眉头紧锁。 审过无数逃犯的男人,此刻却对少年的眼泪束手无策,恶声恶气为自己辩驳,“自从假山那次后,我分明再也没凶过你,你不准冤枉我。” “大人的意思是……我的错?”谢枕云眼中的泪无声落下一滴,滑过面颊。 萧风望:“……” 真是见鬼了。 分明是谢枕云喜欢他,怎么到头来什么事都是他在做? 他又不是谢枕云的狗。 “我不曾这样说过。”萧风望道。 谢枕云眸中水光潋滟,睨他一眼,“那是谁的错?” 萧风望认真思索片刻,散漫开口:“都是谢青云的错。” “汪!”旺财听不懂,只好跟着叫唤了一声。 谢枕云蹲下身,摸了摸旺财的脑袋。 旺财兴奋地摇起尾巴,唯恐他瞧不见。 谢枕云牵着狗链子,绕过萧风望,走到离此最远的一个箭靶处,让旺财陪他射箭。 旺财乖巧蹲在他脚边,偶尔还会偷偷斜着眼,挑衅地看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萧风望。 “蠢狗。”萧风望嗤之以鼻,瞧不上旺财谄媚的狗腿样。 可直到过了午时少年离开,他都未想明白。 不明白谢枕云为何又生气了,不明白谢枕云为何又不理他了。 也不明白—— 为何他会反复纠结在意,分明这样幼稚的对错之论在诏狱阴冷潮湿的血腥气里格格不入。 也与他格格不入。 “老大,他还是不肯开口,动刑吧?”诏狱地牢里,陆节小心翼翼问。 “难道不是谢青云的错?”萧风望手里的刑具烧得通红,侧目,面无表情看向他,无厘头吐出一句话。 陆节:“……?” 陆节茫然一瞬,陆节恍然大悟,“老大,自是你的错。” 萧风望嗤笑:“你都不知我问什么,你瞎说个什么劲?” 陆节意味深长道:“以我多年看话本的经验来说,不论老大问什么,只要与谢小公子有关,最好都是老大的错。” 哄人第一步,先认错,准没错。
第29章 好想弄哭他 萧风望没说话,反倒是被绑在一旁的囚犯突然谄媚开口:“指挥使怎么可能有错?定是那人的错!大人,我的确是被冤枉的,您看……” 萧风望捏着手里通红的烙铁,按在囚犯脸上。 一声惨叫响彻诏狱地牢。 “让你说话了么?”他眉宇之间浮起一抹戾气,“再不招,封了你的嘴。” 在诏狱能用来封嘴的,只有男人手里的烙铁。 萧风望丢下烙铁,侧目吩咐一旁的陆节:“给他一炷香时间,吐不出来实话,就丢给旺财。” “正好那条蠢狗日日待在国子监,连饭都没吃饱过。” 陆节点头,面不改色道:“老大放心。” 甚至在诏狱,能死在旺财手里,已经算是仁慈。 …… 国子监考试这日,下了上云京今年的第一场雪。 寒风裹挟着大雪在街道上肆虐,放眼望去,一片灰白岑寂。 谢枕云戴着貂毛手套,只露出半截白嫩指尖,指节突起的地方微微有些泛红。 虽有些冷,却不会冻到失去知觉,足够他拿稳毛笔,拉开弓箭。 除却骑射,其余文试皆是由太子亲自监考。 谢枕云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垂眼写字,耳边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一直到他身边停下。 余光只能触及男人明黄的衣角。 他顿了顿,继续若无旁人写字。 写到一半没墨了,谢枕云重新捏住墨条开始磨墨。 磨着磨着,他发觉身侧的男人一直没走。 唇角无声勾起弧度。 那捏住墨条的指尖像是因为太冷而失去力道,没捏住,墨条倒在砚台里,又被他慌乱捡起。 浓黑的墨汁晕染修长雪白的指尖,又顺着指缝滴下来。 他压着嗓子惊呼一声,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身影蹲了下来。 男人抽出帕子递给他,不紧不慢蹲下身,看着他擦指缝里的墨痕。 “多谢殿下。”谢枕云并未抬眼去看,只是在男人的目光下,红意从耳尖蔓延至颈侧,如红霞泼染在白瓷上。 毕竟还在考试,作为考官不能与学生交谈。 梁成烨没说话,拿走了锦帕。 眼看帕子就要彻底抽离,帕子一角又被谢枕云不动声色夹在了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里。 梁成烨眸光微沉,望着他。 谢枕云抬眸与他目光交汇一瞬,又淡淡垂下眼帘,松开指间的帕子,好似那只是他不小心夹到了而已。 男人重新回到考官的位子旁坐下,并未看他。 只是那方脏了的帕子,却迟迟没让侍从丢了,反而攥在手里一动不动。 谢枕云再次扯起唇角。 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萧风望。 还是多勾搭几个男人才让人放心。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萧风望会不会真的为了他,冒着风险堂而皇之包庇他。 男人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多几个男人帮他,总会比较可靠。 人都有私心,只要梁成烨还想看见他,就一定会让暗中促成他当九殿下伴读这件事。 谢枕云写完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上交卷子。 起身时不经意抬眸,余光正好看见太子殿下将染着墨色的手帕偷偷藏入袖中。 他目不斜视从梁成烨身侧走出去,台阶下,白翅已等候他许久。 “公子!”白翅大步迎上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汤婆子塞给他,咧开嘴角朝他笑,“待会要骑马射箭,可别冻着了。” “诶,公子何时得了一副这样的手套?是大公子送来的么?” 谢枕云眨了眨眼:“不太记得,只觉得暖和便戴上了。” “白翅很喜欢么?” 白翅摇头:“我怎配喜欢公子的东西?只是瞧着不太像上云京里那些大户人家用的手套,有点丑,连花边都没有。” “不过公子喜欢,那自然是最好的。” 谢枕云笑了,意味深长道:“若是做这手套的人听见了,怕是要与你打起来。” “哼,我会怕他?做的丑还不让人说?” “公子的手这样好看,越发让人觉得旁的东西都不好看。”白翅嘟囔道。 交谈间,射箭场已近在眼前。 谢枕云放眼一看,那位萧指挥使果然坐在最显眼的位子上,旺财在他脚边,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连尾巴都不摇一下。 可下一瞬,一人一狗又同时察觉到他的目光,直勾勾望过来。 旺财兴奋地摇晃起尾巴,舌头也吐出来,冲他咧开嘴角。 想要朝他跑过来,又被男人拽住狗链子,只得在原地不满地狗叫几声。 白翅不禁有些担忧,口头上还是安抚他,“公子莫怕,今日考试,萧风望若敢为难你,我便是拼上命也会保护公子。” 许是因为考官是萧风望,除却陈恒之,其余学生多少有些畏惧,连带着射箭也歪了。 也是,陈国公府好歹当年救过先帝一命,有丹书铁券护佑,只要子孙后代不造反,便能保百代荣华富贵。 反而是萧风望。 谢枕云不曾在上云京听过什么萧家。 也打听不到此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来历,旁人也只知晓,萧风望从骁翎司里一层一层爬上来,恰逢前年秋狩时,有老虎闯入营地,众人皆惊吓退避,御前侍卫连刀都握不稳。 萧风望一个骁翎卫的刺头,以徒手斩下老虎的功劳,获得陛下赏识,后又凭借狠厉手段了结一桩又一桩棘手的案子。 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在势力交错复杂的上云京毫无顾忌地得罪人,继任骁翎卫指挥使一职位可谓实至名归。 的确比一般的世家子弟多了几分本事。 出神太过,丝毫未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已逼至身前。 “在想什么?” 谢枕云惊醒,抬眸对上男人锐利的眼睛,“萧大人,你吓到我了。” 他眼尾微挑,纵使是被吓到,也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意。 萧风望盯着他哭红的眼睛,犬齿发痒。 明明人后巴掌都甩他脸上了,人前还要是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样子。
第30章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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