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夜临渊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了一呆,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苏纭卿嗫嚅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并非不喜。” “那有何不可?”夜临渊越发困惑了。 苏纭卿疏远的答道:“我与圣上乃君臣关系,不该用这般亲密的称呼。” 夜临渊急切道:“你还在生朕的气?” “臣不敢。” “那到底为何?你不是心悦朕吗?朕怎么就不能用这个称呼了?” 苏纭卿双目紧闭,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夜临渊又握住他双肩道: “卿卿,从前全是朕不好,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你能不能不再怨朕了?你想要朕怎么样,朕都依你,好不好?” 他几乎用了恳求的语气,这在他来说,已经极为难得。他还从未对苏纭卿以外的人这样百般耐心过。 但苏纭卿却一脸隐忍,欲言又止。 “你说话啊!”夜临渊心急如焚。他现在猜不透苏纭卿的心思,更不理解他为何对自己这样冷淡。按说,自己虽然还未明确告白,但心意已经很明显,苏纭卿应当高兴才对。 但苏纭卿现在却是一脸吃屎了般的表情。 他揪紧了眉,朱唇微启,好不容易艰难的说出一句:“臣该死。” “你这是什么胡话!”夜临渊越发不解,隐隐涌上来了怒气,“朕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你却开口就是该死二字!?” 苏纭卿不言语,内心矛盾不已。他自从醒来后,一直靠装睡来千方百计避开夜临渊,一是因为对他的厌恶,二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之前的“奇葩”行为,一直在纠结到底该如何是好。 自己真是太想念阿渊了,才会把眼前这容貌相似的人当成一时的慰藉,差点迷失。 好在重伤一场、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圈之后,自己及时想明白,万万不能继续在那等愚蠢之事中沉沦了! 现在该怎么把事情说清楚? 如果说了实话,夜临渊一定会怒不可遏,自己也可能小命难保。 但是不说…… 苏纭卿的性子始终是固执单纯的,最不习惯撒谎,也不习惯伪装。他扪心自问,觉得要长期掩饰下去,每天还得假扮出对夜临渊一片痴情的样子,打死他也做不到。 罢了,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活。 他最终深吸一口气,打算一吐为快。 “我犯了欺君之罪,所以该死。”他缓缓开口。 “何来欺君之罪?” 苏纭卿一字一字,无比坚定,却又无比的冷淡、且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执拗劲儿: “我对圣上,并无真心。在我心中,圣上不过是……” 他静了一静,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最终豁出去一般的淡声道: “不过是我心爱之人的替身罢了。”
第20章 “……” 有那么一瞬间,夜临渊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 “替身?什么替身?!” 苏纭卿睫毛微微一颤,嗓音略提高了些,正色道: “我心里实则另有所爱,不过是将圣上当成那人的替代品而已。” 他态度坚决且冷漠,眸子里还燃烧着某种甘愿慷慨赴死般的火光,而那火光却让夜临渊的心一下子坠入到万丈冰谷里。 他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他发怵了好一阵才用力捏住了苏纭卿的肩,“你再说一次!” 苏纭卿这次终于缓缓转头来,一双烟波浩渺的眸子孤注一掷的盯住了他。 “我说,我有心爱之人,只是把圣上当成那人的替代品。”他边说边侧目凝视夜临渊俊美的脸庞,“因为圣上与他长得真的很像。” “……”夜临渊如遭雷击,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死死咬牙,将嘴唇咬出血痕来。 苏纭卿望见他的神情,知道他接下来必然暴怒难当,索性把心一横,继续火上浇油: “卿卿是他唤我的方式,所以,希望圣上自重,不要再那般唤我了。” “你说什么……”夜临渊一瞬间只觉得心碎了,如同被重重敲击一般,痛得无以复加,又怒不可挡。 他一把捉住了苏纭卿瘦弱的身子。 “不可能!”他急声质问道,“你爱……别人?这断不可能!” 苏纭卿一双清澈眸子却饱含坚定:“臣句句属实。此事确实是臣有错在先,太久见不到他,我便懦弱孤寂,竟不知不觉将圣上视为寄托。此前对圣上多加叨扰,实属不该。” “……”夜临渊只觉得心口一裂,痛楚之外,屈辱感也一飞冲天。 身为天子,竟然连话都还没说完,便以这样的方式一瞬被甩! 习惯了处于高位的他难以忍受这种屈辱,一手卡住了苏纭卿细嫩的脖颈。 “那个人是谁?”他咬在苏纭卿耳边,恶狠狠的发问。 苏纭卿感受到他狂怒的力度,认为今日难逃一死,猛的闭上了眼,固执劲反而更大了。 “我不会说,”他极为冷淡的别过头,“圣上已经用尽手段,令我与他分离,便请放过他吧。” “你说什么?!朕让你与他分离?!” “不错,”苏纭卿秀眉深锁,“我来到京城,本是为了寻找他,但圣上看中了我的画技,强取豪夺将我抓到宫里,命我画《万里江山图》,我便不能再寻找他。” “朕强取豪夺?!”夜临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拒绝了还不算,还要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吗?! “不是吗?”苏纭卿强压住因紧张狂跳的心,极力以平静的口气反问,“我在大牢中受的刑,伤疤应当还在。” “……”夜临渊百口莫辩,“那是你先在京中画朕的春画,被羽林军抓到大牢,崔彬他擅自用刑,才……” “我画的不是圣上。”苏纭卿一口打断了他。 “什……什么?!” “我画的是我心爱之人。”苏纭卿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你胡说!”夜临渊难以置信的起身,从柜中拿出此前苏纭卿受审时的那几幅画,丢到他面前,“若不是朕,为何这画中人衣着龙袍?!” 苏纭卿接过画去,充满爱恋的缓缓抚上画中的俊俏男子:“因为他与圣上一样,有一争天下的雄心壮志。我便以画寄托相思,祝他不坠平生之志,得偿心愿!” 他口气真挚,看向画中人的眼神又充满了深情和思念,无论是谁都无法不信。 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直接的人,最不擅长的就是伪装。 夜临渊见他一脸的情真意切,只觉得当头一棒,险些气得晕厥。 他两三步上前,夺过那些画,噼里啪啦丢开。 “那你在伶人馆向朕表明心意呢?当时你讲得那般情真意切,难道都是假的?”他用力捉住苏纭卿纤细的手腕,将他死死拉到面前。 他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大难不死之后,两人好不容易可以心意互通之时,一切会变成这样。 “我不记得我说过那样的话。”苏纭卿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绝对没有。我当时只是看到圣上与孔雀公子亲密,一时昏了头有些不开心,现在想来万万不该。” 他抬起清澈眼波,眨也不眨的盯着夜临渊,又道:“如果说过,许是我当时太过寂寞孤单,将圣上当成慰藉的对象、信口胡言。圣上还是忘了吧。” 夜临渊听到这话,瞳孔陡然紧缩,狠狠抬手,眼看一巴掌就要打下来。 “你!你这个……”他咬牙切齿。 苏纭卿紧闭双眼,等待着他发难,准备忍受脸颊上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他微微睁眼,只见夜临渊额上青筋突起,双目通红,却是含了泪光,心碎欲裂又几近疯魔的盯着自己。 “朕不信……不信!”他咬牙切齿的低声念着。 苏纭卿有几分惊讶。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夜临渊。 在他的印象中,夜临渊是冷酷无情、令人厌恶的。虽然他与自己的阿渊长得很像,连名字都有一个字重复,但他始终不是阿渊。他不会像阿渊那般疼爱自己,只会用强迫的手段逼自己为他作画,令自己再也见不到阿渊。 并且,自己之前依赖他的时候,他也处处冷漠无情,从未好好正视过自己。 但此时此刻,夜临渊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突然让苏纭卿有些不忍。 他竟这般难过,但再难过,却也舍不得下手打自己。 他明明杀了自己也是毫无压力的。 有一瞬间,苏纭卿有些不忍开口再继续暴击夜临渊。 但事已至此,落子、应当无悔。 苏纭卿咬了咬牙,打算给这一段惊心动魄的对话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不管圣上信与不信,我说的是实话。要杀要剐,但凭圣上处置。”他轻声说,再次闭上了双目。 ——夜临渊应该会杀了自己,但是,自己实在做不到说违心的话,再任由自己沉沦又欺骗他。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夜临渊颤抖的声音:“是谁……他是谁……” 苏纭卿默默缄口不言。 夜临渊再次一把捉住了他,将他按倒在榻上:“说!” “此事与他无关,我不说。”苏纭卿冷冷侧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能连累阿渊? 夜临渊怒吼道:“你若不说,朕一定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凌迟处死!” 苏纭卿骤然瞪大了眼:“那我便更不会说。” “你!”夜临渊双手用力捧住了他的脸,“苏纭卿,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竟然这般残忍!你把朕当成什么了?!” 苏纭卿毫不心软:“无论圣上如何逼我,我都不会牵连他。” “闭嘴!”夜临渊忍无可忍,“你再说一个关于他的字试试!” 苏纭卿感到他十指一起用力,将自己的脸掐得生疼,疼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夜临渊还在恨声问道: “你舍身救朕,也是假意?” “……”苏纭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救夜临渊?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阿渊一去不回,自己苦等了半年,终于忍不住出来找他。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以画为生,找了整整三年,阿渊一直渺无音讯,自己却被这高高在上的君王不由分说的抓到宫里,任命为礼朝《万里江山图》的主笔画师。于是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寻找阿渊,再也见不到他。 他恨夜临渊,恨他蛮不讲理生生掐灭了自己与阿渊重逢的生机。 他更恨夜临渊与阿渊长得那么像,所以自己才一时混淆,竟对着这罪魁祸首屡屡表现出依赖,不知不觉的将他看成阿渊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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