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多念几遍,老天也许会开眼。 回想官家初来此地,他们一百个看不上这家人,以为活不过第一个寒季,一屋子妇孺儿童,豪无立本之处。 全靠沈家祖宅才有个落脚地,不曾想官家修缮了屋子,用上了铁锅,养上对威风的大鹅,又种出那么多的棉花狠狠出了次风头。 种棉花前提醒了他们,棉花收获后愿意低价换给他们,春耕更是借种子给他们,现在这避难所也是人家牵头建成,很多几个是觉得避难所用不上的。 现下再看,高下立现,人不仅头脑灵活做事厚道有礼有节,还深明大义。 这么出挑的年轻人被埋没在这山沟里,实在是糟践人。 这一晚过去好多人悄悄放下了对官家流犯的成见,默默认可起官二来,还不自觉得佩服起官二的深明远虑,只是他们还没意识到官二做事在他们心里有怎样的分量。 沈逸官二前行的并不十分顺利,刚走出差不多二里地就有了不同的观点,那是一条没有路的密林。 官二想着绕过去,沈逸却说他来过,只能走密林,其余两边无法绕行,一处再走出十步就是悬崖,另一边泥泞不堪费时费力。 官二也不执着,他肯定没有沈逸清楚地形,只在心里庆幸,没有沈逸他自己单独前往必然是要绕行,结局不是坠崖就是在泥泞里艰难前行。 哪个结果都是徒劳。 后来他全由沈逸做主选道,他负责给出方向。 密林里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踩到蛇了,天黑无法分清是不是毒物,其次就是兽类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制造声响,能吓走一些盘踞在此的长虫,真要遇到兽类只能依赖手里的刀具了。 不过沈逸直觉林子里没有野兽,这片林子他来捡过菌子。 危机解除时,他们出了林子离最近的那个避难所至多二里路了。 剩下的二里路走的比较顺利,虽不至于大道坦途,至少月光更透些,视野安全不少。 几息之间到了山洞前,站了一排排青壮的汉子,这个山洞最大,里面的青壮也最多。 听到脚步声他们是出来警戒的,手里都提着家伙什。 官二赶紧报上暗号:“葛吉买木,松茸官二。” 这是他之前建议的暗号,每个村民报自己村长的全名,倒着报。 “呀,官二小子?你来做甚,这大黑天的快进来。” 官二到了山洞门口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又提示他们这两天千万别出洞,别在林子里乱串,抹黑串也不行,如果有村里人求助的时候忘了暗号,或者提出什么请求一定要忍住不可妄动。 他推测剩下的村民会很快遇害被伏,如果严刑拷问,必然会有人扛不住出卖山洞地址。 如果有运气好的提前发现并逃走的,一定会摸黑进林子,如果幸运抵达,明日天亮必然会抵达。 天亮了自然不需要求助,那到时候假意求助的人不是探子还能有谁。 山洞口要用树枝藤蔓遮挡起来,白天也不至于大老远看见洞门,方向感差的人晚上是绝对寻不到山洞来的,他们只会在天亮后密集得搜索。 沈逸官二赶时间自然没法抽出时间安抚父老乡亲的情绪,他们要跟那群脏猴子抢时间。 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又摔终于在天麻麻亮时抵达了最后一个洞口,第四个避难所。 也是山坳村的第二个避难所,袁哥儿和穆老三的一家老小就都在这个山洞了。 此时神经紧绷的官二沈逸两人已是精疲力尽,说话间都喘不匀气。 几个呼吸之间官二把利害之处说完,山洞里马上动荡不安起来。 “慌什么慌,敌人还没来就先吓死了?”袁哥儿挺着孕肚呲了一嘴,使唤穆老三给沈逸官二两人端碗热水。 “我个怀崽的都没你们那么胆小,怕啥,要死也是青壮的汉子往前顶着,死了也有人给我们探路,与其在这哭相不如好好想想官二刚刚的话,要是天亮了有人敢出这洞门一步,我就直接当叛徒绑起来。” 袁哥儿怀了孩子后脾性已经温和了不少,早就没人记得他当初惩治恶霸邻居,嘴有多利了。 他话一落地,呜咽声更甚了,他翻了个白眼,乐天派的他是不可能担惊受怕的,就是敌人来了跟前他也得拿嘴当利剑骂个爽再说。 家里人还担心他受惊,怕他有个什么好歹,结果没人心态比他更稳,根本不拿怀孕当回事,每天想干嘛干嘛劝也劝不住。 穆老三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穆勒老汉站出来打圆场,但圆场只打一小半,他护着自家人的话术听的相亲们发苦。 官二喝了水后,顺过气来。 “我推测着最迟明日傍晚就会有探子在四周搜寻了,只要我们不出声不出洞,他们就会失去先机和耐心,人没了耐心就会犯错。” “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人多一起上,给妇孺儿童争取逃命的机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穆老三点点头,“我们村的村民没逃往内陆的都进避难所了,我走的时候查过房屋了。” 那就是松茸村的两户人家和铁牛的两个兄长一家了。 所幸他们的孩子都大了,有逃生的能力了,不至于绊脚。 此时天光微亮,汉子家的媳妇儿正点上火准备做饭,却听到门外有人喊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另一头被撇脚的方言声叫醒的另一家,从卧房走出个气鼓鼓得起了床的小汉子。 铁牛家两个兄长昨日全家一起出门赶牛羊上山去了,山里的牛圈破烂不堪,两家留在一起互相帮衬着修圈,没能赶回村里。 出来时倒是想过这些突发状况,带足了五六日的干粮,就地搭起了帐篷。 牧民去哪都会带着自己的简易帐篷,山里更深露重,进了寒气,药石可贵。 “谁啊,大清早敲人院门,缺不缺德。”小汉子咕噜着,边系裤带边从卧房走了出来。 门一打开,他就瞪大了眼,门外十来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可手里个个拿着弯刀啊。 “……”小汉子吞了口口水,心里直喊糟糕。 另一边的十几个人里有一个领头的打量着汉子的脸色,抬了下手往后一挥,他身后的人就尽数后退了三步。 “这位乡亲我们敲门是看到你家炊烟了,以为你们起了,才过来打搅,得罪了。” 汉子抓抓脑袋,他人有点憨,别人给他好好说话他就很容易相信别人,听了这话顿时放松警惕。 “我老娘觉少起得早在做饭呢。你们干嘛的啊,口音好奇怪,穿的怪寒酸的刀倒是不错嘛。磨得挺亮堂,我可会磨刀了我一看就知道你那刀利着呢。” “抱歉,我们的刀无法交易,我们可以用其他跟你交易吗?我们有种子,还有糖豆,盐,晶石。” “交易?听着可真怪。你找我换啥啊,我跟你讲我们前边儿打仗呢,现在啥都缺有好东西自家藏都来不及谁给你换哦。” “……我们……想换些你们的种子,我们那的作物太少,吃不饱。” “咦?吃不饱你们长那么大个儿?不是吃的种子可以吗,吃的这会儿都得腾进肚子里哪来多的换给你呢。” “那请问是什么种子,不能吃的种子你们也会浪费土地去种吗?” 汉子嫌站着说话抬脖子累挺,坐在门坎上拍拍旁边:“过来坐着说,你太高了,跟你说话我脖子酸捏。” 怪人小头头犹豫了下顺从的坐下,就是两条大长腿曲着怪憋屈。 “我跟你讲这个种子种出来白花花的一大朵一大朵的棉花花,那花好看还保暖,能做衣服穿,能做褥子被子,冬日里有了它就不怕冷了捏。” “棉花花?” “就是棉花的花骨朵,你个大老爷们说棉花花可恶心,他就是开的白色的花,我们叫棉花,它的花用处可多了。” “你等我会儿。” 汉子转身进卧房拿出一件脱线的棉袄,一张白色的纯棉布。 出来一看那汉子还端端正正坐在门坎上,说不出的奇怪,长得孔武有力,性格咋这么憨? “你快摸摸看,这就是塞的棉花,这个布就是把棉花的花骨朵拆开揉线用纺织机做成的布,女人们缝一缝不就做成衣服了,往里再塞上棉花的花不就是冬袄了。” 怪人小头头伸手试探着摸了摸,是个好东西,得换回去,揉线是什么线,纺织机是什么机,要多少货物才可以换回去。 怪人小头头眼睛发亮。 “呼达,请换给我棉花的花的种子,我用盐跟你换。” “对对对我叫胡大,我咋叫你啊?” “努木。”怪人害羞的笑笑,这人听得懂呼达,他们成了朋友,他在异国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糟糕,父汗说过朋友不可以做交易,只能交换礼物,可他又不能厚着脸皮像朋友索要棉花花的种子。 小汉子看他明显走神了,推他一下,手还没放下,对面十几个人手把上了腰间的弯刀。 他瞪直了眼,心里越来越奇怪,但又奇怪不出个什么名堂,正打算问问的时候。 旁边那个怪人从怀里掏出块亮晶晶的红色小东西,不大一点儿但特别亮特别好看。 “呀,这啥啊,可真好看啊,忽闪忽闪的。” “石头,送给你,见面礼。” “你可真会说笑,我种地见得石头还少啊,哪有这么好看的石头,欺负我没见过啊。” “送你了,是你的了,你见过了。” 小汉子呲着大牙,这可真好看,搓了搓手想伸手去接,又怕这怪人骗他,戏耍他空欢喜一场。 他眼珠子一转。“你等着。” 他跑去老娘的炕屋,屋顶吊着的簸箕里装着的就是棉花种子。 把簸箕放下来,心里想着偷偷抓两把应该不碍事,他老娘看不出来。 但是没地儿装棉花籽啊,想起那块儿白棉布来了他把棉花籽放白棉布上兜着麻绳系好跑了出去。 “给你,是你的了,以后种出来你就能穿暖和的冬袄了。” 怪人更不好意思了,这是……这是交换礼物了。 小汉子对那块亮晶晶的石头爱不释手,拿来放在眼前眯着一只眼通过石头去瞧旁边的怪人,顿时哈哈哈大笑,他看到了好多个脸红红的怪人。 怪人招招手一人上前递过来个皮兜着,里面装着他最爱吃的糖豆,奶皮子,还有一包湖盐,都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他自己一个人的东西。 那颗红宝石更是陪了他很多年,但他很高兴他今天把宝石送给了小汉子,他的呼达。 小汉子坚决不要这个皮兜子,人不能贪心,换个好看的小石头就挺好了。 但他尝了一颗糖豆后就觉得人贪心一点才对嘛,又不是偷的抢的,是这憨子送的! 他把自己那件脱线的棉袄塞到了怪人怀里:“下次你来,我给你送好多好多我自己种出来的棉花,给你十斤!不,我要给你二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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