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又在每次即将被拆穿时,被他撒娇糊弄过去。 谢枕云飘在空中,扫过一段段回忆,才发觉,他从来没糊弄成功过,只是那时的他根本不在意萧风望眼底掩藏的深意。 梦境画面一转,那日宫中瓢泼大雨,萧风望被罚跪在雨中,抬手拽住他的衣摆。 又在他垂眼去看的那一刻,大雨变成了寝殿中飘荡的纱帘,萧风望跪在他脚边,恳求他做他的皇后。 帝后大婚在登基之前,他成为历朝历代第一个与天子执手并肩参与登基大典的皇后。 权势在手,天下皆在他俯视之下。 他似乎,已无所求了。 他已经体会过天底下最诱人的权势,拥有过无数真心。 再无遗憾。 所有画面如云烟般散去,徒留他的身影飘在一片纯白里。 谢枕云合上眼,意识随着心跳一齐消逝,却又在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他忽而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顺着他的小腿盘旋而上。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赤红的竖瞳。 一条通体鲜红的蛇缠绕住他,蛇信子几乎就要碰到他的鼻尖。 无尽的潮水突然涌来,把他沉寂的灵魂吓活后,圈着他往岸上拖去。 “臭蛇!滚开!” 谢枕云奋力挣扎,呼吸逐渐急促,惊怒交加之下,不顾一切挣脱开这讨人厌的梦。 灵魂落到实处,榻上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余惊未褪,他便发觉床榻的角落里,几条小蛇正亲昵地用尾巴蹭他的脚踝,似乎将他当做了哺育蛊虫的母亲。 “白鹭!白鹭!”谢枕云惊叫一声,不管不顾跳下榻,谁知双脚无力,直接瘫软在地,又在即将摔在地上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 他甚至不曾看清来人是谁,便踢了男人一脚,生气地吩咐,“你是哪里的奴才?谁准你把蛇放进我的榻上的?快去解决干净!” “它们,不会,伤害母亲,”撇脚的中原话从头顶传来。 谢枕云一顿,抬头看去,“柳明烛?” 面前的男人脸上画着奇异的纹路,骨相立挺,是本该死在崖底的柳明烛。 不知为何,在看到柳明烛的刹那间,心脏就像是不属于自己了,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谢枕云从未有过这样如情窦初开般的心跳,这样的心跳也不该存在在他身上,可偏偏像是被迫与谁同步跳动着。 按捺住心头异样,他环顾四周粗略扫过,的确是他从未见过的屋子,“这里是地府吗?你怎么还没有转世投胎?” 柳明烛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已有人推门急步走了进来。 谢枕云转头,一愣,“大哥?你怎会——” 他的话消逝在谢凌云通红的眼睛里。 “枕云,”谢凌云嗓音颤抖,“大哥不是在做梦,对么?” 谢枕云恍惚意识到什么,他走上前擦去谢凌云眼下的泪,上下打量一番后,目光停留在男人鬓边的一抹银白上,抿唇道:“大哥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有白发了。” 谢凌云摇摇头,艰涩开口:“今年是崇明二年的立秋,大哥已经二十八了。 不算年轻了。” “枕云,你睡了整整一年。” 谢枕云转身,迅速找到了屋子里唯一一面铜镜,他站在铜镜前。 镜中人仍旧如一年前那般鲜妍美丽,好似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一个时辰后,谢枕云坐在南疆王宫的圣子寝殿里,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最讨厌的那些蛊虫,为了救活哺育它们的母亲,宁愿牺牲生命反哺养分,才让他的躯体得以填补亏空。 可即便这样,也只有一成可能成功,因为这只是个传说,在此之前南疆无人试过。 哪怕是曾经吞食过王株妄图以此长生不老的南疆王,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所有蛊虫都愿意以性命为代价救人。 “它们很喜欢你的气息,”柳明烛道,“也知道你讨厌它们。” “所以,希望这样,你能接纳它们。” 因为同心蛊的缘故,谢枕云对其他人开始莫名排斥却唯独对柳明烛格外亲近。 一旦违逆,心口便会疼痛,所以谢枕云干脆放弃了。 只是他并未和其他种下同心蛊的人一般,对种蛊人情根深种。 原因不得而知。 “小公子,”陆节试探开口,“您打算何时回宫?” 同心蛊会让人产生依赖舍不得离开,所以他不确定,谢枕云是否还记得皇宫里的天子,记得自己是皇后。 “回宫?”谢枕云疑惑挑眉,唇角不可察觉地勾起细微的弧度,语气无辜极了,“我就算要回去,也该是随大哥回谢府,为何要回宫。” 陆节绝望地闭上了眼,“没什么……公子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 立冬这日,上云京下了第一场雪。 南疆已有四个月不曾传来消息。 宣政殿前,天子独自一人蹲在雪地里,堆了一只猫和一只大狗。 “陛下……”刘公公谨慎走近,这一年陛下周身戾气愈发严重,前朝后宫都在铁血手段下偃旗息鼓,无人能加以制衡,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御前太监也不敢大声喘气,此刻语气却难掩激动,“方才骁翎卫传来消息,陆大人他……他回京了!” 萧风望本要将一颗棋子塞进猫的眼睛里充当眼珠,听闻此言,手中黑棋摔落在地,倏然扭过头,死死盯着刘公公,“你说什么?”
第163章 想你想得心肝都碎了 半个时辰后,骁翎司内。 “人呢?”萧风望狭长眼眸的眼底,难掩焦躁。 下首,陆节茫然抬头,“什么人?” “……”萧风望木着脸,“朕的皇后。” “陛下……小公子他的确醒了,但是因为路途劳顿已经在谢府歇下了,”陆节话未说完,天子已倏然起身就要去爬谢府的墙,被他连忙拦住,“别急!诶诶诶,陛下您别急啊!属下话未说完呢!” 萧风望满脸阴沉,凶戾的眉压下一片阴翳,“你最好长话短说。” “小公子他……不记得您了。” “……”屋子里气氛忽而凝滞。 陆节硬着头皮继续道:“或许曾经小公子的确对您有过半分喜欢,所以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陛下,现在那半分喜欢已经在同心蛊的影响下,转移到南疆圣子身上了。若陛下强行要与小公子亲密,怕是会引起小公子的反感与排斥。” “陛下,您能懂属下的意思吧?” 意思就是,你的皇后和野男人跑了。 萧风望眉头抽动:“哦。” 陆节干笑:“所以陛下,您还是先回宫待着吧,小公子身子刚好,您贸然闯入谢府,会把他吓出病的。” “怎么好的?” 陆节迟疑了一瞬,努力回忆自己在南疆这一年如一尊雕像似的守在门口,其实什么都没瞧真切,只好瞎说:“就……在蛊池里泡了一年,就泡好了。” 萧风望瞥了他一眼,“是么?” “陆节,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南疆当了一年的守门大将。” 谢凌云那么小气,自然不会让外面守在自己弟弟床榻边。 “敢糊弄朕,长本事了?” 陆节嘴角一抽,“陛下,属下都是为了您和皇后娘娘的未来。” “罢了,朕没功夫与你计较,”萧风望转身就走。 陆节连忙跟上,“陛下,您要去哪——” “回宫,”萧风望淡淡道,“怎么,陆大人也要进宫看着朕么?” 陆节连道不敢。 萧风望后脚刚踏出骁翎司,前脚就翻过了谢府的墙。 笑话,区区同心蛊,就能把他的皇后抢走了? 。 谢府别院里,谢枕云靠坐在白鹤新扎的秋千上,捏了一块海棠糕在指尖,小口小口吃着。 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缠绕在他细白的手腕上轻蹭撒娇,却已不再害怕了。 “小公子,白翅传回了家书,向您问安。”白鹭从苍鹰脚下取下信笺,递到谢枕云面前。 秋千停了,谢枕云接过信笺看了一眼,“让他别总是惦记我,塞北边境埋骨之地,保重自身才要紧。” 白鹭点头,转身去了凉亭里用炭笔回信。 初雪刚停,谢枕云从秋千上起身,蹲下身随意捏了一个雪球。 原来身子健全是这样的感受。 身后的屋子里,谢凌云不知道在与那位南疆圣子低声谈论什么,半个时辰了还未出来。 谢枕云不在意,抬步出了院子。 刚拐进一处月洞门,忽而一只气息炽烈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抱到了假山后面。 这个蠢货,吓到他,柳明烛那头的同心蛊肯定知道出了事。 谢枕云面上仍旧惊慌极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望向挟持他的神秘男子。 男人双目猩红,眼底破泼天怨气,活像是谁家被关在后宅冷落多年的鳏夫。 看着张牙舞爪,其实比朱雀大街上被主人抛弃的野狗还要可怜。 “你……你是谁?”少年模糊的声音隔着手掌传来,湿热的气息黏在掌心上。 萧风望眯了眯眼,低头感受他的气息,半晌笑了笑,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咬牙切齿道:“果然是好全了。” “连声音都有劲了不少。” “你放开我……”谢枕云眼尾晕出了泪,一脚踩在男人鞋尖上,“大哥——” 呼喊的话吞没在狂热急促的吻里。 一吻结束,谢枕云背抵在假山上,唇瓣已没了知觉。 “宝宝,我想你想得心肝都碎了。”萧风望指腹摩挲他娇艳的唇,嗓音低哑含着幽怨,“你敢忘了我?“ “我……我不认识你,”谢枕云小声道,手腕抵在男人胸前,颤巍巍发着抖,“你欺负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都什么时候来还惦记旁人,今日就把你掳去山头当压寨夫人,明日就洞房,”萧风望舔了舔唇,眉眼戾气根本压不住,“让你大哥看我们拜堂。” 谢枕云似乎被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害怕,一耳光甩在男人脸上。 眼中含泪,语气极轻:“不要脸的狗东西。” 男人不怒反笑,“忘了我,调教起来倒是熟练得很。” “宝宝,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骗了你又怎样,”谢枕云仰头睨着他,眼底的惧怕早已不见,“你能拿我如何?” 只可惜远处察觉异样的柳明烛与谢凌云已大步朝此处赶了过来,萧风望早已被失而复得的皇后迷昏了头,并未察觉他眼底的异样,恶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便没了人影。 “枕云!”谢凌云的声音在假山外响起。 谢枕云擦了擦唇,若无其事走出去,“大哥。” “圣子说同心蛊有异样,方才发生了什么?”谢凌云凝神上下打量他,在触及他过分娇艳殷红的唇瓣时,不留痕迹地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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