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问你这个了?”方德子拔高嗓门道,“殿下是殿下,沈大人是沈大人,不许再叫错了,再叫错一次小心掌嘴!” 李画儿倏地把脑袋低下去,连连说道:“小人不敢了。” 赵念安制止道:“好了,不要吓唬她,李画儿,你去忙吧。” 李画儿离开后,赵念安派人去找沈容,等了半个时辰才把人等来。 沈容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裳,手上缠着裹帘,脸上没什么表情,进门后便恭恭敬敬行了礼。 赵念安支着脑袋懒洋洋倚在榻上,腰间枕着软垫,一手握着袖炉,见了沈容,凉凉道:“后院这块地方一点变化都不见,沈大人倒是有空去躲懒。” 沈容从袖中拿出一张宣纸,跪在地上淡淡说道:“下官正要来禀,昨晚下官与典司院公孙侍郎商量过,将原先卫国公夫人与妾侍的院子围墙拆了,重新划分,再另起两间屋子,如此一来可将原来两间院子划分成五间小院,可供殿下五房妻妾所住,若是今后殿下妻妾成群,卫国公府后面还有一块地方,可令建一座宅子,两相打通,应是足矣。” 赵念安嗤笑了一声,他坐起身体一脸戏谑看着沈容,笑道:“沈大人果然是只纳过妾,未娶过妻,不懂正室的贵重,卫国公夫人的院子不要动,妾侍的院子隔成六间,我与表妹情深义重,只会与她生儿育女,其他妾侍赤子既无子嗣,住得小些也无妨。” 沈容依旧跪着,面色如常道:“如此甚好,如此修缮起来较为容易,进程也会快些,下官立即与公孙大人协商细节,若殿下无事,容下官先行一步。”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赵念安冷声道,“沈大人如今是越来越有脾气了,说走就走,丝毫不把本殿下摆在眼里。” 沈容面色平静道:“殿下恕罪,下官任凭殿下吩咐。” 赵念安板着脸看着他,半晌才说:“方德子,把来时路上买的糖栗子拿来。” 方德子应了一声,捧着一包糖栗子过来。 赵念安看着他伤口处的裹帘,悠悠然道:“沈大人写得一手好字,必然手巧,我嘴里无趣,不如沈大人剥些栗子一起吃,打发打发时光。” 沈容微微蹙着眉却不出声。 赵念安又道:“沈大人有空去躲懒,却没空为本殿下剥几颗栗子?” 沈容跪着行了几步,拿起栗子摸了摸,说道:“栗子凉了,下官再去买一包来。” 赵念安朝方德子使了个眼色,方德子会意,立刻提近了熏笼来,他将熏笼摆在赵念安脚边,笑吟吟道:“沈大人请吧。” 沈容依旧跪着,他将栗子铺在云纹的镂空护罩上,熏笼下层燃着碳,不消片刻便将那冷冰冰的栗子焐得温热。 方德子端着水盆来给沈容净手,他净了手,跪坐在地上,拿了一颗栗子来剥,剥好了便摆在一旁的小碟子里。 赵念安冷声道:“仔细些,碎了的栗子狗都不吃。” 沈容剥得细致,赵念安却不吃,只盯着他看,见他手背裹帘渗出了血,眼神动了动,却仍是不发一语。 栗子实在太糯,剥完了所有也不见几颗完整的,沈容只得道:“下官遣人再去买些来。” 说话时手背已然一片血红,他仍是表情淡淡的,既不伤心难过,又不愤怒气恼,只是温温地说着话,像一个没有情绪的布偶。 赵念安恍惚间想起他昨日癫狂的模样,突然又掀起了怒潮,他恶狠狠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沈容不温不火道:“谢殿下,下官这就出去。” 他一走,赵念安狠狠将手里的袖炉砸在地上,沈容在门外听见了动静,他没有回头,径直踏入满布积雪的庭院。 方德子哎哟一声,立刻上前道:“那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等他去了刑部,一定找人教训他!” 赵念安转头瞪着他,竟是簌簌掉下了眼泪。 “殿下您这是什么了?奴才真是不明白,您若是真的气不过,禀了圣上,随意按个名头处置了他就是,何必弯弯绕绕拿他逗乐子。” “都是你!都是你!”赵念安哭丧着脸道,“谁叫你伤他,你把他手伤成这副模样,他定是气坏了,今日连看都不肯看我。” 方德子震惊地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赵念安流着眼泪道:“我气他有了姨娘还来撩拨我,我如此身份,难道要我做他赤子吗?还要我与人共侍一夫,我心里真是恨极了,每每想到都恨得透不过气来。可我真是喜欢他,我想他像从前那般亲近我,哄我笑,逗着我玩儿,我以前一说倩儿,他都要生气吃醋的,他如今连正眼不瞧我,一定是气坏我了。” 方德子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道:“那刑部还去不去啊?” 赵念安擦了擦眼泪,骂道:“去什么去!都是你干的好事!” 方德子端起桌上栗子道:“殿下吃点栗子消消气,沈大人亲自剥的。” “我看得到!不用你说!”赵念安捻了一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待消了些怒气方说,“去传轿子来,我要回去了,栗子拿好。”
第34章 建府的事宜逐步敲定下来,只等林户院按部就班完工,除住屋修缮外,还需要添置家具与装扮,这些都好说,采买容易,若是赵念安挑剔,调换也方便。 临近年关的时候,沈相禁足期也快到了,虽是如此,府中气氛却依旧沉闷,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陈夫人的母亲过来做客,恰见沈容从卫国公府出来,两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陈老夫人便携着侍女进了相府。 她一路去到陈夫人院子里,陈夫人起身来迎,两人坐进暖阁里,屏退了旁人,喝了口茶,陈老夫人才说:“来时路上遇到了容少爷,笑吟吟的倒是很客气,你与他相处可还好?” 陈夫人笑说:“谈不上多好,却也过得去,他虽住回了家里,却也不清闲,时常不在家中,我与他说话机会不多。” 陈老夫人牵着女儿的手,仔细打量着道:“我瞧你最近清减了不少,可是因为相爷被圣上罚了禁足的关系?” “朝堂上的事情女儿也不懂,只是圣上虽罚了相爷,却也不曾亏待了容儿与康儿,想是不要紧,这府里头如今可安分得很,相爷不知怎么的,厌弃了康姨娘与康儿,几月都没去康姨娘房里,林姨娘老样子,躲在院子里不出门,相爷也不去管她,只来了女儿和刘姨娘那里,刘姨娘近来虽受宠,只是她出身不高,原是相爷的侍女,也无子嗣,女儿心里也放心。” 陈老夫人问道:“那方小姨娘可还安分?” 陈夫人颔首道:“安分,很是听女儿的话。” 陈老夫人道:“别的都好说些,切不能让她有孕,她本是用来笼络相爷嫡子的手段,若是叫她有孕,反而是咱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夫人扑哧一笑,掩着嘴在老夫人耳边说道:“传言是真的。” 陈老夫人吃了一惊,跟着也笑,徐徐又说:“即便如此,你也要认真替他相看人家,你是他母亲,不能叫人落了话柄,至于是什么样的家世,这些都且看了再说,此外,康姨娘虽失宠,但这种事情娘见的多了,能沉下去就能再浮起来,你切不可掉以轻心,趁如今相爷不去她房里,你好好争气,尽早生个儿子出来。” 陈夫人叹气:“母亲,您说的这些女儿都明白,可女儿如今却有更伤脑筋的事情。” “你且慢慢说,让母亲替你筹谋。”陈老夫人呷了口茶,忽然蹙起眉来,呸了两口道,“怎么是茶叶沫子,母亲偶尔才来,你就给母亲喝碎茶叶子?” “可不就是这件事情吗?沈家虽两代拜相,却都是清官,老相爷是一穷二白起的家,相府家底浅薄,女儿嫁来时就知道,却也不想,府里头真是捉襟见肘。”陈夫人头疼道,“相爷的俸禄养这府里上下须得不少,平时也没有多少节余,眼下临近年关,相爷被罚俸一年,老夫人常年在大钟寺烧香念佛,我总得送些银子过去孝敬,还有府里上下奴才们的赏银,姨娘们的新衣首饰,哪里不要花钱?总不能叫女儿拿嫁妆银子出来贴补,补得了一时,还补得了一年吗?” 陈老夫人沉吟道:“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同相爷说起?” 陈老夫人不问还好,一问,陈夫人便红了眼睛,她拿起绢帕擦着眼泪道:“如实同相爷说了,反倒被骂了一顿,说我平日里不知节俭,管不好这个府里上下,又说从前沈容他母亲在时,从未提过府里缺银子用,阴阳怪气骂我不如侯府千金会管家。” 陈老夫人叹着气安抚了陈夫人几句,她突然问道:“沈容母亲过世的早,应有不少嫁妆银子在府里,那些嫁妆现在何处?” 陈夫人擦干净眼泪,缓缓才说:“这我倒是知道的,她的嫁妆由老夫人拿了去,说是以后要留给沈容当聘礼,相爷也是同意了的,如今老夫人去了大钟寺,嫁妆定是锁在私库里了。” “既是说好了,那便动不得。”陈老夫人道,“要解眼下之急,还有另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不仅能解一时之忧,长久来讲亦有好处。” 陈夫人眼睛一亮:“愿听母亲教诲。” 陈老夫人细细说道:“......” *** *** 沈容下朝时被公孙侍郎喊了住。 公孙侍郎一脸喜气道:“方才院史大人叫我过去说话,圣上决定仍然将二殿下开府的日子定在三月,正月十五总归是急了些,又是年关,典司院诸多事宜要忙,工匠们也需要休息,圣上仁慈,便改了日子。” 沈容淡淡道:“如此也好,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公孙侍郎拍拍胸脯,一脸庆幸道:“且咱们之前紧赶慢赶,进度快了不少,心里头踏实,这年也能过得畅快些。” 沈容露出些笑容,点了下头。 两人说了会儿话,突然听见背后咳嗽声,公孙侍郎回头眸了一眼,见是北远侯,识时务道:“下官还有事,先走一步。” 北远侯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把沈容叫住后,本想骂他一顿,走近了却见他眼圈发黑,双目布满了血丝,心下一凛,急急问道:“为何如此疲态?” 沈容笑道:“近日忙着二殿下建府的事情,休息略少了些,舅父不必担心。” 北远侯冷哼了一声,再瞧沈容几眼,突然又软了下来,说道:“夫人替你做了几身衣裳,你今日若是无事随我回去试试。” 开府的日子延了两个月,沈容自然也轻松了许多,便随着北远侯回了侯府。 侯夫人吩咐侍女将衣服拿来,见沈容模样憔悴,心疼道:“到底是没有人照顾你衣食起居,比从前在侯府憔悴了许多,你过了年就二十了,该正正经经相看人家了,相爷夫人不替你操持,舅母替你操持!” 北远侯眉头挑了挑,嗤声道:“要你替他操心,他主意大着呢!”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