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你这步棋应当下这儿。”托腮的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棋盘一处,被称作黑脸的男人大大咧咧道:“下都下了,哎呀,金脸,你快走。我又不是白脸,我才不悔棋。” 端茶女停下脚步,茶水被放在各自两边。 “这局棋,没有悬念,黑脸,你已经输了。” 声音从远及近,一个华衣男人走来,身后跟着随从。 “殿下。” 端茶女们低头行礼,两个对弈的男人本想起身行礼,裕王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下。 “主公,如何见得在下此局已输?”黑脸不甘心地问道。 裕王轻声笑道:“在金脸说那句话时,你的棋招已然被窥见。甚至连你的对手都开始为你提议,就算是赢,多半是对手让你的。” 黑脸点点头。 “下完了吗,本王有事要说。” 两人立刻起身,跟在裕王身后走向山石浅塘处。 “本王今日召集大家,所为之事,想必大家都清楚。”裕王站在中央,庭院里的人齐齐往裕王的地方靠,后者接着说道,“在这些年里,本王就折损了两名大将,本王深感悲痛。” 死在余州的蓝脸和死在京都的绿脸。 “如今兵马粮草齐全,他们已经拦不住本王了。那裴问礼调换巴郡渝州的州长县令又如何,不过是亡羊补牢。” 说罢,一个门客走上前,在石桌上展开大辛城池布防图,供他们观看,上面做了许多标注。 “殿下,就让在下来讲解吧。”门客得到裕王的指令后,手指着图上的三条黑线,说道,“我们兵马分为两条路,主路东北方向,直捣黄龙。另一条路,步兵通行,截断裴氏的财源粮草。” 主路是巴郡地区到京都最近的一条路,而另一条路,路上水道多,不宜行骑兵。 “扎那他们会来助我们,这是第三路。”门客说完后,将心中疑惑的地方说出来,“主路途经的州县驻兵不多,前不久被收回京都,归纳为御林军,这条路上州县还不如其他州县兵力强悍。殿下,裴尚书难道不清楚吗?在下疑心有诈。” “哈哈……”裕王大笑几声,挥挥手让一个侍卫去取东西,一刻后,侍卫递上一卷信纸,裕王扬扬下巴让门客去接,后者边拆开边听裕王说道,“收纳州兵,归为御林军,这是元武将军的主意,他借口要整顿军队,已经为我们铺好了路。” 那封信是元武将军亲笔所写,表明想和裕王合作。 “可是……裴尚书前些日调官,这条路上州县全都不是裴党之人,裴党的人大多被调去江南地区,连岭南关外也有。殿下不觉得蹊跷吗,不堵住我们的必经之路,反而加固边疆。” 闻言,裕王轻笑着摇头,回道:“孟先生,他如此做,是在护,护他们裴家的百年基业。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犯如此错误。本王与他下过棋,心思很重,每一步棋都经过深思熟虑,怕是心里都要推演过上百遍。” “至于调官一事,想必是在路中设下过有损的陷阱,不想自已人去送死。” 裕王说得有,孟先生沉思应声,但心里依旧顾忌着这点。 “此次,本王势在必得。” 仲秋寂寥,叶落归根。京都一片萧条,天气转凉,十方街道行人也少。 宫廷里的木叶泛黄,剩些枯枝败叶败人兴致。长乐宫宫殿里的落叶被扫走,无花叶添色,宫中显得黯淡。 秋天是人愁思最多的季节,太后脸上多了几道皱纹,面容忧愁,还有几分不甘,她坐在美人榻上,手紧紧抓着从裴氏主家传来的信。 信中写明了裴问礼修建的别院的作用,顺带引出裴家要避开锋芒的想法。 “本宫才管事多久,江山就要易主了。”太后冷着脸,愤愤地把手中信纸揉成一团,她不信裴问礼想不到对策,但心里又不得不相信裕王声势浩大,裴氏难以对抗。 “裴尚书要在江陵待几日?”太后问身旁的一个太监。 后者唯唯诺诺地说道:“说是过完中秋就回京。” “他倒是有心思和心上人过中秋,裕王都要起兵造反了!”太后很少动怒,今日这一出,惹得整个长乐宫不敢吱声,她扔远信纸,自嘲般笑笑,“本宫还不懂他的意思,他建别院是为了给本宫和陛下藏身,难道此事真的没有回转之地了?” 太监轻声安抚道:“娘娘,这只是一条退路。裴大人,应该会有其他的法子,要不然他不可能安得下心在江陵。” 说完,太后怒气消散些,却又想起另一件事。自从新皇登基,她垂帘听政,官员们有不少怨言。况且她还和裴问礼在朝政上起过争执,如此一想,裴问礼建别院为了保护她和皇帝,也侧面说明他在大事上,还是站在自已这边的。 那点掌控欲得到满足,太后拿起玉如意捶着酸痛的肩膀,若裴问礼最后也无力回天,她不介意拿裴家去投奔裕王,只要能保住自已的位置。 烦心事暂且抛到一边,太后望着方格窗外光秃秃的树木,枝干上最后一片叶被风吹得晃悠几下,最终飘落下地。 “又是一年中秋啊。” “本宫已经记不清在这皇宫里过了多少个秋了。” 因为是中秋,武堂早早关门谢客,让学武的人早点回去团圆。 姜鹤一喜欢热闹,请了厨子在武堂里大摆宴席,总共摆了十四桌。 武堂闹哄哄的,封长诀去每一桌喝完酒后,脸上笑意未褪。 “封长诀,别光喝酒不吃菜。”姜鹤一喜气洋洋地拍封长诀的后背,眼看后者坐回主桌,指着一大桌菜,接着说道,“这桌菜要吃完啊!” 封长诀笑着打哈哈,转头朝裴问礼说道:“你也多吃点。” 姜鹤一:“……” 姜鹤一眼珠子一转,瞄到桌上的几盘菜,忙不迭往裴问礼那边推过去。 “没想到你俩能搞到一块去,我表弟那处有问题,也不知道治好了没。封长诀你多担待啊。”姜鹤一挤出一个猥琐的笑,视线挪到裴问礼身上,说道,“表弟啊,羊肉汤里面放了山药,特别好喝,你尝尝,能壮阳呢。” 裴问礼:“……” 饭桌上被人谈论这种事,想也不想,就知道姜鹤一是故意的。 “噗哈哈……”封长诀笑得腹痛,忍不住拍桌。 平日里处变不惊的裴问礼笑脸上都有了一丝裂痕,他危险得眯起眼,没有应姜鹤一的话,偏头看向笑容灿烂的封长诀,慢吞吞地问道:“我需要喝吗?” 封长诀笑容停滞一瞬,耳根发红,连忙伸手把羊肉汤推远,他还是比较惜身的。 裴问礼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不自觉上扬,才有心思回表哥的话。 “姜鹤一,那事,我诓你的。” “什么?!你那儿没病啊?!” 姜鹤一惊讶得差点破音,满堂宾客循声看过来。 裴问礼有一瞬间想让他这辈子都闭嘴,耐着性子说道:“那时候为了推婚事,找神医也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帮忙。” “我去!”姜鹤一觉得这人真是疯了,哪有人拿那处开玩笑,他看看裴问礼,又看看封长诀,突然发出叹息,“封长诀,你这辈子怕是都要栽他手里了,逃都逃不掉。” 封长诀笑得纯良,朗声道:“我为什么要逃?我甘愿栽他手上。” “……” 姜鹤一有种想自戳双眼的感觉,他一个单身汉,真听不得这些话。 饭桌上吵吵闹闹,封淙他们也在打趣自家小将军和裴问礼之间的事。唯一安静的扶川埋头吃饭,夹菜的时候目光在他们之间巡视,最后落在春风满面的封长诀脸上。 但是封长诀的目光就没从裴问礼身上移开过,似乎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扶川插不进话,也不知道能和他们聊什么。 在里面最熟的封长诀,也在聊着他听不懂的话。 连他吃完饭放下筷子,饭桌上也无人在意。
第120章 不差东风 “扶川呢?” 宴后,酒席中不见扶川的踪影,封长诀皱着眉问管事的。 管事的磕磕绊绊地回道:“堂主……扶、扶公子应该在后院喝酒吧。” 封长诀怔住,他很少见到扶川喝酒,心中愈发奇怪,跟管事的打点好一切就往后院走去。 被封家军围住道谢敬酒的裴问礼察觉到这点,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封长诀的背影,唇角往下压了压。 后院堆放的杂物多,月色朦胧,平生凄凉。封长诀一走进,就看见扶川坐在一个大木箱上,旁边立着黑色酒瓶。 “才想起我?” 扶川忽然开口,视线也没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喝闷酒?”封长诀双手反撑在木箱上,轻巧一跃,在扶川身边坐下。 “中秋佳节,我想的有点多了。”扶川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封长诀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等他说下去。 “小将军,等安定下来,我就不借你的福气了。”扶川故作轻松地笑笑,他随手捞起酒瓶,声音却如飞雪般凛冽,“我总不能一直跟着你吧,你也有自已的家,也有自已的爱人。今日团圆,让我想起了和师傅在小破庙待着的日子。” 封长诀瞳孔微缩,他知道扶川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也知道扶川那些话是开玩笑而已。 末了,封长诀扬起笑容,说道:“恭喜,你有了自已的路。” “师傅说,要传道。”扶川指腹摩挲着瓶身,心事重重,他沉声道,“没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想必我传道也会很轻松……师傅在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吧。” 封长诀难得安静地听着,忽然扶川侧过身,伸出五指挡他眼前,不知道在比划什么。 “一开始,我被你的命格吸引,我很嫉妒,凭什么你就能顺风顺水地活着,凭什么师傅口中的你如此优秀。”扶川语气急促,封长诀被覆在一片阴影下,看不见扶川眼角的红,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后来,得知你父母去世,受了挫折,我才敢接近你,这样我们之间就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了。” “但是越发接近你,就越发觉得我心胸狭隘。” 封长诀呼吸一滞,他没想到扶川能和他说那么多。 其实从封长诀回京后,扶川和他之间就相隔甚远,或许能追溯到更早,封长诀在外死战,他被天德将军关起来时,城墙内城墙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封长诀当时是如此安慰他的,但他心里还是有愧疚不安的阴霾。 “封长诀,谢谢,在我师傅仙逝后陪我这么长时间。”扶川眉眼弯弯,连气氛都变得温柔了。 封长诀轻轻用拳头捶了捶他的手臂,噙着笑道:“说什么呢,你也陪着我啊。” 扶川心头淌过暖流,故意装作嫌恶的表情,说道:“咦,好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0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