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官二去冬哥儿家把自家的羊接回家,把家里剩下的一筐玉米带了过来,人家帮忙照看了这么久的羊得带礼上门。 五只羊齐齐整整,母羊肚子又大起来了,两只小羊羔也长出了小角,另两只小母羊也大了一圈。 铁牛家的孩子小牛显然认得官二,他笑得开心极了,嘴里大喊着“圆圆,叔带我看圆圆啊。” 这孩子待见圆圆,圆圆时不时被冬哥儿接来让小哥两一起玩耍。 只是现下圆圆天天惦记着在家里陪自己小弟弟玩,都快忘了他的小牛弟弟了。 官二拍拍小牛的屁股,抱起往上一举架到脖子上,“冬哥儿,我带小牛去找圆圆玩会儿,傍晚给送回来。” 冬哥儿在整理草料,闻言挥挥手:“去吧去吧,看把他美的,傍晚让他爹接去,别累得你跑一趟。” 官二应了声,牵着母羊架着小牛回家去。 四只羊就认母羊,母羊一走就咩咩叫着,跟着跑了。 很顺利的把羊接回了家。 有了牲畜,地里杂草除尽,仿佛日子还是在春耕,苦难没来过。 小牛下了地就大喊着圆圆,把团团给惊得哇哇大哭,圆圆捏着小拳头就要出来揍他。 看到彼此后,哇得一声两人也哭起来,小孩子不懂别的,只知道小哥两好久都没见上,突然打上照面就觉得有好多天好多天没一起玩,委屈坏了。 一时间三个孩子哭声破天,房子里闹闹哄哄的,动静还挺热闹。 沈逸拿着周郎中山里摘下的野果子过来哄孩子,大的两个好哄,小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却是难搞,怎么哄都不买账。 沈逸想了想去炉灶里添了把柴,把水热上倒进木盆兑上些凉水就把团团扒成光腚放进木盆里了。 团团很喜欢洗澡玩水,每次洗澡都笑得嘎嘎乐,眼睛都眯起来,快乐得没边。 小屋也慢慢安静下来。 官家大嫂回家后休养了这些天,心宽下来,又开始有一些母乳了,这几天团团一直喝着母乳,脸色都好看了起来,小脸儿粉白。 小铃铛跟小伍去山脚放羊,官安官礼跟着周郎中进山当小助手顺便拾上一抱柴禾。 孩子们的精神世界脆弱又富足,打不打仗不影响他们玩家家酒,演小将军演得像模象样。 官安官礼也不过十二载的小少年,肯定爬打仗,但现下长个子的年纪疯吃猛涨更怕饿肚子。 村里的人户越来越少,小山村越来越静谧,田间忙碌的人越来越少,山上放羊的牧民们十分坦然,离开这片土地无以为继,家里的羊群短时间出不了手,总不能赶着羊逃难。 有些人家羊养的少低价出手给邻里就带着一家老小进内陆避战了。 平村十户八空,山坳村屋室空了大半,唯有松茸村,只走了些青壮少年,老人家离不开生养自己的土地,怕死在路上无法落叶归根。 把孩子们尽数赶走,老者自己守着屋子,默默等着命运的安排。 孩子也有了孩子,得为下一代考虑,没人会指责他们丢下老父老母,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世道逼着人冷情自私,生存都是个难题了,也没人在意孝不孝顺的虚名了。 穆勒老汉一家没走,他们全家牧民,能去哪呢。 木买村长一家不仅没走,还把出嫁的女儿接回来,一家三口在父母兄长的帮助下在松茸安了家。 女婿那边的亲人日前就逃往内地了,他们家是行商发家,根基不在平村一处,上两代也都不是理县的本地人士,所以他们去往内陆巴黍,离开前留下了些粮食,银,铁。 也是高见,战争时期,金属粮食才是硬通货,钱币到了那时可换不来什么好东西。 忙忙碌碌的过了一旬,没有消烟,这场站一时半会儿应该打不起来了,所有人都这么想。 腾出手脚后,官二找到穆勒老汉和木买村长三人商量了下,决定修两个瞭望塔,青壮年分昼夜两班人马巡视护卫村里。 剩下的人找几个隐秘的角落挖掘山洞,建造避难所,生死大计没人多嘴生事,大家都在默默出力。 又过了月余,前线的城墙全线收工,村里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眉开眼笑,觉得生命有了更大的保障。 村里的避难所一点都没敷衍,一共四个,全都修建完毕。 胆小的已经拖家带口住了进去,胆大的还忙碌在田地间,山野里,总不能坐吃山空,战还没打起来,摆在眼前的活儿总得做。 又是半旬过去,依然风平浪静,搬进避难所的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搬回村里,避难所离村里距离远,官二又提醒大家不能随意在避难所和村里走动,人走过的痕迹容易暴露避难所的位置。 大家都很听话,住进来后都没有偷偷回过村里。 就在牵头说一起回村里的时候,村里一大批一大批的人往避难所来了。 官家也在队伍里。 建造避难所的时候就规划好了片区,各自往自己分到的避难所行进。 牧民们等晚上几天,他们得把牛羊马皮分开藏进林子里。 他们都在山里修过临时的畜圈。 来的人带来了消息,打起来了,在田里劳作都能看到远处的峰火狼烟,战场的厮杀声吓得孩子们半夜哭嚎,到了不得不来避难所的时候了。 冬哥儿家和官家分到了一处避难所。 大家愁云惨淡的时候只有小牛是最高兴的,追着圆圆顽闹。 山洞里置办了两口大锅,一处蓄水池连接着山泉,锅里煮开了一锅水后就熄火了,火能不升就不升,但不能喝生水,每天都得煮上一大锅水。 冬哥儿家,牛羊是分了家的,分给他们小两口的并不算多,铁牛熬了一宿,连夜把牛羊赶上了山,今早又带着家当跟着官家一起走了。 铁牛刚到就又走了,他得回去把他老父背过来,牛大爷腿脚不便走不了这么远的山路。 铁牛一走冬哥儿就心慌,心里知道没那么快打进村里,但是人不在眼前就止不住乱想。 沈逸坐在他身边无声的安慰着他。 山洞里容纳了六十多个大人,十来个孩子,官家孩子就占了六个。 可能是大人们心情太低落都影响到了一些敏感的孩子,一时间山洞里都没人说话。 小牛和圆圆团团是不管周围人的,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一点不受旁人干扰。 小铃铛和官安就是最敏感的孩子之一,一个牵着沈逸衣角,默默蹲坐在一旁精致的小脸上写着不安惶恐。 一个外强中干的藏着自己发抖的手指。 官二把安小子一把薅过来,重重揉了一把头发,半抱着护在身边。 官礼挤进了官二另一边的臂膀下。 他娘亲也在这个山洞,显怀了,现下受惊肚子隐痛,他没上前给大人添乱,他很懂了一些事,娘亲嫁人了,他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兄弟两个侄儿他姓官,他是官家人。 小伍更黏沈逸一些,他少年老成,此时稳重的坐在小铃铛旁边,面无表情。 这孩子没点心理素质也不能在流放途中活下来,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他那几个在理县的哥哥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周郎中把山洞里里外外撒上驱虫药,山里多瘴气,大把的蛇虫鼠蚁,运气不好就遇上个索命家伙了。 到了傍晚差不多都平静下来了,大家拿出干粮默默进食,小孩们也不挑食,给啥吃啥,挺好养活。 就是几个奶娃,吃不饱就要一直哭闹。 母亲们逼着自己进食,不能饿到孩子,还好都是有母乳的母亲,要是阿姆可就为难了没有羊奶自己也没有母乳喂给孩子,还不能频繁生火熬米油,万幸。 官家大嫂嚼着水泡软些的肉干和几个玉米窝头,团团睡在父亲的怀里,秀气的眉眼像极了父亲。 眼看天就要黑了,铁牛还没回来,冬哥儿已经焦虑得吃不下东西,孩子都没精力哄了,小牛也不需要哄就是了。 “哥,铁牛大哥不会有事,前线离得还远。”沈逸劝着。 冬哥儿木着脸点点头没有说话。 官二起身:“天黑,容易迷路,我去接一接。” 冬哥儿感激的点点头,眼圈通红。 刚一起身就听到山洞外有脚步声,很沉。 冬哥儿一听就站起来,去洞口迎,小牛也跟着跑出来,开心的大叫:“父亲!父亲,父亲背上是爷爷捏。爷爷羞羞,还要父亲背背。” 冬哥儿拍了下小牛屁股:“个小混账,尽胡说,爷爷腿脚不舒服,走不了山路。” 小牛挨打了也不生气,蹦蹦跳跳去迎他爹。 “铁牛他媳妇儿累得你操心坏了吧,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牛大爷落地。 “俺媳妇儿就是胆小捏,急坏了吧。”铁牛憨憨笑着,又脸色一变:“有脏猴子摸进了我们村,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话,我绕路才耽搁到现在。我进山的时候注意了没留下什么首尾,下场雨的话,再进来的人就怕暴露咱这了。” 有探子进村了……这可让人心惊。 铁牛的两个兄长还带家人过来,另外两户人家也拖着还没进来,如今下场雨就有暴露风险了。 官二狠狠皱了下眉,这里离边境线少说两百里开外,离城墙也还有百多里路,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昨天才开战,今天探子就摸进来了,任何敌探都不可能这么神速。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潜伏在边境线里多年,至少城墙没落成就已经进来了,且十分熟悉地形。 二十余人,一个先锋队的编制,那后援又有多少,派遣了多少个这样的小队呢。 最要紧的是村里还有人,会不会出卖避难所位置,会不会已经遇害。 这些在没有人进来之前通通未知,干坐着听天由命不是官二的性格。 他当下决定摸黑去报信,每个避难所的选址都有他提出过建议,参与过建设,他的脑子里早就有清晰的线路了。 他当下就跟众人说了他的主意,沈逸不会阻拦他危险的念头,大义在前,官二是最合适的送信人,理应前往。 沈逸找出一把砍刀,提着把镰刀,他要一同前往。 他是每次给官二送饭的人,他自小就靠钻林子养活自己,他的方向感在山林里甚至比官二还要强上不少。 两人拿上着干粮带了两只水囊,就匆匆启辰。 不能点火把,只能靠着微熙的月光前行,时不时能听到兽鸣,不知道是豺狼虎豹还是其他的什么。 两人默不作声的行进着。 官二头上都紧张得冒汗,他可以受伤,但他绝对不想看到沈逸出什么意外,又心知自己的夫郎担心自己更甚。 他们走后山洞里时有人忍不住呜咽,老者们连连叹气,苦着脸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些古老的祈福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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