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远侯板了板脸道:“放心,我看好她,绝不耽误他们给你宝贝儿子沈康灌喜汤。” 沈相敷衍着笑了几声,摆摆手道:“什么话。” 沈康端正坐着不动,冷冷看了北远侯一眼。 临开席,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侍从跑进来禀了一声道:“振威大将军府遣人来送礼,传话说将军今日有事不过来了。” 沈相颔首道:“你去回一声,明后日还有两日宴席,若是将军有空,请他随时过来吃席。” 侍从匆匆去了。 临开席只有一刻时辰,院子里只坐了十桌,多半都是刑部与参谋院的老臣,还有一些相部的同僚,沈容含着笑逗兰儿说话,一眼不去看沈相现下的表情。 贾靖承疑惑地四处看着,沈相干巴巴道:“许是今日都有事要迟些,不要紧,咱们开席吧,边吃边等。” 贾靖承笑道:“今日是难得的良辰吉日,许是各家都有事情。” 沈康颔首道:“应是如此了。” 沈容在心里无奈地笑,若是沈康大方请了沛国公,又老老实实只摆三十桌,也不会闹得如今这般难堪。 沛国公虽无权势,却受人敬重,与翰林府许多大学士都是老友,沈相请了满朝文武,勋爵贵胄,却不请沛国公,他原是连北远侯也不想请的,只是万常宁成亲时北远侯请了他,若是今日他不回请,自然说不过去,因故只独独不请沛国公。然而恰恰是因为如此,别人也道沈相是欺软怕硬,翰林府的大学士们自然不会来。 沈容如今是林户院院史,典司院都看他脸色度日,沈相问赵念安拿了六万两给沈康做聘礼的事情,早就隐隐传开了,沈容平时略露些难色,不必他多说一个字,林户院与典司院上下都知道怎么做,他们本就与沈相无甚交情,送了礼不来吃酒也是正常的,说句不好听的,沈相都未必知道他们谁是谁。尚书院本也没几个侍郎,都与沈容交情要好,他们平日里就是文绉绉咬文嚼字的人,看着云淡风轻,其实都有些牛脾气,说不来就不来。至于参谋院,沈容无甚交情,也随他们去,只是他们喜欢看谁的脸色,能不能来又是另一回事。 后宫有皇后娘娘与贤贵妃打擂台,各家夫人们都知道了今日是鸿门宴,谁来相府吃喜酒,就是得罪后宫两尊大佛,今日茶宴上有不懂事的夫人见时辰不早了,站起来请辞,皇后娘娘笑吟吟揶揄她:“其他所有夫人今日都无事,本宫还想留了各位用晚膳,你若是有事就回去吧,谁有事也一并站起来走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站起来要走,便是后来皇后娘娘放了她们回府,也是一个个紧赶慢赶跑回府里拦着准备去吃喜宴的夫婿。皇后娘娘今日请的都是皇亲贵胄,他们全都不去赴宴,有眼力见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太子本也不打算来,沈容是他爱将,如今被庶子踩在了脑袋上,他还不至于要抛了沈容的面子去巴结沈怀荫。赵北辰就更不会来,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也不曾派人送礼,他本就爱挑事,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捣着糨糊过去了?不仅不来,还得去父皇面前好好数落沈相一顿,叫他父皇知道他兄友弟恭,心里惦记着兄长。 陈夫人吩咐后厨开席,各色菜肴陆续呈了上来,沈相端起酒杯道:“今日我儿成亲,我先敬大家一杯。” 院子里冷冷清清,虽有人来敬酒,但瞧着空荡荡的桌子,多半也热闹不起来。 沈容拿筷子夹了菜摆进赵念安碗里,柔声说:“多吃点菜。” 北远侯站起身拔了一只八宝鸭的鸭腿,塞进兰儿手里道:“自己拿着吃。” 兰儿自己坐在椅子里,左手拿着鸭腿,右手拿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不断有侍从来禀,各家主子今日有事不过来了,周到些的还寻个由,余下只是遣人说一声罢了。 随着天色黑下来,沈相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沈康兀自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父亲,我看他们今天可能有事来不了,兴许明日再来。” 沈相沉吟道:“难不成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康坚定点头道:“必然是如此。” 沈相思忖半晌,却说:“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若是如此,我得去一趟。” 贾靖承连忙道:“相爷坐着喝酒就是了,能出什么事情?若是出事也必然有人来传你过去。” 沈相又琢磨了半晌,沈康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许是后宫的事情。” 沈相恍然大悟,若是如此,有事不来传他也是正常的。他松了口气道:“大家吃菜吃菜。” 陈夫人在门口来回踱步,心里着急坏了,三十多桌席面,平白空了二十几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钱。 起初还有人来敬沈康酒,喝了没几杯,许是也看出苗头不对,一个个埋着头闷声吃饭。 沈相面色难堪,也无甚胃口,倒是北远侯吃得喷香,他不断往兰儿碗里添菜,哈哈笑着说:“兰儿多吃些,就咱爷俩最能吃,别浪费了这一桌席面。” 兰儿用力点了下头:“鱼、鱼。” 沈康阴沉着脸看着北远侯,满脸的不悦,北远侯回头看他,笑着打趣道:“没事,我们兰儿吃饭香,不用客气,没打扰你们灌喜汤吧?少喝几杯,别喝醉了耽误洞房!” 沈康咬着牙,往嘴里倒了一杯酒。
第106章 喜娘见时辰差不多了,过来叫沈康去揭盖头,贾靖承也跟着站起来,准备去闹洞房。 沈容稳稳坐着不动,不断往赵念安碗里夹菜,两人时不时说说话,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 沈相看他这番模样,心里越发动怒,勉强压着火气,咬牙道:“容儿,你怎么不去闹洞房?” 沈容笑说:“他有自己的兄弟,哪里用得上我,我去了也是讨嫌。” 沈相听得刺耳,愠怒道:“你身为弟弟,平日里就不懂兄友弟恭,康儿才会与你见外,你不好好反思,反而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沈容嗤嗤笑了一声,慢条斯道:“落井下石?父亲为何用这些字眼啊?也不见兄长今日哪里不痛快,他既未落井,我又何来下石?” 沈相被他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康儿大婚,你干坐着一点忙都不帮,如今还来与我顶嘴!你当真是翅膀长硬了,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赵念安看看他,眼神古怪道:“他若是没帮忙,我何必借你六万两银子?” 沈相面色一凛,敛了些怒气道:“你也会说是借,相府也按月还你,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凡事斤斤计较。” 赵念安倏地笑了,叹道:“倒是有趣,左右与你也说不清楚,你且慢慢还吧。” 陈夫人闻讯赶来,拉住沈相,压低声音道:“相爷,您消消气,这是做什么,今日是康儿大婚,怎么还闹起来了,赶紧坐下,别叫老夫人知道了又烦心。” 北远侯喝了口酒,问兰儿道:“丫头,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回去吧,免得一会儿气吃多了,撑得慌。” 兰儿咯咯笑了起来。 沈容站起身道:“念安,我们也回去吧,明日再来吃席。” 陈夫人见状也只好送他们,万一留下又斗嘴,一会儿闹得更难看。 沈容走了几步路,突然说道:“母亲,这席面上的八宝鸭给我打包一份带回去,左右也是空着没人吃,别浪费了。” 陈夫人苦笑个不停,叫人来打包了席面上几道值钱的菜肴。 兆喜提着食盒,笑吟吟跟在沈容后头,几人一起乘着月色而去。 等出了相府大门,沈容方笑:“兆喜,明日想吃什么菜?” 兆喜笑道:“那得问双喜。” 第二三日的席面在晌午开,沈相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翌日起身便问客人来了不曾,等到快开席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只是昨日的事情传开了,沈相排座位的时候又是按着品阶排的,第一日贵客都不曾来,后头两日四五品的小官更是拘束,战战兢兢不敢过来,到了开席只堪堪坐了四五桌。沈家本就没什么亲戚,加之沈相向来自持清高,也不与陈氏母家热络,一时间想找些人来捧场都没有,连老夫人都借口头疼躲进了自己的小院里。 昨日贾千怡在后院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与沈康甜甜蜜蜜过了一晚,今日打扮得娇艳动人,乖巧敬了儿媳妇茶,等开席时跟着陈夫人去了女眷的席面上坐着,等着与客人们一道吃席,吃了一半才意识到喜宴竟冷清成这般模样。 陈夫人只能安慰她说,昨日客人都来过了,今日事情忙,都打了招呼送了礼,只是人不曾到场。 贾千怡向来自持,含着眼泪保持住体面,露出得体的笑容。 连着三日加起来,拢共不到二十桌宾客,浪费了整整八十桌席面,沈相被气得病倒了过去,向朝廷告假了几日,躲在房里一步不肯出来。 他心里难消气,陈夫人每日给他送的饭菜还都是席面上剩下的,叫他又是一通咣火,把陈夫人劈头盖脸好一顿骂。 睿王妃听说喜宴冷清,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丫头片子平日里惯会耍手段,如今也叫她见见世面,别总把她这个母亲不放在眼里。睿王见她得意,又是恼火又是心烦,本以为把女儿嫁去相府能沾一沾赵念安的光,哪知反而是犯了这尊大佛的忌讳,他如今总算是明白,为何当日太子拼了前程也要把这块绊脚石嫁出去,原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早知如此,当日少收两万聘金,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本是想将女儿风光大嫁,如今反而南辕北辙。 相府老夫人在房里反思了几日,把病中的沈相叫了来说话。 沈相也无甚大病,说到底也是心思郁结,头疼发作罢了,见了老夫人他惭愧至极,连连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老夫人躺在床头,疲惫合着眼道:“这次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托大了。” 沈相道:“母亲为何这么说?您有什么错?您为了康儿的婚事操碎了心,甚至放下尊严去问孙辈挪银子,要错也该是他们的错。” 老夫人沉着脸道:“我本意也是想替康儿争一口气,但是这次被容儿说对了,这十万聘礼打的是容儿的脸,也是安亲王的脸,我老婆子可以拿孝道压他们,他们无话可说,但是转头他们可以拿皇后压咱们,皇后并非安亲王生母,这里面兴许还有圣上的示意。” 沈相难以置信瞪大眼:“母亲,您是说他们不来,是因为赵念安不许他们来?” 老夫人淡淡道:“什么许不许的,朝臣都会见风使舵,圣上或是皇后露个口风就成了。” 沈相懊恼着拍了下腿,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进门!” 老夫人叹着气道:“早知如此的话就不必说了,如今亲事也成了,咱们也不必与容儿夫妻处处作对,各自安心办好差事,其他的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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