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别说是这个不要了的肉身骨灰我不在乎,就是以后咱们俩百年仙逝,我也不希望骨灰留下来,最好是能和你一起,躺同一把火里,烧成一堆灰。那样的话,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别人也休想把我们分开,天涯海角,风里水里,我们算是变成了真正的一体……”
这段话说得太温暖,洛凡心差点又要落泪。他也知道把骨灰看在身边也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他只是一时拗不过这道弯,无处可发泄才有那一番胡搅蛮缠。闹过之后他也想通了,放在哪儿都不如让他回归山川河流,哪一片土地都不如大海辽阔宽广。
舒抑趁热打铁:“无忧你看,现在骨灰已经没了,你只剩下我了,你该更加珍惜我,难道还要置这无谓的气吗?”
洛凡心抹干眼泪,小声道:“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舒抑:“嗯,无忧,你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洛凡心:“真的吗?”
舒抑郑重点头:“真的。”
洛凡心:“算了,我不生气了,你还生气吗?”
舒抑有点给脸不要脸:“我……我还在生气。”
洛凡心瞪了他一眼:“你还生什么气?”
舒抑:“我气你心里没有时时刻刻想着我念着我,要是有一点儿顾及我的感受,你就不会为了那一点骨灰跳下来。”
洛凡心急道:“什么就跳下来?是掉下来!我是被人推下来的!”
舒抑怒道:“什么人竟敢推你?!他人呢?”
洛凡心:“……已经摔死了吧,掉水里冲走了。”
舒抑:“那就算了,算他死得快。下次离这种人远一点,你说你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跟咱爹交待?怎么跟伏笙交待?小心我回去告状!”
洛凡心对他这种行为颇为不齿,鄙夷道:“什么就咱爹,是我爹,真不要脸你……就你最厉害,就你知道保护自己?我带了金羽符,我能应付得来!”
舒抑:“你根本就没带。”
“带了就是带了,我找给你看就是……”他把袖兜掏了个底朝天,又浑身上下翻了个遍,最后发现——竟然一张都没有!
“我,我记得我带了的呀,就装在袖兜里的,怎么没了呢……”洛凡心悄悄往旁边瞟,正对上舒抑玩味的眼神,他心虚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带?”
舒抑哼了一声:“你出发的时候落在房间里了,我就帮你拿来了,看!”说着展出一叠金羽符。
洛凡心瞬间丧了气,但觉得勇于承认错误还是好青年,便主动道了歉:“那,那是我不对,是我莽撞了,也不该对你发脾气……”
舒抑:“知道错了?”
洛凡心:“知道了……”
舒抑:“叫一声‘好哥哥’来听听。”
洛凡心:“好哥哥……”
舒抑在他额上亲了几下,喜笑颜开道:“真乖!走吧,哥哥带你上去。”
洛凡心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腰侧被他一只手牢牢箍着,忽然意识到刚才他也这样抱过自己,警惕问道:“舒抑,你是在房间里什么位置看到金羽符的?”
舒抑一咯噔,把他放到了地上:“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探探路。”
“舒抑!”洛凡心大怒,“你给我回来!你就是从我身上偷走的金羽符,还敢说我没带!”
咆哮声回荡在峡道两岸:“骗子!骗子——”
舒抑已经躲得没影了。
惩戒堂争执
两人回到惩戒台时只剩下司城阙还等在那里,其余人都已经进了惩戒堂内,弟子们则守在堂外,严防再有人趁机作乱。
司城阙一见洛凡心平安归来就立即迎了上去,刚想拉着他仔细查看一下是否受到损伤就察觉到阵阵寒气从旁边飘过来,只得作罢,问道:“无忧可还安好?受伤了吗?手怎么样了?”
洛凡心连忙咳了一声:“挺好的,我没事,都挺好的!”
然而舒抑还是听见了,便赶紧走过来拉起他的两只手查看。不看则以,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右手还好,只是有些擦伤,左手掌心却是已经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手掌泡油锅里炸过。
一时心疼得要命,难免去琢磨他是做了什么样出格的事情才会把自己伤成这样,语气也有些重:“无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你总是这般不计后果,当真是想急死我吗?!”
洛凡心被他这一顿凶又有点不高兴了,无所谓道:“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大么?就是点火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舒抑见他撇着嘴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差了,便放轻了声音道:“不是跟你交代过要小心的吗?那焱石粉非比寻常,沾到身上不及时掸掉的话能把皮肉烧出一个大窟窿,伤成这样会留下很深的疤痕,你这是自己拿手去抓焱石粉的吗?”
洛凡心禁不住心虚,嗫嚅道:“怎会?我再傻也不会伸手去抓,你也太瞧不上我了!这就是不小心沾上的,是风,风吹到手里的……没事,一点皮肉伤,回去跟神医要点药膏擦几天就好了。”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舒抑却还是难受,再想说他两句又狠不下心来,最后摇摇头叹了口气,暗自决定以后一定得把他看紧了,再有什么计划首先得把两人绑在一起才能答应。
司城阙实在不想看这两人你侬我侬的,若非是心不在焉地听了一半漏了一半,便是成心要使坏,只见他递过来一团东西,裹得严严实实的,看材质是上好的织物。
洛凡心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司城阙:“这是你遗落在焚化台上的手套,我看里面还有一点骨灰,就给你拿来了。焚化台上被风吹过,这是唯一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
舒抑眼疾手快地就给接了过来,展开一看,那手套被灼烂了大片面积,里面却好好的包着一撮骨灰,分明就是故意去抓才会造成的烧痕。
不消多问,舒抑已经能将当时的真实情况猜想出大半,一下子又窜出一股火气:“这就是你会干出来的事?徒手去抓?还敢骗我?!”
洛凡心梗着脖子狡辩:“没有徒手啊,这不是戴着手套嘛!”
“你!你厉害,你能耐……”舒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发火觉得伤人伤己,不发火又觉得他长不了记性。
洛凡心反咬一口:“我伤成这样你不是到现在才发现么?你一定要生气,那我也有理由生气!”
舒抑:“你还好意思生气?做错了事还不承认?”
洛凡心:“我做错什么了?分明是你不讲理!我就算徒手抓又怎么样?我这叫修炼!你有能耐在这儿大呼小叫,你有能耐学我去抓一把吗?你没有,你不敢!”
舒抑气结,折扇被握得咯吱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司城阙莫名觉得好笑,摸着下巴问道:“你们……在吵架?我没弄错吧?”
舒抑抱着臂:“不能吵么?”
洛凡心忿忿拂袖:“有些人自以为是惯了,还当这天底下的事都要受他掌控呢,没听他的话就要被骂,没把他放在第一位也要被骂,总之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就对了!”
舒抑:“自以为是惯了?我是把你惯坏了才是!”
洛凡心:“你把我惯坏了还是我把你惯坏了?你连我豁出命去保护的东西都敢破坏,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毛头小子一个,别忘了谁长谁幼!”
舒抑给气得想笑:“跟我提长幼?刚才在崖下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喊……”
“你给我闭嘴!”洛凡心瞪着眼睛打断他,“说起这个,你三番五次诓骗我,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倒敢主动提出来了。”
舒抑:“为何不敢?我都说了不是故意弄撒的骨灰,你还要又哭又闹,我不诓你一下你能冷静下来吗?这叫善意的谎言。”
司城阙眼睛一亮,不可置信道:“无忧,你,你又哭又闹?”
洛凡心登时脸红,啐了一口:“我呸!谁又哭又闹了?”
司城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脸哂笑。
洛凡心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他道:“闳衍兄,我不是冲你,抱歉啊。”
舒抑又不服气了:“冲他不会如此,冲我就可以?到底谁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洛凡心“啧”了一声:“谁?人人都知道你却不知道吗?”
司城阙见缝插针道:“舒二公子,无忧心念百里清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纵然人已身死魂销,那过去的纠葛也都是改变不了了,无忧是个深情的人,会为这一撮骨灰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情之所至,情理之中,舒二公子难道不正是欣赏他这样的个性吗?何必要为此事过意不去?”
这番话原本句句都是挑拨,谁知舒抑听了之后却没能如他所想那般气愤,反而冷静了不少,静立一旁没接话,眼神也柔和下来,只默默盯着洛凡心。
洛凡心哼道:“与他讲有何用?人家现在是只要有脑就够了。”
舒抑:“无忧,你知道我不是这样……”
洛凡心的语气也缓了一些:“那你是怎样?惩戒堂里还不知道到哪一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吵架,平白惹我生气,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想怎样?”
舒抑妥协:“好好好,我认输!你受伤我心疼,你生气我也心疼,左右都是折磨我自己……”
司城阙实在听不下去了,插话道:“你们俩能不能别吵了?时机并不是很合适,而且……有打情骂俏的嫌疑。”
洛凡心:“好,我不跟他一般见识!闳衍兄,我们过去吧。”
邵成一见洛凡心安然无恙地跟着司城阙走了进来,失望之色并没稍作掩饰,再望见舒抑也随之进来时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他心中揣度着此人折回来之后一定会揭发自己几年前的所作所为,打定了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矢口否认,在场的诸位家主掌门也未必就会听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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