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事情?”冠寒从未听过这样的交易,心下讶然。 嘴里的果脯嚼了几下,觉得味道还不错,他就也捻了一块送到了时易之的嘴边。“我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带呢。” 喂食这种事情做得多了,时易之也变得坦然了。 他张口接下,又掏出怀里的帕子给冠寒擦了擦手。“我早已唤人备好了,无需担心。” 话才聊到这里,忽然就被两道稚嫩的声音给打断了。 “大哥!” “大哥!” 时易之顺着声音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就见二房的马车已经与他们齐头并进了。 龙凤胎两兄妹用两张相差无几的脸挤在小小的窗口处,一人一句地对着他们这边大喊。 时易之刚想作答,身旁的冠寒忽然凑过来与他一起往外看。 龙凤胎瞧见冠寒更是兴奋,你挤我我推你都想要占更大的位置露出更多的脸,然后又不甘示弱地对着冠寒大喊,“大嫂!大嫂!” 声音之大,响彻周围的几辆马车。 “谁是大嫂?”冠寒笑着回应,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两人默契地点了点脑袋,又糯糯地喊了几声。 不过很快,他二人的马车内传出一道呵斥。“永嘉、永庆,谁教你们这么说的?!” “是二哥!”龙凤胎没有丝毫的犹豫,异口同声地回答。 “时永商,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总爱说这样的胡话,我看你是皮痒了!!!” “娘娘娘!”位于后方的马车立刻就给出了回应,时永商把整个脑袋都钻了出来,“冤枉啊冤枉,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肯定是他俩脑子不好使记岔了。” 龙凤胎一人伸出了一只手,对着时永商挥了挥握紧的拳头。 “二哥才笨!” “二哥特别傻!” 时永商也不挑,对着和自己女儿差不了几岁的弟弟妹妹争了起来,但来来回回也就是“你才傻”、“你最傻”这样的话,根本没什么新意。 他们在吵,其余人在笑。 笑声各色各样的都有,原本也引不了什么人的注意。 只是倏地,从最后一辆马车内传出了一阵粗粝沙哑的声音。 争吵的三兄妹默契地停下,倒吸一口气后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五哥(五弟)怎么把鸭子给带过来了!!!” 于是争吵的队伍里就又多了一人。 吵着吵着,众人也慢慢忘记了这争吵起初是因何而起的。 伴着这样的争吵声,马车踢踢踏踏着慢慢地朝海岸而去。 - 他们抵达的时候,灯海湾已经迎来了日落。 半轮红日沉挂在海天之间,橙红的余晖往四年八方泼洒而去,染红了每一寸可见的水与天与地。 灯海湾的沙滩上分为张灯结彩的左中右三个大块,左右两地随处可见搭了一半的架子,已经能从中看到几分摊位的雏形。而中间那块十分空阔,上头立了一个搭好却未点燃的篝火堆。 “那里就是舞火龙的地方。”时易之指了指中间的那一大块空地,“明日篝火就会点起来,木柴不断地加,燃两天两夜不灭。” 语罢,他又点了几下左右两块地。“这两处就是节日的摊位了,左边是吃食,右边是物什,有清州商户、有当地百姓、有异地游人,因此能瞧见很多平日里少见的东西。” 然后时易之偏了个身,指向了海湾东南角一个停满的渔船与画舫的码头。 “那里是出海的地方,最后一夜舞完火龙后,百姓们就会纷纷登上船,去海的中央洒鱼饼鱼饺和贡品果子,回谢哺育抚养了清州人的大海。” “喔,对了。”时易之手一扬,指向了海崖上一个房屋聚集的地方。“那里,就是灯海集会,能够买卖东西,今夜便会开市,你若有闲情,我们也可以去逛逛。” 时易之说得很清楚,但冠寒也觉得他说得很复杂。 他从没见过这样大的节日,从不知晓一个节日也能有这么多章程。 当初在广源过的中秋,他以为那样的盛况已经很了不起了,却没曾想与清灯海节相比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冠寒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也是好热闹的,因此听到这些,心中生出了压制不住的欣喜来。 “好。”他微微颔首,“既然时少爷是想的,那今夜我们就出来逛逛吧!” - 时家租的小院在地势很高的坡上,院墙又砌得矮,因此能够很轻易地俯瞰到灯海湾的景色。 而从小院侧门沿着石阶往下走一段,再绕半条街,就又能够瞧见灯海集会,位置也十分好。 到的时辰有些迟,只是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外头的天就黑了,又到了该用晚膳的点。 可冠寒坐不住,人在屋子里,仿佛都能听见坡下集会热闹的声音。 忍无可忍之下,他随便找了个“时易之想去集会买零嘴吃”的借口,就把人给带下了院。 集会已到了开市的时辰。 灯火如昼,照亮了人头攒动的街道,吆喝声叫卖声掺着氤氲的香气铺散开,人们的欢声笑语又如潮般灌入。 吃了一路零嘴的冠寒一下就饿了,立刻拉着时易之挤入到了人群中。 烤大虾、炸小螃蟹、煎小鱼……有的是别处没有的美食。在这带着潮湿寒意的十月里,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海味汤,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冠寒左一口右一口,瞧见每个新鲜的都想品尝一番,但也不是每个都吃得完。 剩下的那些,就被时易之自告奋勇地拿了去吃,两人便如此分着尝尽了集会里的吃食。 吃饱喝足就到了闲逛的时候,两人肩挨着肩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走,跟着别人东看看细看看,随意地打发时间。 而到底是所有人都会欢庆的节日,才逛了一会儿就遇见了熟人。 “诶,时兄时兄!这里,我,刘双!” 人群中倏地传来一道呼喊,被喊的时易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他回过身立刻和刘双对视上,在相互给了个眼神后,就带着冠寒慢慢地挤向了人稍微少些的空地。 “人实在太多了。”刘双挤出人群,扯着袖子摁了摁额头,又笑着作揖,“时兄,许久未见了,仔细算算都有小半年了,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刘兄,别来无恙。”时易之还了个礼,“还如从前一般,都是家中的生意,不知刘兄近日如何?” “害,我也是老样子。”刘双赧然一笑。 说完,蓦地转头看向了一旁没开口的冠寒。“诶,我眼拙,这才发现时兄身边还有旁人,不知这位公子是?” 时易之的手蜷了蜷,扭头看了眼冠寒,又嗫嚅几番,最后还是说:“这位是我在外结交的好友,冠寒,寒公子。” 冠寒闻言颔首,也作了个揖,“在下冠寒,幸会。” “不才姓刘名双。”刘双乐呵呵地回应,“寒公子,幸会幸会。” 然而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如此将冠寒上下打量了几番,倏地又问:“恕在下冒昧,寒公子,我们可是在哪见过?” “不曾见过。”冠寒晃晃脑袋,“我并非清州本地人,大抵是长了张寻常的脸。” “嗨呀,这怎么会寻常呢?”刘双颇为不赞同,反驳完又拧着眉头问:“那可否问问公子是哪里人呀?” 刘双真挚得体,与从前见过的那些纨绔子很是不同,因此冠寒也并不抗拒与这样的人交流。 然而一开口,却又不知何处才是自己的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挑来挑去,只能不得以地答道:“大抵是湄洲。” “哦,那就对了!”刘双眼眸微亮,点了点头。“几月之前我去过湄洲,还正赶上了湄洲放河灯呢!当时很是热闹,我应该就是在那时见过寒公子。” 冠寒不笑了。 第52章 第二十簇 过往 刘双没能再与他们继续闲聊,开口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家的小厮用急事给唤了回去。 可他虽离开了,冠寒却也没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思,直接拉着时易之回了小院。 一路上都有人,冠寒也保持着沉默。 而进了院子又发现时家的人也都还没歇下,正热热闹闹地聊成一团,于是也没和时易之做过多的纠缠,径直回了房中。 然而又怕时易之会丢下缠着他的弟弟妹妹,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敲他的房门。 他便又在进门之前,特地嘱咐了一句,“我走得累了,想歇息会儿,时少爷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语罢,就从内合上了门。 可门关上了,不是就真的万事轻松可以自在地歇息了。 冠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闭眼都是方才遇见刘双的场景,都是刘双说曾在湄洲见过他的模样。 湄洲,湄洲。 为何他当时就开口说了湄洲呢?为何就如此直白了当地告诉了他呢? 明明都是见不得光的过往,明明都是不可说的回忆,那就应当让这一切都烂在肚子里,而不是逢人就说实话。 他实在是太过愚蠢。 若是刘双想起了他从前的身份该如何?若是刘双到处与人说该如何? 那不用多久,全清州的人都会知道他曾经是个男倌,清州府内也会流传起比上次“狐狸精”更为难听的流言。 流言或许没那么可怕,半真半假才真的教人百口莫辩。 届时,时易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时家人知道后,还会任他继续留在时府吗? 冠寒越想越多,越想越心惊。 思来想去,又哪一种都推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任由这些将自己的脑袋搅得混混乱乱、昏昏沉沉。 在他头痛欲裂忍无可忍想要下床的那一瞬,门被敲响了。 “寒公子,寒公子?”刻意压着的声音从外传进,有几分小心翼翼。“你已经一个多时辰没吃东西了,想必也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零嘴过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冠寒心中既是舒坦又是烦躁。 “你进来吧。”他说,在床上翻了个身朝向床外。“我没落锁,但小心别被其他人给看见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就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随后,清州时府的时家大少爷、清州商会的少东家,偷偷摸摸地从那缝当中钻了进来,又轻手轻脚地从内将门给合上。 看着他这模样,冠寒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待时易之端着小碟子走近时,他也主动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碟子里盛的是炸出来的小螃蟹,时易之端坐在床边,用银筷夹了一小个送到了冠寒的唇旁。“我瞧你爱吃这个,就又让益才去买了些,特意让他们炸得更酥脆了些。” 冠寒张嘴接下,泄愤般将小螃蟹咬得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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