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军。” 一抹刺眼的鲜红从夏槐的唇角流下。 “我在,我在!” 沈阔慌忙地抬起手,抹去了夏槐嘴角的血渍。他弯下了身体,用自己的脸庞紧紧贴住了夏槐的脸颊。 夏槐的声音很轻,只有这样才能听得见她说话。 “酸梅汤……洒,洒出来了……” “没事,槐娘,下次我们重新再做,不管你做多少,我都全喝光,好不好?” 夏槐躺在沈阔的怀中,眼睛一睁一闭,她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气音,沈阔没有听清。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夏槐的体热正在他的怀中一点点流失,可他别无他法,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夏槐,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夏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很美,却如同即将凋零的昙花,极尽凄惨。 汩汩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夏槐却丝毫不觉。 “我说……好……” “夏槐!!!” 却是无人再度回应。 …… 温柔地将夏槐放平后,沈阔直起摇摇欲坠的身子,步伐有些不稳。 “你杀了夏槐。” 不过短短一瞬,沈阔却几乎苍老十岁。他的眼尾是一片刺眼的通红,数不完的血丝分布在他的眼球之间。 伤心欲绝以后,万籁俱灭,内心居然是自己都无法诉说的平静,或者说,是哀莫大于心死。 真的有人能在瞬间白头。 他蓦然抬起了眼睛,“我要你偿命!” * “咳咳,少爷……少爷!” 与夏槐见面后,夏槐将孙昱带了出去,让他去和少爷一起躲到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却是头也不回地冲回了黑烟。 “咳咳。” 火势还未蔓延到此处,可是浓烟依旧遍布。 来时短短的一条路,重新去时,孙昱却走得很艰难。 终于,他看见了一片白袍在空中飘荡,那是少爷的衣裳! 在躺椅上熟睡时吸取了太多的浓烟,沈蔺根本没有机会醒来,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她却想跟您当姐妹 硝烟散去,孙昱再次抬起头来,还是在那一栋昏暗的屋舍中。 “哪一年的冤假错案?” 孙昱好像听到了什么见不得的笑话,突然开始疯狂地大笑。他的眼角几乎涌出了眼泪,神情本该是张狂不羁的,看在眼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悲恸。 “谢裕。”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承化十四年六月,靖逆将军府惨案,不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承化十四年,靖逆将军府? 那段刻意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中的尘封记忆被人血淋淋地打开,孙昱不惜再次舔舐自己从未愈合的伤口,也要谴责谢裕这一副道貌岸然,令他作呕的正人做派。 “六月初七,一队官兵闯入了靖逆将军府,要奉萧景明的命令,将将军捉拿归案。” “后来,不知是从哪起了一场大火。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几乎无一幸免。带头的正是你,你会以为我忘了?!” 谢裕眉心一跳,“你是沈家的人。” “不。” 孙昱缓缓抬起了头,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他干裂的嘴唇已经积起了死皮,每一次的张嘴说话,都无法无视那干硬的质感。 “按照你们的话说,我是沈家的余孽!” 这句话带着太多的决绝、不甘与悔恨从孙昱的口中说出。那股强烈的怨念倾泻而出,听得刀七都心头一震。 谢裕当然记得这件事。 当年.,有人举报靖逆将军沈阔涉嫌科举舞弊一案,买官卖官,意图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萧景明震怒,却念在沈阔镇守南方八郡、颇具民心,不敢大肆搜查,只派了暗卫秘密查证。 可查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坐实了沈阔扰乱科举一事属实,萧景明这才下旨,派兵将沈阔扣押京州,再行处置。 而那时,谢裕在萧景明的跟前虽然已经崭露锋芒,却还远远未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那一日,他确实记得自己被派往了靖逆将军府,还在早已变成了废墟的焦土中,救下了一个人。 当年,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沈阔一案来的太过蹊跷,进展的又太过迅猛。从有人上报到萧睿明被下旨缉拿,几乎只过了短短半月。就像是有人同时约好了,要让沈阔去死。 可那毕竟都是陈年旧案,更何况萧景明已死,这一切早就无从查证。 当年谢裕赶到蜀中的时候,将军府内已经是尸横遍野。他只来得及偷换了一人的身份,带走了一人,其余的尸首就已经被尽数抛在了乱葬岗中,那又是谁救走了孙昱? 越往深处思索,这其中怪异的感觉便更是强烈。 换个角度来想,萧景睿当时之所以会那么强烈地想要沈阔死,或许并不是因为沈阔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结果,想让沈阔死,所以沈阔就得死。 试问一个连跟夫人恩爱都嫌时间不够的“文人将军”,又怎会将手那么长地伸进京州,却扰乱一场他都没有亲身参与过的科举呢? * “殿下,这沈昱竟然来自当年的靖逆将军府中。” 等到孙昱再次精力不济地昏死过去,谢裕与刀七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屋子。 “沈昱?” 谢裕停下脚步。 “是。” 刀七摊开手心,一块小巧的木牌躺在其中。这木牌做得不算精致,经历了十几年来的风吹雨打,早已发霉,木牌上的字也看不太清,只能根据刻痕,勉强地判断是一个“昱”字。 “这是在沈昱在水患安置点的住宅周边搜到的。” 木牌历经了岁月,边角的四个尖锐也已变得圆润。它的主人显然对它极其爱惜,才会时常拿在手中把玩。 刺杀前,这刺客许是怕事情败露,不愿揭穿自己的身份,才能将木牌随意扔在了周边。 “他不姓沈。” 谢裕语气虽轻,说出来的话却无半点迟疑。 “殿下?” “靖逆将军一脉向来子嗣稀薄,到了沈阔父亲这一辈,更是三代单传。沈将军有个儿子,不叫‘昱’。倒是听说将军身边有个管家姓孙,算算年龄,他的儿子应该跟沈阔的儿子差不多大。” “这刺客,”谢裕懒洋洋说着,“应该叫孙昱才对。” 刀七默默咽下了嘴里要说的话。 殿下为何会对靖逆将军的往事这么了解,就跟如数家珍一般。知道沈将军儿子的信息倒不奇怪,可是连将军府的管家信什么儿子几岁都知道……若说谢裕没有提前调查,刀七都不信。 难道谢裕真是个天才?几年前的匆匆一瞥能记这么好几年? 刀七郁闷了。 “派人给他送些食物和水,别叫他死了。” 谢裕突然没由来的想到。 如果他真是靖逆将军府的故人,他或许是现在这世上,唯一对沈蔺有牵挂的人。 “是,殿下,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黎县的水患与灾民安抚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等京州送来的粮草一到,我们就去会会北蛮。” 十几年前,沈阔能一人一军打的北蛮元气大伤,被迫向北晋俯首称臣缴纳岁贡。十几年后,谢裕可以与虎啸营全体自然也更是可以。 谢裕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等到北蛮收拾完毕,该承受这无妄之灾的,就是狄丘了。 荧伽,来日方长,你我且走且看,谁才是这一场胜者为王。 * 萧行云果然说到做到,办事效率很高。 他回宫后,立刻就解了萧明宜的禁令。虽然还是对萧明宜的出宫时间与回府时辰有着具体的规定,却已不再向先前那般,有着太多强硬的约束。 陈怡最近很是烦恼,自从萧行书放松了命令以后,萧明宜更是解放了天性,一日三次点卯一般地往她屋中跑。 有时候,到了深夜,萧明宜还赖在她的院中不肯离去。陈怡向来早睡,又不好意思出口赶人,直把青缇气得够呛,背地里嘟囔了好几回。 一开始,萧明宜是打着学习的名头来找陈怡的,美其名曰“婶婶是京城第一才女,跟着她可以学课本中没有的知识”,陈怡自然也欢迎。 可过了没多久陈怡就发现,萧明宜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往往是学了没多久,萧明宜的话题就自然的从书籍转移到了谢裕的身上。有两次话题转变之快、之巧妙,就连陈怡都该拍手叫绝。 “她这哪里是来跟着您学习的,分明是来跟您抢男人的。” “青缇,不可胡说。” 她没想到,青缇一语成谶。 让陈怡真正烦心的是在一次午后。 这一日,萧明宜照例来找陈怡,知道萧明宜连着会来好几天,陈怡早早备好了功课。可萧明宜才学了没一会儿,就吵着闹着要去玩儿。 她这几日已经摸清了她这位未来婶婶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若是陈怡不同意,哀嚎两声憋出两滴眼泪,陈怡准保投降。 果然,陈怡拧着眉头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最终无奈一笑,收起了桌上未看完的书籍。 “婶婶,”萧明宜拉着陈怡往外走,“你是不是也觉得明宜挺好的。有明宜在,就算是裕哥哥不在,婶婶在府里都不会孤单呢!” 自从萧明宜经常来嚯嚯陈怡后,青缇就无师自通了梁顺的绝技——翻白眼。 青衣听完萧明宜的话,白眼翻得简直要上天,又被陈怡一个不赞成的温和眼神所制止。 陈怡沉思了一会,说:“安和公主性情活泼可爱,的确是给王府增添了不少热闹。” “婶婶,那你说。若是明宜以后也住进了王府,府中岂不是天天这么热闹,婶婶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萧明宜眼睛睁得大大,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不假思索地说。 青缇:“?!” 陈怡:“……?” “陈怡愚笨,公主这是何意?”陈怡在风中有些凌乱。 “哎呀婶婶!” 萧明宜上前,已经是亲热.地挽住了陈怡的手臂。 话到这里,萧明宜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露出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就是……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白天与婶婶一同做好姐妹,晚上,晚上与婶婶一同——哎呀,羞死人了!” 萧明宜跺着脚,倒是自己先害羞地跑走了。 陈怡:“……” * “我呸!这萧明宜是哪门子的公主,还安和?依青缇看来,她既不安分,也不温和。” 晚上,只有陈怡和青缇两个人的屋内,青缇把门一关,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若是以往,陈怡定是会出口训斥青缇谨言慎行,可今日她也准时是被吓了一跳,搜肠刮肚了半天,也只硬邦邦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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