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时易之地下巴用力地点了几下头,“知道啦,寒公子是个心善的好人!” 如此一番下来,广寒仙才算是满意了,慷慨地放开了不省人事的时易之。 - 甫一回府,益才就急匆匆地派人去请了大夫来。 一路快马加鞭,约莫半个时辰后,县内医术最好的老大夫就被马车带到了宅子中。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面色苍白的时易之,老大夫吓了一大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架势将广寒仙与益才的心也再次提了起来。 直到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脑后被砸过的地方后,老大夫皱成一团的眉头才隐隐舒展几分。 “这位公子并无大碍,脑后的伤也并未伤及根本,喝几帖药,再好生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如果没事儿,我们家少爷为什么还不醒啊?”益才急得团团转,眼睛一直盯着时易之,一副恨不得代主受罪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把脉把不出来的内伤?”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就是内伤也能够探查一二的,从脉象上看这位公子确实无事,但到底还是被伤了脑袋,所以昏睡一段时间也正常,约莫着最迟明日便能醒来,无需太过担心。” 得了这样的保证,益才终于放下心来,叫人送走了老大夫后,就立刻吩咐小厮去捡药煎药。 人也看了,药也开了,既然时易之没事,那广寒仙也没有再留下的打算。 他昨日淋了一日的雨,又在野外的石檐下将就了一夜,因而如今身上沾满了泥沙草屑,这样一副邋遢的乞儿模样,教他实在无法忍受。 而且肚子也空了许久,现在身体疲软无力、头晕眼花,也是该吃些东西了照顾照顾自己了。 这么想着,他就转了身子开始往外走了。 可刚走到一半,益才就蓦地叫住了他。 “寒公子!”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就见益才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前些日子小的说了些冒犯的话,还望寒公子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小的,当时小的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多嘴您和少爷的事情。” 广寒仙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来,不过他本来也不对时易之的心抱有什么期待,所以根本就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但这话不能和益才说,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不在意,否则到时候传到时易之的耳朵里,又会多生事端。 于是他垂眸沉吟片刻,随后才故作高深地说:“时少爷会不会喜欢人我不知道,我只能知晓我的心,可我的心也是由不得我自己的。 “人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而我也在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回应。” 语罢,他也没再看益才,径直往自己的西厢房方向走去。 益才看着他的背影,换手挠了几下另外半边脸,不甚明白地低声嘟囔道:“不愧是喜欢少爷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但我怎么听不大懂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算了。”想不通他也不想了,晃了晃脑袋回到了里间。“伺候少爷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枝 依偎相拥 实际时易之并未昏睡多久,大夫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他就醒了来。 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昏昏沉沉的不说,脑后的某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强撑着疲惫睁开了眼,入目的却不再是那个昏黑潮湿的石檐,而是熟悉的阳春府宅卧房的床顶。 他眨了眨眼,试探地喊了声,“益才。” 声音沙哑不堪,嗓子也十分干涩。 “诶诶诶——”熟悉的应答声立刻响起,而后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与喊叫声,“少爷!少爷!您醒了吗?是您在叫益才吗?”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床边。 时易之被益才的声音吵得脑袋嗡嗡响,他摆了摆手。“给我倒杯热茶。” 隅口兮口湍口√…… “好嘞好嘞。”益才面上一片喜悦,马上迈着小碎步子赶忙去倒了一大杯热茶,送到床边后又将时易之给扶坐了起来。“少爷您终于醒了,小的和寒公子都要担心死了。” 一杯热茶下肚,不止干涩的喉咙舒服许多,身体也熨帖不少。 听到益才提到广寒仙,时易之也立刻打起了一些精神。“寒公子此刻在何处?他的身体可无恙?有无受伤?有无被吓着?” 益才顿了顿,眨了几下眼睛,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寒公子好得很呢,少爷您当时昏迷着,还是寒公子将您给抱回来的。” “那便好。”时易之松了一口般点点头,随后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背脊坐直了些,眼睛也瞪大了。“你,你方才说是寒公子将我给……回来的?” “抱”这个字他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是啊。”益才却不知他心中在顾虑什么,倒豆子般将当时的情形给详细说了个遍,最后总结道:“没想到寒公子看起来那么恬静温柔的人,力气那么大呢。” 时易之原本听到自己被抱就觉得不妙了,当在听到“一下打横抱起”“周围所有小厮都看着”这样的话之后,眼前更是隐隐发黑有再度昏迷之兆。 他他他,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自己的妻抱呢?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呀! 纵使广寒仙同样是个男人,但那也是妻啊。 “少爷,怎么了?”益才察觉到他的不对,赶忙低声询问。“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不,不!”时易之赶忙叫住他,“我无事,不用去,我只是……” “只是什么?”益才睁大眼睛看着他,眸光中尽是求知。 时易之眨了几下眼,长叹一口气,“没什么。” 这些话又哪能和益才说? 罢了罢了,左右除了益才外都是宅子里的下人,等阳春的事情办完了他们也就走了,也不会如何的。 想清楚这些后,时易之心中那股怪异的羞赧才褪去了不少。 “寒公子此刻在何处?我去看看他。”闲谈了几句身子也利索了些,他就起了旁的心思。 晚夜山林中那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一场春光梦让他难以忘记,再次昏睡前的亲近相拥回想起来也令他心软到无法自抑。 然后他又想到了他们下榻阳春的那一日,想到益才会错意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就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沓了,应立刻就去寻着广寒仙解释清楚。 “少爷,您药还没喝呢,大夫说虽未受重伤,可还是得养养身子的。”益才插了话。 时易之的动作一顿,“那你先把药端来吧。” 广寒仙喝药的时候需得备好果脯和零嘴,可轮到时易之自己,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将还冒着氤氲热气的苦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未皱一下。 把空碗递回给益才后,他本打算直接就去西厢房,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灌了几杯热茶冲淡了一些苦涩的药味——他自己不打紧,就怕这味道太浓,会让广寒仙闻着不舒服。 喝完药他立刻就去敲开了西厢房的门,但广寒仙难得一次没走到门口来迎他。 时易之顺着往里走,才发现对方正坐在铜镜前,手中拿着一把梳子偏着头梳自己的长发,却又并非是一副闲适静好的场景,甚至隐隐可品出几分焦躁来。 “寒公子。”他轻喊了一声。 “时少爷,你醒了。”广寒仙听见声音,停住了动作,偏了个身看他。“可还难受?” 这么问着,却并不多热切,反而面上有些怏怏不乐。 “你莫担心,我并无大碍。”时易之走近了几步,低声询问道:“倒是你瞧着气色不大好,可是也受伤了?” 说到这里,广寒仙突然就把梳子丢在妆奁上,好像有人问了,他就终于可以把自己的不快和生气给展露出来了。“我的头发结成了团,怎么也梳不开,我不想要了,时少爷若是真的担心我,就帮我拿把剪子来。” 时易之闻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缘由,就下意识地哄人般问:“怎么会突然打结的呢?” “不突然。”广寒仙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表示自己真的很不开心。“在河水里、在大山中打了那么久的滚,怎么算得上突然呢?反正也不知道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坏东西了,头发就缠成了一团一团的,难看死了!” 可能本来只是有些些不开心,但说着说着,他就干脆发起了脾气来,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时易之哪能让他这样糟践自己,立刻伸手握住了他扯头发的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了到底不妥。”然后承诺道:“我来,我帮你梳,可以梳好的。” 广寒仙发脾气的架势很大,可实际上非常好哄,知道不用累得自己动手后,情绪一下就变得平稳了。 他把木梳递给时易之,郑重地强调,“时少爷,你一定要轻一些。” 身负重任的时易之认真地点点头,接过木梳站在广寒仙的身后,摆出非常在行的姿势。 手轻轻一送,梳齿没入到长发中,细碎的声音催得他开口多说了些心里话。“其实还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至此,在山中也辛苦你了,若不是寒公子,此番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广寒仙微微抬头,露出了一个微微有些得意的表情。 若是旁人如此,就总会显得有些世俗,但广寒仙总是不一样的,他的得意就是得意,不附带任何其他的东西,也并不会要求看的人赠与些什么,所以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纯粹的昳丽。 时易之的唇角很轻地扬了起来,又开始贪心地希望广寒仙能展露出更多的情绪来给他看。 所以他说:“寒公子,可否与我细说一下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些内情已从益才的絮絮叨叨中知道不少。 他这么问着,手也没有停,垂着头一点一点地帮广寒仙通发,遇到结成团的,就放下梳子用指尖一点一点轻柔地分出。 问到这个,广寒仙又稍微有些神色不虞,但还是没有拒绝时易之的要求。 他简单地讲述了遍昨日乃至今早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做的那些也只是提了一嘴。 不过在最后做总结的时候,他非常不经意地抬起自己的手,在空中慢慢地晃动几下,用一种听起来非常平静实际很有情绪的声音说:“能帮上时少爷是我的福气,只是又添了一些伤口,昨日把时少爷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还沾满了泥沙,看来肯定是要留疤了。” 时易之时常自省,也曾认为自己绝不会被儿女情长所负累,可听完广寒仙说的这些,他却头一次没率先思考事中利弊。他的心被眼前的人牵动着,既为没能保护他好感到愧疚自责,也为被他保护了而欣喜动容。 “我曾说要带你过好日子的……”他哑着嗓音说,接着无赖般大胆地从后抱住了广寒仙,将半张脸都埋入到了墨色的发丝中。“可抱歉,还是连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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