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二牛饮般灌下,伸手抹了抹嘴角,井水甘甜沁凉。 “我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怎么上集市去,本身拿铜子并无用处,只是月前儿子们去了内地,以后带个口信就得花银钱了。”老翁坦然的说着。 官二松了口气:“阿爷阿婆,我姓官,家中排行老二,住在松茸,不敢欺瞒。不知二位今日想换多少铜子,可是真有余粮,万不可换与我后节衣缩食作难。” 老妪老翁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心肠不坏。 老妪转身带着老翁进屋,“松茸官小子,跟上,拿上你的背筐。” 官二赶紧跟上。 低头看着看着脚下,并不四处打量别人的屋子。 被引到杂物间,老妪打开铜锁,地上堆着芋头,红薯,土豆,堆得冒尖,还摆着几口缸子,用石板压着木板封住了缸口。 老翁笑了笑说:“我们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了,哪能吃下这么多粮食,可孩子们都不听,硬是把软和的嚼头留给了我们。” 官二嘴唇动了动,他不怎么下厨,对粮食估量不准,不知道该开口换多少才合适。 老翁拍了拍官二的肩膀:“孩子,爷爷不懂县里镖局是个什么行情,你看着办就行。我跟你阿婆啊就是想有个信儿。” 这下可做难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个行情。 “阿爷,阿婆,我得去县里问问,我没打听过镖局的价格。” 大热天的也不能让别人县里再去一趟了,估摸着价格老翁试探着:“孩子,两钱银子换五十斤红薯五十斤芋头,你肯不肯。” 官二立马点头,而后说道:“阿爷,实不相瞒今日家中再不换粮就断了粮了,现在县里铺子全关了,买不到粮了,若不是家中实在有难今日定不会占您这么大便宜,现在有钱都难买一斤粮,你今儿就是说二十文一斤红薯我也得换。” 阿翁摆了摆手,自觉不是贪财的人,二钱银子足矣。 五十斤芋头,五十斤红薯很快过秤后装进了麻袋里,官二的背筐装不下一百斤薯类。 留下二钱银子后,官二赶着日头急冲冲走了,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家家户户吃紧的时期,要是被看见有生人上门背走一筐东西,今后二位老人日子可就难过了。 换到了粮,官二着实松快起来,急急忙忙远离了老翁家门,避着人往回村的方向发足。 紧赶慢赶,还是摸黑进了村口。 沈逸和官恒点了火把在村口迎。 官恒把火把递给官二,把麻袋接过肩扛着。 沈逸从篮子里掏出呼芋头,和水囊一起递给官二。 官二嘴里塞满了芋头,躬身被沈逸擦着额角,灌了两口水把芋头顺下去,就开始跟兄长和夫郎说起今日换粮的始末。 听到镖局,官恒顿了顿,:“老二,你可有见过主街有镖局?我们怎么忘了可以去镖局差人寻个口信,问问京城那边呢。” 官二正色到:“兄长,京城的人我信不过,初时我们肚子都填不饱,现下更是朝不保夕,我知你担忧父亲,可山高路远有的是人想截断我们的口信。京城可不缺镖局,我们可有收到口信?” 官二苦笑,兄长还在寄希望于外家岳家。 官恒叹了口气,不再说甚,埋头走着。 沈逸感知到官二的情绪,找到那只闲着的大掌,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官二捏了捏夫郎带茧的手掌,细瘦伶仃的让人心紧巴巴的疼。 他无暇多想远在京城的人和事,眼前人他都照顾不好。 来了后一直疲于生计,很长时间没想起自己的父亲了。 时过境迁,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行贿,父亲是个没有实权的文官,靠着祖荫仕途一路顺遂,交好的叔叔们也多是庸碌之辈,无心仕途。 他想过很多个深夜,还是觉得父亲没有动机,更无必要。 官父是个没什么才能远志的普通人,虽是嫡出却不受宠,学识普普通通,交往的朋友们家世也不够看。 同族的兄弟们随便一个都比他出挑,但他胜在老实,从不主动生事,也听从父辈安排的婚姻,仕途。 墨守成规从不出错的过了半生,这种人行贿? 出事后为何本家,外家无一人进言,就算他们为了撇清关系好了,可被流放的他们这一路上,可没受过一点优待。 这一路上死了两个兄弟,三个姊妹,他和兄长多次高热难退差点活不下来。 哪怕在半路上安排个接应人打点官差,送点药物吃食,他官忱都能念点恩情。 无疑他们这一房成了弃子,那要保护谁的利益给谁顶罪才能让父亲的本家,岳家,亲家通通缄默呢。 兄长从前是个醉心诗书的更不懂这些阴私,他又自知智浅贪玩,更是看不懂那群老狐狸了。 他想了很多次依父亲的处境,怎么想都没有活路。 只恨如若父亲死在狱中,那三家无一家会过问父亲的尸首。 ———— 入夜。 官二细嗅着夫郎发丝上的皂角和寝衣上的那丝阳光的味道,心里的阴霾一点点散去。 半拥着夫郎的肩劲,侧脸贴着夫郎的发梢,心里有些涌动。 但他克制着原始的欲望,他想要全身心的拥有自己的夫郎,不掺杂其他任何情绪的拥有。 像现在这种情况,有发泄的嫌疑,这是为他所不齿的,他还在担忧刚刚口气差脸色又不好会不会吓到他的夫郎。 毕竟他的夫郎敏感,容易不安。 “夫郎可是吓到了?”官二低头吻在沈逸额角。 沈逸侧过身子把头扎进官二颈窝轻声道:“你恨他们。” 官二闷了声笑,胸口微微震动:“恨是肯定的,但比不过能遇到你的庆幸。尽管这么说对父亲不孝,但我还是得说我现在很幸福。” 沈逸眼角湿润,他知道这些事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但他会陪着官二一点一点释怀。 “只要活着就不会永无出头之日,你陪我努力的活,活到父亲沉冤得雪。” 沈逸被官二搂的很紧,力道有点重,但他很心安。 官二又赶忙松了力道,勒疼了就不美了。
第五十一章 且说凭靠那一百斤的粗粮加上袁哥儿和冬哥儿的接济,又宰了两头羊,愣是撑了两月之久。 两个月来初时县城里的乞丐多到屋檐下密密麻麻,后来手脚健全的多数往各地分散奔难,留下的老者,稚儿,一天天的变少…… 那乱坟岭的恶臭两月不绝。 胡屠户实在是个喜欢孩子的男人,回乡避难时看得到的乞讨细崽全被他大手一捞拽上了马车,一起回了乡下避难。 把乡下老屋挤了个满满当当,每天白日里热热闹闹,阿父阿爷的不绝于口,叽叽喳喳的雀儿似的闹腾。 —— 县城铺子开门的时候价格回落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这片土地上的人苦日子过惯了,灾难过去留得命在,就又开始劳作耕耘,调养生息。 松茸。 有的人家地里的玉米打顶了,有的人家院里的叶菜清脆,那山上羊肠小道上又有牧民和他的牛羊马匹穿行。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官家堂屋,木买村长坐在客位,掌握着茶碗,“那孩子没了,被草草收了身。” 沈逸跟着叹了口气,小铃铛的哥哥没了,发现尸首的村民就地掩埋了。 消息传了回来,木买村长特来通知一声。 与此同时,先前打仗的边境在线敌对方向那边的大头兵们跟本国士兵互相戒备着,他们身后是各自国家的工匠们,开山凿石要修一条三辆马车宽的大道,还在不停的从后方运来材料要修二层楼高的铺面。 两国讲和,代价是彼此的邻国灭了。 大邑接壤的邻国有三,蒙东,胡异,剎湖。 蒙东一直跟大邑起边境冲突,这次开战的也是他们。 胡异答应跟他们合作出兵攻打大邑,但胡异的众多兵士出征大邑必须经过剎湖的边境线,剎湖似作开战,也迅猛派兵边界。 四国之中唯有大邑边境驻扎得兵员最少,支援也最难,国土面积大,边境线又苦寒陆远,没有将军愿意过来坐镇,都是得罪过将军们的人安个好名头送来边境驻扎,落得个明升迁暗发配。 消失的那个国家自然是蒙东,胡异被拦在自家门口过不来,兵士太多又等不到蒙东的探子和答应的先备粮草,带队的将军每天听着属下报备的粮草损耗牙疼,光棍得打报告要返程。 他可不想啥好处没捞着,平白无故浪费家国的粮税还跟不好惹的剎湖打上一战。 剎湖看似警惕着胡异的军队,实则大部队从腹地绕道直入蒙东都城。 月余,蒙东消失,被剎湖并入。兵贵神速,一个国家的灭亡居然只需月余。 剎湖绝有高人坐镇。 这不剎湖一封建交书传到大邑,说先前跟他们打战的蒙东被灭了,现在想商量下各自撤回自己的兵士,又在边境在线修广场开大道建个两国通货的新城池,在口岸令两国来往互通。 大邑的皇帝没收到什么金贵的礼品有点不太爽,但人家刚把大敌打没了,现下国土面积又增多,跟大邑接囊太多,不好拒绝。 反正他也不看重边境那野蛮之地,那里是他给他的罪臣们准备的好去处。 于是只在两国边境士兵们最先得到停战谈和,合作共赢的好消息。 现在两边颇有点对着攀比的意思。 你看我这边马路修得平实宽阔笔直,我的良驹骄兵,我的工匠鬼斧神工…… 两岸的子民在忙着安身立命,根本不好奇口岸的军事。 收割玉米,种下冬青稞的时候时间由夏转凉入了秋。 两岸子民在收获中慢慢知道了自己的国家要在家门口给他们修个美丽的城池,与对面的人们交流,以物易物。 以后在家门口就能买到京城/王都的好东西了,对岸的好东西也能瞧个新鲜。 全天下最敏锐最聪明的商人们早早的开始铺货,购置打造新的马车,招收手下,等着吃下第一口螃蟹。 于是理县的镖局回来了,还扩宽了门脸,门里门外络绎不绝。 给官二换了粮食的平村老夫妻两,也如愿的等来了孩子的口信。 县上来了比前十年加起来还要多的行商,他们背后的老板们都想要得到口岸的一块地皮,兴建土木,修自己的铺子。 一时之间县里的建材价格疯长,商人们趋之若鹜。 民居物资因为行商们带的足量价格竟是大跌。 如今外面的荞麦面,大米,小麦粉,通通都很便宜,理县的人们何时过过这种好日子,家家户户都拿钱屯上了不少。 行商们带来了大量的粮食,药材,熏肉,正是理县的人们最需要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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