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已经开始施展幻术,正面对上了此人的琴。同样是操控类的术法,姽婳明显更胜一筹,不多会儿众人就听不见琴音了,苦楚也随之消解。白练从袖中飞出,一番包粽子似的缠绕就将这人捆了个结实,另一端则落在了她的手中。
邵成眼神一凛,趁机袭出一掌,运了足有八成的劲力。
然而这一掌没能落在此人身上,却被司城阙接了过去。他对上邵成这一掌之后立即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手臂已被震麻,连带着半边身子都一阵阵的刺痛,像是在钉床上滚过半圈。
他没有去问邵成为何着急下杀手,邵成也不去问他为何要护着一个刺客,两人已是针尖对麦芒,各自心照不宣。
没了琴音的折磨,坐在石柱下恶狠狠盯着洛凡心的那名弟子突然就像发了疯似地扑了过来,洛凡心察觉到动静,刚一转身就被他抱住了腰,接着便被倒退着推向了惩戒台的围栏,重心一倾就翻了过去,直直坠向崖下的峡道里。
第一次吵架
霍景甫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大叫一声:“阿簌!”
接着本能地朝前一扑——抓了个空。
他听见身体砸在崖壁上的声音,最后是落水的声音,心底一片凄凉。
“阿簌——”他跌跌撞撞地爬起,跑到惩戒台的边缘往下看去,正看见一个身影顺着水流漂远,一时三魂没了七魄,扒着围栏都险些站不住脚。
“阿景……”微弱的声音传了上来,霍景伏在地上往崖壁的凹陷处一看,一只手正扒在下方两尺处。
霍景大喜,抓住那只手就往上拉:“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等等,”洛凡心仰起头拦住他,“先别拉我上去,骨灰还在下面!”
霍景往下看去,只见一个布袋挂在不远处的树枝上,他道:“好,你别急,你先上来,我去帮你取就是。”
洛凡心原本觉得这样也好,毕竟自己有一条手臂不太能用,万一有什么不慎那袋骨灰就会掉进峡道里被水冲走。但他刚要开口就听见了树叶的声响,立即反手攥住霍景的手腕:“别动!”
他低头看向崖壁上伸出来的树杈,有风吹过,树枝在摇晃,布袋也随之晃动,没有来得及系上的袋口正在逐渐扩张开。
“快放我下去!骨灰要洒出来了!”
霍景哪肯,急道:“不行!你先上来,我保证给你取回来!”
洛凡心大喊:“没时间了!放我下去!”
司城阙也听见了这边的声音,转身一看顿时惊慌失措,一边急速掠过来一边命令道:“不许放手!”
布袋口彻底打开,骨灰随风飘洒出来,一点点漏进峡道里。
洛凡心急了:“你不放手,那我只好不要这只手了。”他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拔出发间的扇骨,攒足一股劲就要往手腕上戳。
霍景骇然,当即手一松,任他飘摇坠下。
司城阙跃至跟前伸出手的时候正是洛凡心抓住树杈上那只布袋的时候,他的身影像一朵被摘下又扔掉的雪莲,纵然再珍贵,也是一样的垂落,一样的可怜。
司城阙站了起来,往前一倾就要跳下去,可后领却被人狠狠拽住,随即被一股大力甩到了后面,代替他跳下去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霍景愣在了原地,司城阙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不是你的阿簌。”
霍景喃喃道:“我不应该拉他上来,我应该跟他一起跳下去。”
司城阙笑笑:“有人下去了,咱俩都不用了,回吧,先把这边顾好。”
舒抑抱住洛凡心,穿过几重冰晶之后终于稳稳落在了峡道边的岩石上,两人的衣衫都有些湿。
洛凡心赶紧去查看骨灰,打开布袋一看,竟已经所剩无多了,情绪霎时跌落至谷底。
舒抑并不在乎骨灰还剩多少,他只气恼洛凡心竟这样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便真的动了怒:“说吧,心里是怎么想的?打算跟这骨灰过一辈子?我若不追着你下来你是怎么计划逃生的?说!”
洛凡心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本来心里就觉得挺难受的,他还这样责问自己,一时想不开就干脆闭口不答,坐在岩石上生闷气。
舒抑更气恼了,扯过那个布袋就往地上扔:“你稀罕这个,连命都能不要,我扔了它看你还怎么稀罕!”
洛凡心冲过去捡布袋,舒抑干脆一脚踩了上去,压住布袋口不让他扯。
“你松开!你把脚挪开!你混蛋!”洛凡心第一次对他这样大吼大叫。
舒抑也彻底乱了,压在心里许久的情绪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在这次荒唐的骨灰事件中被点燃爆发:“我是混蛋还是你是混蛋?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跳下来,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明明我就在这里,你偏偏对着一具尸体发疯,现在又因为一捧骨灰发疯,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洛凡心:“我没有脑子!我只有心!我不像你,永远那么理智,永远那么镇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舒二公子在意的事,没有你在意的人!你有脑子却没有心!”
舒抑被他这番歪理给气得没辙,缓了几口气道:“好,我没有心,这捧骨灰有心,你就抱着骨灰过日子吧。”
说着也没打声招呼就松开了脚,洛凡心正在拼命往后扯,他这忽然松了劲儿就被一股惯力给闪了出去,摔倒在后面的岩石上。
骨灰随着敞开的袋口抛洒出去。
有的落在岩石上被风吹走,有的落进水道里不见了踪影,再看布袋里,一点都不剩了。
没了,连骨灰都没了。
洛凡心绝望了,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岩石上大哭起来。
舒抑也慌了,原本只是吓唬吓唬他,谁能想到……他几时见过洛凡心这样不顾形象地大哭过?即使是当初取隐灵针时一次次疼昏疼醒,也都只是在梦中默默垂泪,默默喊着百里清救命。
舒抑心虚地挪过去抱他,被他狠狠推开,又跑过去亲他,同样被无情推开。
他只得距离一步开外,蹲在地上试探着朝他伸手。先勾勾裤脚又勾勾衣袖,小心翼翼道:“无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洛凡心哭喊着:“你滚!你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舒抑哭丧着脸:“那你揍我吧,你揍我一顿出出气,别赶我走……”
他拿着洛凡心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谁知洛凡心并没有如他意料中那样往回挣,只听“啪”的一声响,两人都愣住了。
洛凡心吸吸鼻子:“什、什么声音?”
舒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印清晰可见:“不知道,没听见。”
洛凡心又闭上眼大哭起来:“你还我骨灰!你让我怎么办?!骨灰没了!没了!全没了!”
舒抑趁机凑上去抱着,别提多后悔多心疼了,哄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弄洒它,失误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洛凡心:“我都原谅你八百回了,你什么时候长过记性?!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舒抑:“无忧,那不是我的骨灰么,我弄洒了自己的骨灰也不行么?”
“不行!”洛凡心把他推得一个踉跄,“什么你的骨灰,根本就不是你的!你就不是百里清,你就是个冒牌货!”
舒抑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怎么会是冒牌货呢,我真的是百里清!”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凡心这一句气话把自己给惊醒了,他擦了擦眼泪正色道:“你说你是百里清,你拿出证据来!从一开始你就单凭一张嘴在说,你们舒家有钱有势,想查的消息都能查到,说不定你就是利用这一点骗取了我的信任,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冒充百里清!”
舒抑那点悲愁的情绪一扫而光,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猜疑逗得乐不可支:“无忧,你太可爱了!”
洛凡心皱紧了眉头:“你给我严肃点!”
舒抑立刻假装板脸:“好好好,我严肃。咳,无忧,你说我冒充百里清我图什么呢?”
洛凡心:“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那么有脑子!骗财,骗色,都有可能!”
舒抑坐到他身边:“你这么说的话,色我是骗到了,财呢?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往外掏钱啊……”
洛凡心不吱声了,抱着腿开始默默流泪。
舒抑一看不得了,这种模样说明是真难过,他笑不出来了,搂着自己的心肝不停地亲着发顶,一边亲一边帮他理思绪:“无忧你看,原先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百里清,是你最先认为我是的,还想方设法把我骗到松鹤岭去验证,后来我承认了,兄长也证实了我根本就不是舒二公子……”
洛凡心瞪着他:“那都不算证据,或许是我认错了,你那兄长也只能证明你不是舒抑,不能证明你是百里清!我的小清才不会像你这样混蛋,他才不会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骨灰!”
舒抑欲哭无泪:“那是因为在我心里骨灰远远没有你重要,万一你摔伤了怎么办?那我得多心疼啊!对我来说肉身尚且都不要紧了,骨灰这东西……这东西不是无所谓的么……”
洛凡心:“什么无所谓?你根本就不懂!我家小清比你高比你俊,你就是嫉妒!你居心不良!”
“我……”舒抑长叹一口气,“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现在的模样更俊的!那时候我吃醋你还怪我,现在又把话反过来讲,我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洛凡心斜着眼睛无声地责骂这个罪魁祸首,撇嘴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骨灰都没了……”
舒抑又是一长串的叹息。
他柔声道:“好无忧,我本人就在你面前呢,你老惦记着骨灰做什么?你想想,就算你把它带回去了又摆在哪儿?埋起来入土为安吗?那不相当于咒我?摆在房间里看着?多不吉利啊,还容易受潮,长霉……
“你看这东平峡,它往中陆以里是连着平江、凤江和琅江的,往外是通向东澔海的,东澔海又连着北幽海,北幽海还贯通西涟海。我的骨灰会随着这东平峡一直流向全天下的每一寸土地,以后咱们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觉得陌生,走到哪儿都有回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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