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指向地图,侃侃而谈:“这掌命河的流向乃是从北部缓缓流向西南部,最终分散成诸多小河。依我之见,我们可以考虑从堤坝附近着手开辟两条水渠,一左一右,如此便能降低水的流速与流量。” 他稍稍抬眸看向时彦,目光坚定,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即便没有堤坝的防护,也能确保不再有水灾之类的灾祸侵扰。” 时彦听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片刻之后才出声问道:“那这两条水渠,谁宽谁窄,谁前谁后,又当如何定夺?” 这一次,陆淮没有即刻回答,显然被这一问题难住,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此时,旁边静默的卓祁开了口:“西部开宽渠,东部开窄渠,且前宽后窄。” “为何?”时彦一脸疑惑。 卓祁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西部地势相较而言更低,若在前开宽渠,便能借助地势之优势,让水流顺势而下,大大减少水阻,更易于把控水流,防范泛滥成灾之患。再者,西部存有大片农田,日后用于灌溉,也是极为有利的。” 卓祁稍作停顿,目光沉静如水,接着说道:“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治水之道,关键在于顺应自然,将水患转化为水利。故而,择高处开宽河,实乃上策,既能防患于未然,又能确保水患不再生,水利长留存。” “妙极!”时彦听后,激动得猛然起身,拍手称赞:“卓大人这一番高见,当真是妙极!” 卓祁谦逊地微微颔首,浅笑回应:“过奖。” “既然良策已定,恰好又到了正午时分,不如咱们暂且用膳,用过膳后再将此事告知百姓。”时彦说道。 “那就有劳时知州费心安排了。”卓祁应道。 待时彦出去吩咐下人准备膳食之时,陆淮面带疑惑,目光转向卓祁,凑近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知晓这些?” 卓祁神色淡定,缓声道:“平素里略看了些相关书籍。”言罢,他缓缓靠近陆淮耳边,轻声低语:“若敬辞有意,我愿教你。” 陆淮闻言,顺势牵起卓祁的手,微微握紧,同样轻声说道:“夫人果真是无所不能,待局势安稳,夫人可一定要好好教我。” 卓祁唇角一弯,猜到他打的什么心思,但还是应着说“好”。 不多时,家丁前来请陆淮和卓祁前去用膳,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院中,此时阳光正盛,恰似璀璨金芒倾洒而下,微风轻柔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惬意。 倘若不是有要紧的事,他们定然会在这里待上一阵。 未几,时彦便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温婉娴静的女子和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女孩。 那女子身着素雅衣裳,裙袂飘飘,面容和善,眼神中透着如水般的温柔光芒。小女孩儿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往这边张望,模样甚是惹人喜爱。 时彦引着她们来到桌前,笑着介绍道:“陆大人,卓大人,这是内子和小女。”随即转过头,对着母女二人介绍道:“这便是陆大人和卓大人,此次专程前来治水患。” 那女子微微俯身行礼,小女孩则有些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时夫人好,令爱天真可爱,不知令爱芳名如何?”陆淮微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温和与亲切。 “多谢大人夸赞,这是小女如清。”时彦笑着回应,转身看向小女孩,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道:“如清,快向大人问好。” “大人。”时如清奶声奶气地喊道。 陆淮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卓祁也缓缓站起身来:“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如清此名,蕴含高洁之意,甚好。” “大人谬赞了。”时彦笑着说道。 饭桌上气氛融洽,没有再聊公事,满是欢声笑语,期间,时如清渐渐不再那般拘谨,偶尔蹦出几句话,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膳后,时彦便与陆淮、卓祁商议着如何将商定之事告知百姓,他们字斟句酌,力求让百姓们清楚明白且安心接受。 而时夫人则带着时如清在一旁安静聆听,偶尔也会温和地插上一两句建议。 当一切商议妥当,陆淮与卓祁起身准备去召集百姓,或许是未曾见过这仗势,时如清叫嚷着也要跟随,两人无奈,只好带着她一同前往。 百姓们听闻有要事宣布,纷纷聚集而来,现场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陆淮清了清嗓子,高声将他们的计划和决策一一详述,卓祁则在一旁适时补充解释。 然而,事情进展并非如他们所料那般顺利,决策尚未讲完,便遭到了一些百姓的阻拦。 “你们这是瞎折腾啥,万一弄砸了可咋整?” “就是,好好的堤坝不加固,非要搞什么水渠,简直是瞎胡闹!” 面对百姓们的质疑和反对,卓祁耐心解释道:“乡亲们,我们此举乃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水患问题,让大家往后不再遭受水灾之苦。” 但百姓们依旧心存疑虑,开渠之事因而受到极大影响。 就在他们深感束手无策之际,天赐良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站了出来,这位老者正是陆淮此前观察掌命河时路过遇见的那位。 “大伙听我说,陆大人和卓大人皆是为了咱们着想,他们的法子或许可行。咱们应当给他们一个机会,总不能一直被水患所困吧。”老者的话在百姓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渐渐地,百姓们的态度有所转变,开始支持陆淮和卓祁的行动,眼中也燃起了对未来的期待与希望。 陆淮和卓祁望着逐渐散去的百姓,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太阳渐渐西沉,余晖宛如金色的薄纱,轻柔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勾勒出迷人的轮廓。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 时彦组织百姓们开渠水道,百姓们兴致高昂,手持家中的锄头、铁锹工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乡亲们,这几日,甚至数月,咱们都需齐心协力。为了咱们的家园,为了子孙后代不再受水患之苦,一同努力开辟水渠!”时彦高声呼喊,声音洪亮有力,仿佛能穿透苍穹。 而在远处,陆淮与卓祁并肩而立,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卓祁率先打破沉默,说道:“原以为只有京城才有这般聚众动员的场面,看来是我见识短浅了。” 陆淮转头看向卓祁,说道:“这些商州的百姓善良、厚道又朴实,比起京城那些为谋私利而勾心斗角之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岂止是天差地别,根本毫无可比性。”卓祁也看向陆淮,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你永远无法想象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为了上位能有多无耻卑劣。” 陆淮目光深邃,犹如幽幽深潭,紧紧盯着卓祁,小心翼翼地问道:“知安……是不是忆起了什么伤心过往?”他稍作停顿,从卓祁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异样,似乎在谨慎措辞。 卓祁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一时间,气氛陷入沉寂,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相识时的陌生与安静。 沉默许久,卓祁才缓缓开口道:“敬辞,我能走到今日之位,也是踩着众多人的身躯,我……与他们并无分别。 卓祁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似乎生怕被陆淮厌弃,而他心中也着实没底。 他见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太多的血腥残酷,似乎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那些过往犹如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的灵魂,让他难以挣脱。 陆淮听后,环顾四周,见无人关注此处,轻轻亲了亲卓祁的嘴角,目光温和且坚定地说道:“知安,莫要这般贬低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你心怀对受灾百姓的同情,单就这一点,你便远超京城那些人不知多少。” 说罢,他伸出双手,轻柔地捧着卓祁的脸,缓缓将其转过来,使其面对自己:“你无需执着于过往,因为有我在你身旁。” 卓祁闻言心中泛起一股酸涩感,他微微点头,轻“嗯”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却瞧见不远处的天空中一群飞鸟正振翅高飞,那自由的姿态令他心生羡慕。 与此同时,百姓们陆续前往掌命河处,卓祁望了一眼逐渐散去的人群,对陆淮说道:“我们也走吧。” 说着,他抬脚向前走去,陆淮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自责与疼惜。 他心里明白,自己并不知晓曾经的卓祁究竟经历过何种艰辛,无法切身体会卓祁此刻的复杂心境,那些隐匿在岁月深处的苦难与挣扎,他未曾参与,也难以完全解。 但他不曾知晓的是,卓祁早已将他深藏在心底,多年未变。 作者有话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出自《荀子哀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出自春秋时期的《左传宣公二年》
第14章 古阳县。 莫忱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此地,踏入这片土地,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繁华景象,街上到处都是小摊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他先是寻了个客栈,将自己安顿下来,随后便到街上去溜达了一圈,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然而,一番探查下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他决定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在返回的途中,莫忱偶然听到做布匹生意的老板娘和买客正在谈论新上任的王县令。 他佯装在看布料,实则悄悄听着她们的谈话,可惜并未获取到有用的信息。 待买客离开后,莫忱开口道:“这位姐姐,方才我听你们在讨论王县令,我怎么记得古阳县的县令姓孙啊?” 莫忱施展出他那信口胡诌、巧舌如簧的本事,成功吸引了布匹老板娘的注意,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莫忱微微一笑,从容应道:“姐姐真是目光如炬啊,我是来此地探亲的。方才听闻你们在谈论县令,一时好奇,便过来多嘴问了一句,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他这一声“姐姐”叫得老板娘心花怒放,心情大好,当下便毫无保留地对他说道:“之前古阳县的县令确实姓孙,不过那家伙因为贪污受贿,被朝廷给处置了,这王县令啊,是后来才走马上任的。” 莫忱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位王县令为人如何?” 不说还好,一说老板娘就来劲了。 “王县令对待咱们这些百姓,那真是没得说,不仅慷慨地帮助贫困人家,还时常来巡视民情呢。”老板娘又瞧了莫忱一眼,问道:“公子来这儿是为何事?” 莫忱把那番说辞又搬了出来:“来看我家小妹,她前几个月刚生了个孩子。”说罢,他装作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的模样,对老板娘说道:“姐姐,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古阳县里有孩子失踪,我着实有些担心外甥,这事儿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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