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昭昀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那回事,在旁人看来也是个相当正经甚至清心寡欲的人,奈何小将军实在不经逗,说他两句,叫个老师,顿时就脸红起来,害羞:“你别说了!” 甚至恨不能上来捂住他的嘴。 齐昭昀一本正经,微笑:“这里又没有旁人,你摆一摆先生和老师的谱,我又能拿你怎么办?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 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奸狡啊奸狡。 顾寰被这两句话弄得坐且坐不住,又何况一本正经的继续讲下去这等难事? 何况都知道这段日子虽紧张,但比起北伐路上,已经安稳许多,甚至可以叫悠游自在,难免想趁着还能在一起的时候多尝点销魂摄魄的滋味,于是顾寰到底没有抵抗得过丢盔弃甲任他处置的齐昭昀,一把将他扯进怀里,宣他的军法:“好哇,那就先交束脩,再试试军棍。你要不服,就把你征为军奴,收进帐中。” 这可是顾寰说过最混账的话,齐昭昀大感兴趣,顺着他的动作往下倒,被小将军紧紧按在掌下,往二人的“军棍”那里看了一眼,道:“好可怕的将军,竟说这种话,收为军奴叫我伺候你的枕席么?这可真够吓人的,可怜咱只是个读书人,还怕伺候不好将军呢。” 顾寰已经往他身上压过来,连齐昭昀身下就是堪舆图也顾不上,喘着气埋在他胸前,捏着他的腰侧往上提,说话越发越界:“你伺候不好本将军,本将军还伺候不好你?你这军奴只要躺平就坐享其成,怕是世上最好当的。要是这也不成,那倒不要紧,军法上有,皮鞭子蘸着凉水抽,抽完了扒光衣服捆起来吊在门口,给全营看了,以儆效尤。” 他固然是没有真这样做的心,但此话说出来并不是没有用,齐昭昀被他亲得脸颊泛红,挨着他蹭了一蹭,毫无被羞辱的恼怒,反而把他这话接了下来:“这军法可比将军你吓人多了,既然如此,我就算是消受不住,怕也只能承欢,还请将军怜惜呀。” 顾寰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再也没空说这些疯话了。
第九十四章 ,明月引 次年孟春,北伐之师终于成行。大将军霍利为元帅,赵渊,齐昭昀,顾寰三人各率一路彼此掩护,往北地进发。 霍利虽然年事已高,但戎马多年,身强体壮,不是一般老人可比,再次横刀立马也未见颓势,坐镇中军帐还是妥当的。他此次出征,一来是再没有几个人能压住这三路统兵的三人,二来是他子孙之中出头的少,到了这个年纪也少不得以自己的命博一个自家的将来。 中军帐里他没有留自己的亲人,反倒将两个一向勤谨的孙子派到顾寰帐下,一个是为了避嫌,另一个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倒不是赵朔未曾念及霍利的后人,怎奈他的儿子并不争气,走文路走不动,走武路亦不通,虽然并非没有地方吃一口清贵的饭,但到底不够,倘若霍利百年之后,门庭眼看着就要冷落,他老人家一辈子过来了,受不了这个,于是就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孙子身上。好在到底不差,只要有人才,赵朔是一定会用的,再有顾寰顾念一番,未来也就可期了。 这是霍利唯一一桩心事,眼前也有了眉目,因此他的心气是很高,心情是很好的。 虽然此次名为北伐,但和历朝历代的北伐又有所不同。 历朝历代一提到北,要紧的多半是北戎,征伐也殊为不易。深入敌地之艰难尚且不提,就说要有发动这么一场战争的人力物力,就太难做到。前朝对此要么多设藩镇,最后尾大不掉,要么长久屯兵,以期山河宁靖。 如今有高氏伪王阻拦北戎,虽然与其沆瀣一气,但在舆图上看来此次交战与北戎短兵相接的可能极小,要预防的不过是伪王所部化整为零,逃窜到北戎领地罢了。但有高氏伪王多年经营出对北方的关隘之险,在此基础上再行发展,韬光养晦几年,与北戎大动干戈也不是不能做的事,徐徐图之罢了。 此次北伐,真正重要的是要灭绝高家权势,彻底把他们打散,之后再也直不起腰来,再一块一块吃掉。 自从赵朔迎奉旧朝天子到了新都,心中就有了将分崩离析的天下合而为一的心思,多年来正是向着这个方向由内而外的践行。他心怀天下,所谋者大,向来很能忍,时机不到是不会猝然发动的。此次北伐堪称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者不必多言,人和确实难得,巫国虽然建国,将来必成西南心腹之患,但现在双方都虚以委蛇,挣得喘息之机,正好心无旁骛对付高氏。毕竟当年军阀混战,遍地狼烟,与赵朔前后自立为王的也就江东和北方这两处。如今刘荣已经幽居在新都,赵朔当然也给高氏新王准备了地方。 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并没有什么可以美言或者讳言的,成王败寇罢了,指望赵朔放过谁都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人人都清楚。 想当年就是你死我活,如今赵朔登基,成了唯一的那个帝王,当年和他一起逐鹿天下的人除了降就是死,没有再多的出路。 孟春出征,三路并非并辔而行,过了燕山更是径自扑向敌部。霍利坐镇,是最后一个,负责与粮台衔接,又内外沟通,三路之间以传令兵交通。这时候作战,每部之间互相奔驰援引的需求不大,因此霍利总揽,沟通消息,就十分不错了。 临分开前,三位主将在阵前聚首,展开舆图,将东西防线再看一遍,过后酾酒祝祷,杀鸡祭旗,旋即分头进军。 顾寰到底找到机会和齐昭昀私下说话,是在偏僻处的帐篷里,几个亲兵守在外头预防紧急事务,二人在帐篷里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彼此只是凝视。 其实打仗倒没有什么可怕的,虽然刀枪无眼,但毕竟二人都是久经战阵。可怕的是谁都没有料到离愁别绪来势汹汹。虽说二人这几年来仍然聚少离多,就算都在一地,也不能总是在一处。说到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他们这样的别说什么随心所欲,偶尔随性都难,除非不要做这个官了。 从前还是知道对方消息,也可以寄信互通讯息,这次就别想了。 顾寰的担心更多,是齐昭昀毕竟没有在北方作战过,何况自从那年冬日他病过一次,往后就不够耐寒了,何况塞北气候确实难捱。但这种话是说不出口的。齐昭昀来,是为了戡乱,质疑他的体魄不合时宜,也就不是真正的为他好了。现在正要入夏,已经干热难耐起来,军中一切从简,这件事只好齐昭昀自己照顾自己。 另一件事是齐昭昀毕竟没有在这种天时下打过仗。不过也说不好的,顾寰已经知道澜江水战的打法和难度,不至于不知道齐昭昀是能吃苦的人,现时也不过是换一种苦法罢了。他要是说出来,未免就成了看轻齐昭昀。 他们两人自有一种默契,疼惜就免了,更不要看轻谁,我当然是配站在你身边,你也无需担忧我是不是跟得上,能不能受得了。别有一种傲气,只是都不说破。 于是顾寰到底没有说出口,齐昭昀也就不说什么珍重,两人靠在一起,挤在逼仄空间里抱了一会,呼吸相闻,耳鬓摩挲,似乎重温许多个旧梦一样。 “这场仗打不了多久的。”到底还是齐昭昀先说话,但他一开口,既不说你要珍重,也不提离愁别绪,反而张嘴就是这样一句预测,接着道:“分开毕竟也没有多久。” 这就是劝顾寰别太难过啦。他宠顾寰,是方方面面的,多少要开解一番。 顾寰倒也认同他的预测:“伪王是气数已尽的了,几十万大军压境,他就是丧家之犬而已,我不担心这个。” 那么担心的是什么?意在言外,但二人都很明白。齐昭昀揉揉他的后颈皮,先做保证:“你是知道我的,断然不会因私废公,北伐是大事,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不令多生变故。” 确实,顾寰是想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别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齐昭昀先说出口,他倒也不跟着重复一遍,只是叹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后颈发热的倒在齐昭昀身上,叹息:“说来也不是没有分开过,但这一次就格外与众不同。也只好将来凯旋之日再见,心事就尽消了。” 二人就此分手,齐昭昀往东,顾寰往西,赵渊居中,按照先前计划将一张大网张开,逼近伪王。 历来出征谁先谁后,是一门很大的学问,直接关乎功劳归属于谁。如今这三路里,顺序和方位都是早就定下来的,倾举国之力打这一场仗,当然容不得前线领兵之将争名夺利误了大事。三人之中自己都有计较,隐隐以赵渊为先,盖因他爵位最高,又是宗室,正好做个领头羊。真正打起来倒是谁也顾不上窝里斗,一意向前推进。 三路猝发,则敌军必然顾此失彼,一定有一线是松懈的,这一边主将自然就算是占了便宜。不过屯集重兵的地方自然是重要的城池,只要能打下来,当然功劳更甚。 齐昭昀的东路,就正好往前推进没有多远,遇上一路重兵。是时中路和西路也已经交战,无暇他顾,这一线只靠齐昭昀一人支绌。 这是个大好机会。 自从齐昭昀输诚入降,就再也没有统兵作战过,当年威名到如今七零八落,不剩多少了。就算有不少和他交过手的人,包括顾寰,对他多加信任,甚至吹捧,但到底没有仗打的将军不是将军。何况他手中无兵无饷,光凭嘴说并没有效用。 赵朔等闲又不愿意派他出征,于是武职转做文职,齐昭昀天生有大才,不管是修撰史书,还是收整人才,甚至上书出谋划策,倒也做得挺好,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不过这样别人也就更不认为他能征善战了。 他自己倒说不上在意这些,要是为了名,天底下还有比殉国忠臣听起来更好听,更凛然不可侵犯的名吗? 要是为了利,他也看不上眼前。 所以要说公忠体国没有私心,他大概输就输在不算真心实意忠诚,但一向不会挑拣,更不会给赵朔脸色看。到底君臣二人磨合出头,赵朔松口派他北伐,自交心之后总算是更进一步,到了君臣互信的地步。旁人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微妙真意,曹禤是最清楚的,颇为欣慰,甚至破格多对齐昭昀说了两句话,也是替他高兴,也是觉得国家有幸。 自来君臣之间有恩有义,也有情分。多年相处,脱略君臣,以朋友相处虽然难得,但也不是没有,赵朔和曹禤就是个例子。曹禤虽然从不以此自矜自傲,然而分量比一般的丞相更重正因还有这个缘故。他说的话,哪怕只是透一点意思,也是人人得而奉为圭臬的。 齐昭昀晓得他为什么要多这个嘴,当然领情。 他是降臣,身份之尴尬是一以贯之,一直到身后也免不了要提起这回事,当然也算是识时务,为俊杰,但有时候更不方便,一点也不好行差踏错的。虽然不能以忐忑不安的新妇比拟,倒正好和再醮的妇人相类,若是与赵朔之间两无疑猜,倒也算了。要是二人无法抛却成见或怀疑,仍然留出一线空隙,就不知道多少妖风要从中灌进去。这风险无论赵朔还是齐昭昀,甚或国家,都是不能负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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