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煜月平静地说,“死亡在战场上并不奇怪,你若是不想让更多人死,就降了吧。” “哼,你杀了他,本王得为他报仇。” “以你现在的状态,杀不了本王,不如先投降,日后再寻本王复仇。” 风煜月无所谓日后闻人君铭是否会一直想着杀他,他需要他活着。 他需要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下统一西方和北方。法则要他死,为了不祸及旁人,他迟早得离开这里,断开和所有人的联系。所以,闻人君铭,是他替风景瑞物色好的帮手。 “闻人君铭,本王不杀你,是在保护西方子民,难道你希望东方铁骑踏破西方每一座城池,屠尽所有反抗的人吗?” 闻人君铭依旧看着风煜月,没有应答。 他起身继续向前走着,突然,他停了下来,他看清了他的将土们脸上的表情,是恐惧,愤恨,就像是在看一个杀了他们家人的怪物。 他猛地转身,视线扫过一处又一处,最终,落在了那把有些发黑的剑上。 他匆匆跑向落在地上的剑,待来到剑的跟前,他却慢下动作,他伸手想触碰“七星”,却在咫尺处停下,片刻后,他握住了剑柄,仰头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发泄过后,他走向风煜月,就像是死了般没有任何生气,“闻人君浩一直对金丘王的位置虎视眈眈,待我死后,他便顺理成章继位,但他不适合,他心眼坏,却软弱无能,你随便吓吓他,他便会乖乖将西方的统治权交给你。不过,待你得到你想要的,最好杀了他。” “这是何意?不是说要杀本王吗?怎么,本王太强了,你要退缩了?”风煜月知道闻人君铭想做什么,但他并不希望闻人君铭就这样死了,九州统一后的治理,需要闻人君铭的帮助。 闻人君铭摇头道:“我无路可走了,唯有一死。” “路有千万条,怎就无路可走了?不过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 “是我杀了卫哲,是我杀了我的土兵!”闻人君铭咆哮着,“你让我如何活着面对他们?” “那是邪灵做的,与你有何干系?你可没那本事一下子放倒那么多人!” “不,我早就知道他是邪灵,但我还是答应同他建立契约,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随你怎么想,但你若是敢寻死,本王立马屠尽金丘所有人。” “你不会,你是个温柔的人。”闻人君铭看向卫哲,说,“我得走了,西方便拜托你了。” 话罢,他步伐坚定地走到卫哲身旁,再次深深地凝视再熟悉不过的人的面容,而后闭上双眼,用手中的“七星”决然划过脖颈。 剑,落在地上,闻人君铭,也倒在地上,倒在了卫哲身旁。 “卫哲,黄泉路上,慢点走,我来向你赔罪了。”
第二卷 殊途终同归,岁岁常思君
第149章 我想长眠于地下,从此不知痛为何 “煜儿……” “他是对的,他无路可走了。”风煜月喃喃着,他活了几辈子,第一次觉得人活着,真得好累。 他开始不明白,既然人一生的终点注定是死亡,那人究竟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为了活着而辛苦地活着? 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执意要活着?好像是不甘心,好像是肩上的责任,又好像是为了能多看几眼这纷纷尘世。可这些,真的非做不可吗?好像并不是,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启衍哥,后面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少阳。” 风启衍过了很久,才说道:“对不起,煜儿,因为我的鲁莽,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对不起,我骗了你。” “不怪你,是我太无能,保护不了他们。”风煜月回头看向风启衍,平静地说,“另外,我也骗了你,所以,你无需道歉。” “不一样的,我是玄凛的孩子,而你,是被玄凛杀死的卉文帝君。我们……我们……” 风煜月怔住片刻,他没想到,风启衍什么都知道。当秘密被捅破时,他们之间就像是有了一层透明的隔膜,明明依旧相互对视,却再也无法同从前那般紧密相贴。 “战场上有死亡很正常,我不怪谁,而且,卉文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我,只是少阳王。” 风煜月望向不远处正歪头不知在看什么的墨宸霄,眼中满是眷恋,但很快,他便收回视线。 人神殊途,结局早已注定。他终会死亡,他同墨宸霄之间,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与其日后两人痛苦,不如他将那份未诉之于口的爱恋藏在最深处,随着他,湮没在时间长河之中。 “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要快点了。”风煜月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就好像只是说给自已听,但风启衍还是听到了。 他不知道“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快些收服西方,他道:“煜儿,我会很快回少阳的。” “嗯,我等你回来。”风煜月是笑着回答的。 待风启衍离开后,风煜月替受伤的人治疗,安抚深陷恐惧中的人们。 最后,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施法在那里种下一大片的兰花,他将闻人君铭和卫哲葬在盛开的兰花丛中。 “谢谢。”这是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墨宸霄说的,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好久不见”。 片刻沉默后,墨宸霄开口道:“你的时间还有很多。” 风煜月却摇头道:“不多了,九年前在穷崖关里,我第一次听到‘法则之下,众生蝼蚁’这句话,之后,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一直跟着我,原先我不甘心,想同命运相抗,我甚至幻想着我会赢过他。可是,你知道吗?就在闻人君铭自刎的那一刻,法则告诉我,我在九年前就该死了,多出来的命,都是用旁人的命续来的。” 说到这,风煜月几近崩溃,“法则一定会除掉我,即便要用数万条性命作陪。” “不会的,一切有我。”墨宸霄再也管不了什么风煜月不想见他,他紧紧抱住风煜月,暗自说道,“法则若要阻我,我便碾碎法则。” “不!”风煜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情绪激动地推开墨宸霄,嘴中不停嚷嚷着“不行!” 直到那一声阔别千年的“煜儿”传来时,他才恢复平静。 不知不觉,他已湿了眼,他不记得自已曾在那一声声“煜儿”中窃喜了多少次,但他记得,每次听到,他对他的爱意就会更深一寸。 他多么想紧紧抱住墨宸霄,从此再也不放手,可是他不能,法则居于六界之上,法则要杀他,就一定会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有些话,我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 “如果是要让我回神界,就无需再多言。” “不是,你是审判神,回不回神界,我一介凡人没资格说什么。”风煜月再次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强压下去,“我记得你在我识海里说过,你已有心上人。恰巧,我也有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所以呢?”墨宸霄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可惜我命如此,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但在最后的时间里,我想多陪陪他……我的意思是,你欠我的早就还清了,一千多年了,我们也该有自已的生活。回到你喜欢的人身边吧,莫要让她等太久,难得有互相喜欢的人,可要好好珍惜啊。若是……若是我也不用担心死亡是否会在下一刻到来,我定会牢牢抓住他的手,常伴他左右。” 多么真切的一番话,可墨宸霄却并不领情,他面色阴沉,眸底似有万年寒冰,他步步向前,将风煜月逼至一棵树前。 最终,一拳砸在风煜月身后的树,可怜的树,在拳落下的位置处折断。 风煜月被墨宸霄这副模样吓到,墨宸霄虽然一直冷冰冰的,但数千年来,一直尽可能用温柔的一面待他,为此,他也曾心花怒放过。可眼前的墨宸霄,让他觉得很陌生,也让他觉得很伤心。 而此刻的墨宸霄,面上的乌云和眼底的寒冰依旧未消散,他声音极为低沉阴冷地说道:“有我在,你尽可同那人相伴一生。至于我的事,就不必你多挂怀。” “我……”风煜月还想说什么,却被墨宸霄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堵住了。 “够了,本君是神,谁给你的胆量,敢一而再,再而三顶撞本君?日后你若是再敢说这些的话,休怪本君不顾念以往情分。” “抱歉,墨神君,我以后不会了。” 风煜月朝墨宸霄行了一个礼后,便独自离开,返回少阳。 他与墨宸霄,或许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一直都知道,在他成为凡人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终将殊途。 风煜月背对着墨宸霄,愈行愈远,他捂住心口的位置,有些痛,他知道,那是心正渐渐走向死亡。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心死了,在身体走向死亡的时候,一定会少一些疼痛的吧,毕竟,他一直都很怕痛。 回想过去,风煜月不禁自嘲起来,他这一生,为了活着,承受了太多的痛;在那数千年的时光里,为了那份无法说出口的情感,忍受了太多痛。 什么时候,他能永远长眠于地下,不再受一分一毫的疼痛?
第150章 他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风煜月已经回到少阳,墨宸霄也意料之内并未跟来。 比起死亡,墨宸霄的那番话对他的伤害更大,不过,他从来不是那种会困于儿女情长之中的人。 他既已知道自已所剩时间无几,那么他从此刻起,必须争分夺秒,为风景瑞铺好路,为九州百姓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现在,他只剩下一个北方还未解决。 深夜,当一切归于寂静之时,风煜月悄悄来到寒泽王府。 寒泽王府中没有一个巡逻的守卫,且府中弥漫着浓烈的魔气,这意味着什么,风煜月很清楚——府中有魔族在,而且是很强大的魔族。 风煜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藏起自已的气息,隐身在府中寻找钟亦之可能居住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有两个中阶魔族看守的院子引起了风煜月的注意。 由于他处于隐身状态,加上刻意隐藏气息,因此,即便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那两个魔族也没能发现他。 他向院子的深处走去,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愈发清晰。 他循着声音来到了一间屋子前。穿过紧闭的房门,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他看清了床上躺的人。 那正是钟亦之,比风煜月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要消瘦憔悴些。 此刻的钟亦之,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他眉头紧锁,细细的汗布满额头,放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抓着被子。 “不要!” 本在睡梦中的钟亦之睁开眼,惊坐起来,宽松衣袍下裸露的肌肤布满红色印记。他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就像是刚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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