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火去!” “他怎么了?”郦椿懵懂地问。 “你自己去问他。”隋瑛说。 郦椿反应过来,说:“你们认为是林叔的错!可是,你们不知道,这些时日,他,他……” 少年泪珠子直掉,隋瑛看了心底难过,拍了拍他肩,“没有怪罪他,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如今他来了,再重的病我也给他养好。你别怪我当初狠心扔下你们,就是我,也需要时间去面对。” 郦椿泪眼汪汪地看向隋瑛,忽然冲上去抱住他的腰,哭喊道:“你再也不能扔下他,不能扔下我,你一走,把他的命都给带走了!他夜夜都流泪,他快死了,我不允许你再扔下他,你要是不爱他,我就……我就!” 郦椿松开隋瑛,恶狠狠地说:“我就再也不让你见他!” “够狠。”隋瑛说,“那我可得小心了。” “你最好是!” 郦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他去见韩枫了,他心想自己高低得跟韩枫说明白,他的林叔没有错,即使有错,他也道歉了,不许你给他脸色看! “这孩子,被林大人娇惯了,以后成什么气候。”崔大人痛心疾首。 “我觉得这样很好,孩子的肩膀如此稚嫩,实在不必承担太多,我的晚儿就是承担了太多。” 隋瑛喊来几名下人招呼崔大夫,自己就转身上了楼,他来到林清熟睡的床前,掀开蚊帐仔细地端详他。 “傻瓜。”他含泪轻抚林清的脸,“都是哥哥不好。” 好似被叨扰,林清在梦中蹙眉,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隋瑛宠溺地笑了,他情愿他可以一直安详而平静地睡下去。 “只是,再睡下去了就要饿肚子。”他捏了捏林清的胳膊,林清不耐地翻身,隋瑛笑了笑,便一手托着林清的背,一手整个儿地将他拦腰楼了起来。 林清在隋瑛怀里仰起脖子,柔若无骨,长发散落,如瀑般地散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朦胧的蚊帐,古朴的房梁,林清思绪有片刻恍惚,然而腰间炽热而有力的臂膀给予了他无限的安心。他缓缓地直起脖子,看到近在咫尺的隋瑛。 林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你回来了。” “我爱你。” 林清惺忪的眼睛遽然睁大。 于是隋瑛再说了一遍:“我爱你。” 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清的心上,他愣了好一阵,伸出胳膊,搂在隋瑛的脖颈上,眼底也亮闪闪的一片,“再说一遍,多说几遍。” “才不多说,因为以后要日日说。” “当真?” “何时骗过你。” 林清兴奋地从床上跃起,扑进隋瑛怀里。他看起来很活泼,没有丝毫病痛的模样。可隋瑛在握着他腕子时就已感知到他微弱的脉象。 “该用晚膳了。” “这么晚了?”林清茫然,在隋瑛怀里眨着眼睛问,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是啊,你睡了一整天。” “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日子我尽拿来睡觉了,真不像话。” “春困秋乏嘛。” “哥哥今天为我做什么吃?” “好吃的都给你。” 林清咬了咬唇,眼眸流转,狡黠笑道:“吃你好不好?” 隋瑛轻挑眉梢:“可别夸下海口,谁被谁吃还不一定。” “哈哈,我真乐意!”林清在隋瑛唇上厮磨着,与过去一年判若两人,他也不想梳头,就想自自在在地在隋瑛身边,于是当他再度出现在郦椿面前时,少年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他还从未见过林清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 长发也不束,常服也不穿,就套上隋瑛的素色长布衫,脚踩一双葛布布鞋,身上无任何装饰,只是一袭素而仙的天青色,乍一看像个秀气的小道士。只是这眉眼间又含着脉脉纯情,举手投足间又带上几分嗔意,倒又像哪家的俏媳妇儿。 “这,这……” “什么?”林清剜了一眼郦椿,“傻了?” “你怎么不穿官服?” “来这儿又不是做官的。” “哦。”郦椿坏笑地挤了挤眼,“你是过来嫁人的。” “小鬼!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看我不打你。”林清举起拐杖,佯装要打,脸却红了一片。 “哇,你有力气了!有力气就要打人!”郦椿开心地哇哇大叫,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韩枫哥哥说带我去河里摸鱼,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别呛着水。”林清连忙叮嘱,可郦椿已经在紫金交错的晚霞中跑远了。隋瑛见他不放心,就说:“韩枫水性极好,你大可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只想你。”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在我面前也想。” 隋瑛挽起林清的手,“跟哥哥用晚膳去,今儿个他们烧了一只鸭,我非得要看你吃下一整个鸭腿才罢休。” “我会吃很多,我的胃口好得很!” 林清依偎在隋瑛身边,就像挂在他身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过往的烟云重重在千里迢迢之后悉数散尽,这里只剩下两个赤诚的人、坦然相对的人。 隋瑛为林清夹起一个鸭腿,放进他面前的碗里。 林清吃得很香,鲜香的肉味蔓延在他嘴里。隋瑛含笑看着,却想起午后崔大夫的那些话。 “一个人啊,身子是经不起这么搓磨的,你走后的这一年多,把他的魂儿也带走了。” 心底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难过,隋瑛抬手,撩起林清的黑发别在了他的耳后。 “多陪哥哥一段时间,好吗?” “好,这一回我预备在广西待上个三月半年的。” 隋瑛笑了,他想说的不是此刻,而是更为长远的长远。 他用帕子擦着林清嘴角的油渍,笑而不语。林清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坚定道:“然后,我要带回你去,回到你原本该回到的地方,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第147章 恨你,爱你,亦愧对你…… 隋瑛的手一滞。 他垂下眼睫, “我在这边很好。”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林清不动声色,继续小口吃隋瑛为他撕好的鸭腿肉,“对你来说哪里都好, 就是我身边不好。” “何曾……” 见隋瑛红了脸,林清得逞般地一笑,这个话题便过去了, 林清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也没有道可讲,凡事都有个水到渠成。 只是听闻到宋知止的死讯后,隋瑛还是神色黯然。 “ 陨霜是个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人,这些年他孤身一人, 只有这个学生走近了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打开了心扉…… 还有奚越,该多伤心,奚今……” 提起奚今, 隋瑛哽咽。 “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不住他们。” 林清闻言垂首,不禁抓紧了衣襟。 却在一阵沉默后, 隋瑛轻笑一声,“只是, 在这个时期纳今儿为皇后,是个正确的决定。陛下…… 陛下登基伊始,国本不安, 东羌已经抓住了机会南下, 要不是北狄那伙人被吴宪中打怕了,怕也是要趁虚而入。这个时候,内部可不再起动乱。今儿入住皇宫, 至少让东州无法撼动。” 只是说这话时隋瑛没有看林清,隋瑛何等聪明,他何尝不知萧慎迎娶交集不多的奚今是何人在后提议。只是在爱情当中他向来习惯退步,他思想,尽可能地去解林清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什么目的。 很多时候,只要愿意去解,没什么是不能解。 此时他们走在一片竹林边缘。夜阑星稀,薄雾笼罩山峦。夜色将彼此的神色融化在牛乳般的雾气里,朦朦胧胧的一片。他们手牵手,走得很慢。很多时候他们聊一聊那些逝去的人,那些思念的人,但更多时候,对于有些人他们不再提及,沉默与他们一同融化。 可林清却在抬头的一刻想起了张邈。 不知为何,望着隋瑛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了张邈。 那个他恨了一辈子,却在最后无限伤怀的男人。 林可言给了萧穆一个天下,他将这天下交托萧穆与张邈,可他们二人都辜负了他。 那么自己呢? 他林安晚给了萧慎一个天下,在他心中,扛起这个天下的该是隋瑛。 原来,自己走了这么久,不过就走的林可言的一条老路。可林可言赌错了,可自己会错吗? 这时,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一阵阵力量雄浑的呐喊声,林清脚步一滞,闻声望去。 “是在练兵,预备过几天进山了。”隋瑛搂住了他的肩。 “进山?” “匪徒猖獗,我预备带兵进山,当然,如果能劝降就更好。” “他们会降吗?” “总得试一试,这片土地贫瘠荒芜,实在不该继续流淌鲜血。” “我和你一起去。” “好。” 隋瑛握着林清的手,继续向前走。走过竹林,便是一片随风摇晃的柳林。这些柔嫩翠绿的枝条拂过他们的肩膀,偶尔留下一两片绿叶。不久后,他们步上一道羊肠小道,小迳蜿蜒,通往一条清澈小溪,隋瑛在前,林清在后,他们走在春夜泛着青草、土壤香气的密林间。从林间出来时,雾气也随之消散。皎洁的月光落在小溪之上,反射的凛凛光芒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溪涧之畔,零星散布着妇人们的浣衣石,长而平滑若舌头一般伸进溪水里。远处,走过一小片碎石滩涂,便见一方半丈见宽的方石横亘在溪水之间,突兀地将溪流分为两半。隋瑛见状,笑了笑,便蹲下身环抱起林清,涉水而去。 “冷不冷?”隋瑛问。 林清摇头,“你呢?” “春夜的水是热乎的。” “不信。”林清笑。 隋瑛走到石头边,将林清放了上去,“摸一摸。” 林清深处手去触碰溪水,冰得他一颤。隋瑛见了开怀大笑,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他将双腿从齐膝深的溪涧里抽上来,坐到林清身后,自后将他抱进怀里。 用完晚膳后隋瑛就说要出门散步,怕林清吃了太多油荤不消化,走着走着便说要带林清去个好地方。于是两人穿过竹林,走过滩涂,还淌了一阵水,终于稳稳当当坐在这溪间的方石上。 “我经常来这里,若是天气再热些,这里有成群的萤火虫,亮晶晶的一片,很好看。”隋瑛搂住林清,温存地呼吸着。林清感受背后的那片炽热,总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呢?”林清浅浅地问。 “我常夜半时分来这里,独坐在这方石上,两旁流水潺潺,湍流不息。我时常注视这水,恍惚间总有一种倒流之感。仿佛我再往回走,时间也不停回溯,每当到了那时,我会幻想你仍旧在我身边。” 林清抓住了隋瑛的手背,“我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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