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怎么做,只要和陛下说一声就行了。”萧风望道,“陛下不会不同意的,若他不想我把自己的矿炸了的话。” 谢枕云:“……” “很失望?”萧风望低声道,“因为我的手段不够高明?” “他又不是真的谢家血脉,配用高明的手段么?” 是啊,谢家都不会管谢青云了。 谢枕云被取悦到,勾起唇角。 “原来你也会说好听的话。” “知道就好,”萧风望冷哼一声,“旺财只会狗叫,哪里比得上我?” “可是你没尾巴,”谢枕云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和它平手。” “不能平手。”萧风望皱眉,不满道,“你说过,你不会有别的狗。” “旺财又不是我的狗。”谢枕云无辜道,“是你的啊。” “明天就把它和谢青云一起赶出上云京,看着碍眼。”萧风望阴恻恻道。 谢枕云抿唇笑起来。 “我有个疑惑。”谢枕云若有所思,“若你是我,你的一切都被旁人顶替,你会如何?” 萧风望眸中闪过冷意,“当然是和你一样,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谢枕云没问为什么。 狗随主人,天经地义,他很满意这个回答。 “好吧。”谢枕云点了点萧风望的唇,“萧大人,我要回去了。” 萧风望含住他的指尖,轻轻舔舐,又顺着指尖吻到手背。 谢枕云眼睫颤了颤,对上男人抬眸看来的目光。 分明是学旺财舔人,眼底却又带着旺财注定不会有的独属于男人的欲望。 “我看着你进去。”萧风望意犹未尽地放下他的手。 谢枕云转身跨过府门,身影消失在合拢的大门里。 谢凌云离开在即,一日都未必能见到人影,谢枕云回到院子时,谢凌云还未回来。 当然,白翅也没有回来。 推开门扉,谢枕云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他将手里的小猫花灯里的蜡烛吹灭取下来,然后随手丢进了床榻一角,就像丢什么不值钱的物件。 可想了想,他隔着屏风,看了眼紧闭的门,脱了靴爬上床榻。 放下床幔将里面遮严实后,他跪坐在被褥上,一只雪白足衣从衣摆里露出来,俯身小心翼翼掀开厚厚的五层褥子,打开他藏在床榻下的暗格。 暗格里放置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箱,谢枕云用钥匙打开的一瞬间,昏暗的床帐里霎时金光灿灿。 只见那箱子里堆满了金银珠宝,混杂着不知道几个男人送他的宝贝。 虽然他厌烦那些男人,却对这些宝贝喜欢极了,一直偷偷藏着,才几个月便堆得快放不下了。 谢枕云将黄金花灯也放了进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合上暗格,屋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他急忙铺好被褥,警惕地朝外看去。 “小公子。”一名侍从端着一碗冒热气的药推门而入,在榻边停下,“该喝药了。” 谢枕云挑开床幔,看了这侍从一眼,不太高兴地抬起下巴,“谁准你不经我允许就进来的?” “小公子息怒。”侍从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明艳的面容,“实在是喝药的时辰误不得,您若不能准时喝药,是奴婢们的失职。” 谢枕云拿起托盘里的瓷勺,舀了一勺褐色的汤药,轻轻吹凉送入口中,细眉霎时拧起。 “你没放红糖?” 本就苦,没放糖更苦了。 谢枕云手里的瓷勺丢回了托盘里。 以往因为药太苦,府医与谢凌云合计后,最终还是妥协在他的药里放了微末的红糖粉。 虽还是很苦,却不会让他苦到作呕。 此刻便有些作呕,唇上好不容易留下的几分血色瞬间褪去。 侍从惊慌道:“小公子恕罪,以前都是大公子亲自放的糖粉,奴婢一时忘了,小公子怎么罚都好,但求您一定把药喝了。” “罚你?”谢枕云歪了下头,无辜笑道,“我看上去,像是会因为一碗药罚你么?” “在你心里,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还是在谢府,其他人也和你一样?” 少年声音柔软,可不知为何,侍从还是惊吓得跪在了地上。 “小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谢枕云不喜欢擅作主张的男人,也不喜欢擅作主张的奴才。 他张唇要说什么,忽而一阵头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小公子?小公子你怎么了?”侍从不知何时挑开床幔,关切地询问他。 只是那话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模模糊糊听不清切。 少年乌发散落,纤细嫩白的指尖抓皱了身下的被褥,突出的骨节处泛着粉,却又因为没力气而颤巍巍松开。 “你……你在药里放了什么?”谢枕云的身体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又因那些金贵的药材都是温补的药,故而只要药里多了一星半点烈性的药,身体便会承受不住而产生剧烈的反应。 譬如此刻。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侍从比他还要惊慌,显然不曾想到,分明白日里如此鲜活的小公子,身子却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奴婢只是仰慕您……”侍从已经吓哭了,声音都在发抖,“夫人说了……只要奴婢做了您的暖房丫头,就给奴婢脱了贱籍,奴婢也是真心喜欢您的,奴婢从来未见过像公子这样漂亮又温柔的人。” “奴婢只是想给自己寻个依靠,求求您,可怜可怜奴婢吧……” “……” “小公子?小公子您……”侍从的呼吸就此顿住。 “……” 由于腰封紧紧勒住了那截纤细的腰,少年水红外衫只敞开一点儿,隐约可窥见锁骨被剧烈上涌的血色染红,就像瓷白冰釉被人狎昵地涂上一层胭脂。 头无力侧着,半阖眼眸,唇缝里吐出孱弱而急促的气息。 海棠暗香浮动,萦绕在床幔间。 他陷在绵软的被褥里,妄图挣扎却又抵抗不了体内烈性的药,一滴泪从眼尾无声淌出来。 任是谁,只要稍稍用力,满床艳色便能揉碎在掌中。
第79章 挖骨抽筋,再难割舍 “公子?”侍从小心翼翼靠近他,痴痴望着他,“公子……” 谢枕云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入目是侍从痴狂而狰狞的面容。 这样的面容,他曾在秣陵见过无数次。 但不论哪一次,他都会让那些男人狗咬狗,然后他得以全身而退。 “滚……出去。”谢枕云已是气若游丝,声音缥缈在云端。 侍从已没了理智,全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痴迷地伸出手,即将要触碰到他的脸。 谢枕云蓦然呕出一口血,鲜血从侍从掌心喷洒到脸颊。 可若只是他呕出的血,并不会如此这般滚烫。 他的血,应都比寻常人凉上几分。 侍从瞳孔微张,呆呆低下头,用指尖摸了摸脖子,才发觉自己脖颈上被划出了一条血痕,喉管被割破,温热的血从里面争先恐后涌出来。 “让你走,”谢枕云撑着身子的手不停颤抖,另一手中染血的金叶子摔落在地,轻声道,“为何不听话呢?” 侍从捂着滋血的脖子,在一声闷响后倒地。 谢枕云一手扯住床幔,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看向榻边的尸体。 “对不起,我不想杀你的。” 谢枕云难过地垂下眼睫,一滴泪滑落脸颊,“我只是,太害……”怕了。 话尚未说完,他已强撑不住,如断颈白鹤,无力倒在榻上。 摇曳的床幔纱帘下,少年骨节纤长的手垂落在床边,不知是谁的血沿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毯上,绽放出触目惊心的血花。 恍惚之间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门扉被人猛然踹开,惊怒与惊慌的呼唤交织在一起,却如隔靴搔痒听不太清切。 “枕云——”“公子!” “请府医,快请府医来!” 最后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 “少将军,明日便是出征的最后期限,圣旨已下,不能再等了。”副将无奈劝道。 昏黄的烛光下,谢凌云垂眸坐在榻边,右手替人掖被子,沉默不语。 由于床幔放下了一半的缘故,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窥见榻上之人半分容色。 “再等等。”谢凌云眉目难掩疲惫,眼下乌青浓重,“他不醒,我如何放心离开。” 最初对谢枕云示好,是从白翅口中得知少年极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他唯一的弟弟,纵使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却刚重逢便要失去了,便是铁石心肠也该心痛几分。 就这样,他淡薄的心久违地感觉到惆怅与不舍。 随着相处的光阴渐长,相连的血脉已让他不受控制地关心这个弟弟,以至于今日,挖骨抽筋都再难割舍。 握住谢枕云的手缓缓收紧。 “可是陛下已经催了数次,也请了太医给小公子轮番整治,就是为了将军能尽快离京。”副将再劝道,“将军,大局为重。” 谢凌云闭了闭眼。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若非他整日待在军营,也不会连谢府侍从中混了心思不纯者都无人察觉。 “照顾老将军和夫人的老仆今日还找来了谢府,说是庄子里遭了刺客,夫人她……疯了。”白羽道,“所以想请示大公子,庄子里不太安全,怕再出意外,能否搬回谢府来。” “好端端为何会有刺客?”谢凌云神情漠然,虽是询问,却并无半分对母亲的关切。 若非母亲昏了头,妄图用一个暖床丫头拿捏枕云,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庄子上的守卫皆是被一刀毙命。”白羽摇摇头,“那刺客不知有何目的,并未要夫人性命,清晨将夫人带走,夜里丢到庄子外时人便已经疯了。” 谢凌云蓦然想起什么,“骁翎司的人这段时日可有动静?” 白羽道:“没有动静。” “自从上元节过后,就没有人在上云京看到那位指挥使,即便是陛下宣召,也未曾找见人。” “公子要找他?” 谢凌云摇头,“罢了。” 他的目光从榻上人苍白的唇瓣,移到枕边那枚已洗干净的金叶子上。 这段时日,谢府外不知挡了多少世家公子,就连几位皇子殿下都在其中。 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昏迷不醒的少年。 唯有一个人始终不曾出现,就是萧风望。 若非屡次见到这些金叶子,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弟弟与骁翎卫指挥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 “刘副将,劳烦你明日一早先领兵出发。”谢凌云不容置疑道,“待枕云醒来,我自会赶上来。” 副将劝不动他,无可奈何应下,转身打开门准备离开,却又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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