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一声,时有凤受不了似的掀开被子,仰面的脸颊热的泛着粉红,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细细的换气呼吸声。 和小猫的呼吸声一模一样。 勾的霍刃心痒痒。 霍刃起身了。 动作稀里哗啦响的很,草席下铺的是稻草,稍稍一动便夜里大响。 小少爷此时定紧紧捏着被子,像是待宰的羔羊。 如此,还不够。 他还抬手刻意给木墙一巴掌。 哐哐两声巨响。 脑海里出现小少爷那双瞪成铜铃的圆眼,裹着被子死死缩成一团的样子。 屋里的时有凤确实被吓到了。 夜里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时有凤一直是和衣而睡,金钗也一直藏在腰间,此时手心紧紧揣着发抖。 但很快,有力的脚步声只在门口顿了下,随即走了。 脚步声沿着屋前的小路越走越远,时有凤心里悬着的心跳,才逐渐随着脚步声一起变小了。 时有凤闭了闭眼,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似的,肩膀泄力,整个人瘫软在褥子里。 他默默的哭着,想家想什么时候能回去。 甚至开始想白天,起码白天的时候,身边有秀华婆婆和小柿子陪着,他会安心好过很多。 慢慢的夜更深了,时有凤在担惊受怕中也睡着了。 快点睡着,他也能在梦里回到家里,听听家人的欢声笑语和宠溺的关心。 第二天清早,时有凤还没醒,就听见门口有喵喵叫声。 他睁眼,眼皮重又疼。 爬上树梢的光从屋顶破瓦落下,明晃晃刺的时有凤抬手遮眼。 屋外喵喵叫的厉害,无助害怕似的又不敢跑。 时有凤脑袋清醒了,瞬间穿鞋子开门跑出去看。 “你,你干什么!” 时有凤一打开大门,就见山包包一样的男人蹲在地上,左手拎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奶猫,右手拎着一只硕大的老鼠。 他还把猫和老鼠凑近头碰头。 老鼠比小奶猫还要大。 小奶猫眼睛湿漉漉的害怕,小粉爪子一缩一张,一直不停的喵喵地叫唤。 “教猫捕老鼠啊。”霍刃瞥了眼撑门而立的小少爷,满脸纯良道。 目光上下一扫。 啧,这么担心。 脖子领口的交领都没理,小小的锁骨都露出来了。 霍刃视线大大方方的扫着时有凤的脖子,时有凤低头一看,脸霎时通红。 砰的一声,双臂合门。 时有凤抵着门口整理衣衫。 片刻,门又开了。 霍刃下意识看去,但眼珠子只斜斜动了下,没扭头。 小少爷出来了,脸像上了一层细腻的亮粉又泛着红晕。 霍刃把手里的小奶猫高高举起打量着,奶白奶白的绒毛,粉红粉红的鼻尖、嘴巴、猫爪,眼睛也是圆溜溜湿漉漉的。 就连那神情都相差无几,无助的又怯怯的害怕还藏着一丝天真的希冀。 霍刃见时有凤着急担忧的样子,慢吞吞问道。 “养吗?” 时有凤哪会养,只是觉得同病相怜罢了。 难得顶嘴,“我自己都是笼中雀,还要圈养它吗。” 霍刃一时竟然没分清时有凤话里头的意思。 是说时府养他的方式?还是说他把人放山上不让回去? 瞧那委屈而不自知的样子,怕是抱怨时府吧。 霍刃道,“那就丢了。” 时有凤急道,“这么小都没满月,它哪能活。” 霍刃道,“你又不想养,又不要我教它捉老鼠,又不要我丢……”下结论道,“小少爷真难伺候。” 霍刃说的时候眼睛撇到时有凤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泡发的寿桃似的。 怕是昨晚哭着睡着的。 幸好他跑了,耳不听为净。 霍刃伸手捞来门口的木盆,把一猫一鼠放进木盆里。 “小猫咪你没人要咯,你自己看着办,是你吃老鼠还是老鼠吃你。” 那老鼠感觉一个翻身能把小猫咪压死,小猫也知道似的,对着庞然大物直往木盆边缘缩,张大粉嘴喵喵叫的可怜。 时有凤纠结一番,束手束脚的弯腰,伸出一根食指轻碰了碰喵喵无助的小奶猫。 小奶猫像是看到被救的希望似的,立马朝着时有凤细细叫唤,还用脑袋蹭那根试探的手指。 磨磨蹭蹭的,霍刃看着烦。 直接拎着小奶猫的后脖颈丢时有凤的怀里。 时有凤忙伸手抱住,看着怀里不再叫唤的小奶猫,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他没养过猫,因为家人怕他被猫抓伤,但他又喜欢毛茸茸的触感,每次都隔老远叫满白摸猫,满白会一边摸一边告诉他手感。 原来摸在手里真的很软又安心的舒服。 “起个名字吧。”霍刃见时有凤笑了,开口道。 时有凤却不肯,想着后面等小猫长大了就放它自由。 霍刃见小少爷善良的天真,金口玉言似的道,“那就叫它好大儿吧。” 时有凤睁大眼,这什么名字这么难听。 霍刃耸耸肩,“你不乐意也管不着我怎么叫。” 不一会儿,秀华婆婆和小柿子来了。 两人都好奇怎么来了只小猫。 秀华婆婆还看着木盆里的老鼠,惊讶开口道,“好大的竹鼠,这个节气还这么肥。”秀华婆婆说着,看了眼霍刃,试探道,“刚好炖汤给小少爷补补身体。” 霍刃侧身没看人,只对时有凤道,“快点洗漱,要到开饭点了。” 秀华婆婆瞧着男人嘴硬的样子,这猫和竹鼠都分明是捉来逗小少爷开心的。 看小少爷红月牙似的眼皮,想来昨晚又被吓哭了。 秀华婆婆见小柿子爱摸小猫咪,便在屋檐下的洗漱架上,把“牙刷”和“牙粉”给时有凤准备好。 一支昨夜泡软的杨柳枝,一包小木盒装的草木灰。 时有凤接过,咬碎的杨柳枝的苦涩气味在口中散开,草木灰涩口,一点点的龇着牙倒弄着。 最开始他很抗拒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戳的牙龈生疼红肿,到现在也还适应不了。 霍刃没看哥儿洗漱的习惯,自己池塘边逗他的草鱼苗。 时有凤洗漱好后跟着霍刃去吃饭了。 一开始在聚义堂吃饭,时有凤眼睛都不敢到处转,但现在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他发现了一个现象,来聚义堂吃饭的土匪越来越少了。 他们一去,就听到一个牛鼻子翻天的男人拍着桌子骂。 “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我家那小猫还没满月就被偷走了。” 一旁有人哄笑,“谁这么没出息半夜偷猫啊。” “八成是小孩子搞的。” “要我发现谁偷到我家了,我定要砍他的双手!” 凶神恶煞恶狠狠的,脸颊横肉都在抖。 时有凤眼眸微动瞥了眼霍刃,心底悄悄有个想法。 坐山观虎斗,两败俱伤。 他没做过坏事,此时心虚地绷着小脸,偷偷伸出手指试探地朝霍刃指了指,对那土匪示意:就是这人半夜不睡觉去偷小猫。 但那土匪唾沫横飞,压根儿没注意到两人来了。 时有凤有些心急,见对方没察觉,那就望向霍刃,小小凑近一步开始挑拨离间。 “大当家,他说要砍了你的手哦。” 神情笨拙的青涩,一看就没干过坏事的小少爷,声音也含糊着怕人听见似的。 霍刃假装没听见。 时有凤看了看两人间隔两个手臂上的距离……认真地又朝霍刃挪了一步。 他自知煽风点火的功力不够,所以距离取胜。 “大当家的,那人把你当做孩子,没有一点尊敬。” 距离很近了,那小脸仰着下巴,隔着拳头的间隙落下的温热气息还是很明显,霍刃觉得耳朵有些痒,酥酥麻麻。 霍刃一脸不明所以的揉了揉耳朵,扯着嗓子道,“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没听见。” 近距离大嗓门下,震得时有凤睫毛细抖,眼底水眸都在颤。 时有凤捂着耳朵遗憾叹气,“壮年早聋。” 霍刃眼没瞎,时有凤那小心机没得逞的失落和憋劲儿尽收眼底。 他大摇大摆跨进门坎,从后背揽着那气势愤怒的土匪,“是我,你要如何?” 闷雷震耳,吓得惊牛四一抖。 牛四扭头见是霍刃,忙满脸嬉笑讨好道,“啊呀,那只猫本来就是要孝敬大当家的,承蒙大当家喜爱,是我老牛这辈子的福气啊。” 霍刃好兄弟一般搂了搂牛四肩膀,“嗨呀,自家兄弟我就没客气哈。” 牛四瑟瑟发抖,连着应和。 他娘的,你嘴上说着好兄弟自家人,天天拿刀砍人。 还是每天情绪稳定的发疯砍人。 牛四痛苦,不知道明天他还能来这里吃饭吗。 一旁人偷偷给牛四道,“你是不是得罪时少爷了?他刚刚在给那屠夫吹枕头风。” 牛四惊诧,“我,我就偷偷看了几眼啊。” 没想到看着人畜无害多看一眼就会碎掉的小少爷,背地里竟然这般心机睚眦必报!
第13章 心情好了。 卧龙岗换大当家近半个月了。 不过霍刃很低调,土匪高层们都很低调,知情的男人们回家里都缄口不提,村子里知道换大当家的很少。 一开始,霍刃这个二当家变成大当家了,那么二当家之位空悬,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但最近,人人风声鹤唳,几乎被逼到了绝路上了。 能来聚义堂吃饭的土匪越来越少,霍刃屠夫的名声私下传开了。 另一方面,卧龙岗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春耕好时节。 数千人的卧龙岗被分成了十寨,每个寨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耕种。而种子、农具、耕牛则是重中之重。 寻常老百姓操心的这些,山寨里的村民倒是不用操心,上面每年会发下来。 不过这些年来,发的时间一年比一年拖沓、偷工减料。 靠抢劫过日子,每天提心吊胆哪是个头呢。 村子里有真正重视耕田的,还想靠土地老实本分吃良心饭。正常来,讲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开始动土开工了。 今年种子农具迟迟没发,村里人都以为有什么变动。 直到前些日子,发了一大批种子农具,种子看着比往年都要好,农具也比往年锋利好使。 本来就开工晚了会儿,此时家家户户种田忙。 就连平时山上河下乱蹿的孩子们,此时也会被家里大人扬着木棍赶下田里干农活。 时有凤这几天没等到孩子们就是这个原因,不过孩子们不来,那他就进村去。 他趁霍刃心情好的时候再确认了下,霍刃说他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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