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有任何言外之意,只是单纯的劝告。红衣男子听完忽而笑了起来,他抓起一把棋子,那股收敛起来的疯劲又漫出来,一颗颗棋子从掌心中掉落,砸乱了原本的棋盘,他挑白了讲:“独脚难行,孤掌难鸣。即便他有心也救不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他逆转不了既定的事实,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殿下,我知您的好意,但此刻谈这些未免太过虚假,棋盘已经开始,若下不完,这血就流不尽。” 天下为棋,你我皆是执棋人,亦是棋子,谁都逃不过。 雨打屋檐,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张英气漂亮的面孔终于露出一点与其相似的气息,贵客将指尖的黑子放入红衣男子的掌心里。 未洗尽的血腥味随着动作的靠近钻入他的鼻腔,耳边的低语冷酷无情,“那便物尽其用,好好搅一搅这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背刺了谁,而谁又背刺了谁? 第25章 群起而攻1 五更时分,李幼被一场噩梦惊醒。这场噩梦尤为真实,醒来后竟一时分不清真假。 利刃穿透腹部的痛楚,绝望攀扼的情绪,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一滴泪掉落锦被。他一手捂住因刺激而收缩的腹部,一手摸向顶格的匣子,却摸了个空。 “喜宝。” 他翻身下床,眼前一片昏花。 “喜宝!” “诶!陛下,奴才在!”在李幼喊出的第五声后,喜宝夺门而进。 他边走边掏出一个香囊,还没递出去,人就被李幼拽了过去,握着香囊的手蓦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定睛一瞧,李幼凑到他的手边,猛然嗅了好几下后跌坐在地面,动都不动。 他瞧了片刻才跪到李幼旁边,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但由于光线昏暗,叫人看不清那里面究竟蕴藏了什么,他放低声道:“陛下……您的脸色好差,方才是犯病了吗?” 李幼盯着屋檐上的画梁,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彻底清醒,“方才做了场噩梦,被吓着了。脸色差……”他轻笑一声,“朕怕是好不起来了,再也好不起来了。” 喜宝不以为然,仍是天真地信着宋涛说的假话:“有了宋神医开的药,陛下会好起来的。” 他也想痊愈,可毒已入血肉,拔除不得,死亡便成了唯一的结局。 喜宝知他中毒,却不知他快要死了。而他也不打算告诉喜宝他们,省得他们知道了难过。 “嗯,会好的。”李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五更天了,朕睡不着,叫人更衣,随后去政清殿吧。” 入了政清殿,不多时,有宫门守卫来报,道翎越王有急事求见。 翎越王对李幼这个侄儿素来轻视得很,逢年入京,从不主动拜见,就算被迫入宫问安,态度也极其敷衍。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翎越王这才迫不得已入宫求见。 到底发生何事了? 李幼按下心头的疑惑,道:“宣皇叔进来吧。” 翎越王一进殿,没了往日的威风,见了他声泪俱下,“陛下!陛下!臣今日前来,是为鹰都王鸣不平! “昨日子时,孙珩行无故带兵包围鹰都王府,鹰都王不服,问他因何围府,那厮道他窝藏反贼,犯了包庇之罪。 “天地良心!臣与鹰都王素来交好,他私底下是什么人臣难道不知吗?可孙珩行非但不信,非要安罪名给他。鹰都王不服,一气之下与孙珩行起了冲突,结果,结果那厮竟伤了鹰都王,到现在都生死不知,而且他还不肯撤兵!陛下你要替鹰都王做主啊,一定要严惩孙珩行!!” 翎越王全程没给李幼提问的机会,一个劲的哭诉,差点哭昏过去。那副哭容可谓是情真意切,好似鹰都王已经死了。 李幼没法,好说好歹许久才稳住了翎越王,又顾及翎越王哭昏在半路,便将他留在偏殿休息。 翎越王一走,李幼还没松口气,大臣求见的讯号接踵而来。他们目的一致,具是为了弹劾孙珩行。 政清殿顿时热闹非凡,臣子你一句我一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似乎对孙珩行的举动痛恨至极。 这种群起而攻之的架势看得李幼心中一沉,抛开事实如何不讲,他们这时候目的有两层,首先是借他的手打压孙珩行,其次才是为博个美名而鸣不平。 可他们忘了,他手中的权力大半还在孙家那里,若孙珩行有心做局,他们就已经上钩了。到时候他还得费心费力去保他们。 “诸位都在这啊。”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那说得热火朝天的臣子瞬间安静下来,个个像鹌鹑般缩起脖子装哑巴。 李幼抬眼望过去,只见孙珩行穿着常服走进政清殿,面色如常地说话。 “我听闻诸位对我昨日的行动有所不满,故前来听听诸位的意见好以改正。” 这群人敢在李幼面前哭闹,是因为李幼好拿捏,不敢在孙珩行面前闹,是畏惧他的强权。 孙珩行朝李幼行完礼后转身面对他们,“怎么诸位一声都不吭,莫非是哑了不成?” 没人说话,李幼便道:“朕听翎越王说,你昨日以包庇罪围了鹰都王的王府,此事可真?” “回陛下,确有此事。”孙珩行承认后不等他人发难便接着道:“据探指卫来报,近日城中混入一个腌臜人士,专行坑蒙拐骗之事,搅得洛京百姓日子不安宁。臣为了城中百姓安稳,下令追查,最后竟发现他出没在鹰都王府。此人诡计多端,十分狡诈,臣担心他望风而逃,故而没有通知王爷便围了府邸。” 李幼再问:“人犯可抓到了?” “未曾。” “可你伤了鹰都王。”李幼轻声开口,那语气不像怪罪,却令在场弹劾孙珩行的臣子敏锐抓住这一点。 “砰”! 人群里的凌楠重重磕了个头,一副打抱不平的正义模样:“陛下!纵使丞相行动有理,但鹰都王因此次抓捕被误伤,而凶手又尚未抓拿归案,于情于理,丞相都应该为此事做出个交代!” 枪打出头鸟,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弹劾的臣子两两对视,都在考虑要不要跟凌楠一起对着干。 一方面他们畏惧孙珩行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另一方面他们又太想看孙珩行吃瘪。 纵观这些年来,他们总是屡屡在孙氏手中尝到苦头,教他们几乎不敢硬碰硬。 此次天子发难,摆明就是要治孙珩行,何不顺水推舟,正好整他一整。 想通这一层,三三两两的臣子陆续加入凌楠仗义执言的队伍里面。 喧哗的声音之中,唯有李幼与孙珩行按兵不动。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无声地进行短兵交接,似乎都试探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蠢蠢欲动的杀意,汹涌澎湃的暗流,恩宝的死亡划出一道巨大的沟壑,彻底将他们分成两个阵营,已然忘记当初的誓言。 指尖在袖中搓了搓,孙珩行道:“鹰都王的伤并非臣造成的。” “胡说!”一名年轻的臣子梗起脖子,在孙珩行斜视过来明显瑟缩了下,却仍强装镇定,“昨日臣也在现场,亲眼看见鹰都王与丞相交谈几句后便倒下了。” “亲眼?”孙珩行冷道:“金威军里三层三外层围着王府,你站在百米之远的地方,又是如何亲眼目睹的?” 第26章 群起围攻2 “我……我……”他左想右想寻不出半句话,身体抖动的幅度明显变大,就快怕昏过去时,方才还歇在偏殿的翎越王替他接了话。 翎越王提着衣摆气势汹汹,道:“鹰都王妃亲口告诉本王,是你伤了他!!!” 面对翎越王咄咄逼人的语气,孙珩行没有理会,直接跪下道:“陛下,鹰都王是一时不慎,误遭歹人所伤,况且王爷与臣交谈时,其王妃并未出现,故王妃之言不能作为证词,还请陛下明鉴。” “你!” 一番对质下来,竟不能损孙珩行分毫,即便再多说也无用了。 眼见翎越王被气得要动手,李幼及时开口道:“诸位所言,朕已经都听到了。鹰都王一事尚有疑点,不如派人过去调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可……”翎越王听了本欲说些什么,却见座上的人摇了摇头,最终选择闭嘴称好。 翎越王同意,其余的臣子自然跟风同意。闹了一上午的政清殿得以安静下来。 喜宝点了灵香后退出了政清殿,殿内唯有李幼、孙珩行二人。 灵香味辛,李幼闻了之后便清醒了许多,他按着太阳穴,问:“你所说的坑蒙拐骗之人可是真的有?” “有。” “昨日没入府搜?” “搜了,没找到。” “那便撤兵吧。” “人还没找到。”这话便是不同意。 李幼越按觉得头越疼,话语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府邸你已经搜了,找不到人,那人铁定跑了,你守着也没用!” 孙珩行缄默片刻,忽然道:“陛下近日变了许多,变得不像臣认识的样子。” 李幼倏然拍案,怒意噌一下升上去,他几乎想冲上去给他几拳,然后质问他。 你想要什么我样子?想要我做回那个卑微、懦弱无能的傀儡吗?还是觉得我不受你掌控了,想要杀了我? 那些不能说出的话如脱缰之马在李幼心中过了一番,他咬紧腮帮子,不去看孙珩行,“朕说了撤兵,你不撤兵便是抗旨。” “若抗旨又如何?”孙珩行寒声道。 “抗旨不遵,按罪当斩。” “你想杀我?”孙珩行快步走到李幼面前,一把扼住他的下巴,脸色跟淬了冰渣似的,“你莫要忘了是谁助你当上皇帝的,又是谁三番两次救你性命,更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你竟然动杀我的念头?!” 恐惧的本能使李幼下意识想服软,憎恨又令他不肯低头,只得死死瞪着孙珩行,抖着声说,“你这些话不知说了多少百遍,能不能有些新鲜的词?朕都快听到厌烦了。孙珩行,你也别忘了,朕仍是晟朝的天子,你只是一个臣子,有句话俗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抗旨便是死罪。”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陡然加重,仿佛对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莹光泪水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面容强撑着镇定,就是要与他对抗到底。 那点反抗的血性终于被激出来了,孙珩行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太清楚李幼的底线在哪里了,也懂得如何拿捏他的弱点。从前他可以为了自己而拿起利刃,今时他同样可以为了在乎的人拿刀对准自己。 “陛下这是要和我撕破脸了?” “是你欺人太甚。” 下巴的力道有一瞬间减弱了许多,“你知道了?” “我不仅知道了。”李幼的指甲嵌进孙珩行的肉里,“我还知道你把她扔到乱葬岗里,害得她尸骨无存 ,归不了故里!孙珩行,你曾答应我的,会让我看她最后一眼,可你不仅没守诺,还瞒着我不做一句解释,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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