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北鞑叩关。朝廷有令桂家整治大同以西的六镇边防。” 桂鸿山回忆起旧事。那时他也年龄不大。 他望向远处天穹:“千户、百户、大小旗;各司守关、屯田之职……” …… 燕琅玉听着,觉得眼前景象愈发模糊,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脑中翻搅……竟头痛欲裂!他攥紧了车窗缠枝纹边的扶手,骨节泛白! 一个依稀的声音在他耳边缥缈,与此刻桂鸿山的声音严丝合缝重叠! ……谁?! …… 眼前的春景倏然暗去,他陷入一片混沌当中。 倏尔,一道低而有磁性的嗓音犹如劈开天地鸿蒙!他眼前乍现一道白光,而后发觉自己正身处一座殿宇中,高坐明堂之上! 燕琅玉的视线渐渐清晰。他身侧是帝王的须弥銮座,上面坐着的人却不是桂鸿山,而是一名虚弱的中年男子。帝王衮冕加身,大略有四十来岁。明堂敞亮宽阔,各色宫灯照亮了帝王额前的旒珠。珠玉微动,返照出一丛丛斑斓晕彩。 燕琅玉也是有座的,正在这帝王身侧,几乎与这帝王平齐…… …… 哪里?! 谁! 却听得堂前有人三呼万岁,旋即是一个太监高喊: 宣,六边总督桂朔与三公子觐见述职——! …… ……什么人? 燕琅玉隔着銮座前重重黄幔与珠帘往外张望,但他顾及着礼数,不敢让动作太过明显。只能微微眯起眼睛,妄图将来者看得更仔细一些。 下首传来嗡嗡的议论声,过不多久,却不约而同一静。 灯火通明,殿外两人逆着殿前无数盏琉璃宝灯走来,气势极强,犹如猛兽巡林一般,众人都微微低下头,目光却禁不住向来者打量。 宫婢引路,红绫飘动,衣香鬓影间乍然闪出一道刺目的银色,明如闪电—— 当头是位督帅打扮的魁梧男人,他身上银甲于彩灯中悬光溢影,盔羽长有尺高,洁白如雪,身后一条猩红披风,似血染就,直教人觉得其中自有一股煞气。 而他身后站着是一位高挑青年,与他一样的银甲,罩着身上一件墨蓝的窄袖锦袍。青年头上无盔,束着玉冠而已。隔着很远,面目并不明晰,依稀可见是位极俊朗的人。 督帅走将进来,如山的身躯就这样毫不犹豫,朝殿首跪下来: “臣桂朔,恭请吾皇圣安!” 他身后青年也跟着一同撩衣单膝跪地,动作利落洒然,没一丝拖泥带水。 燕琅玉余光里看到身边的皇帝抬起手,随意一挥。 当即有太监高呼: 卿远道而来,免礼平身—— 皇帝似乎又问了什么,话语含混,燕琅玉没有听清…… 那督帅禀道: “臣有旧伤在身,在府中将养不能操兵,有愧皇恩。这数月里是犬子代臣行督查之职,他来讲吧。” 青年道是,又拜过一拜,目视前方,端朗地道: “启禀皇上,十月北鞑犯关,烧杀劫掠无所不作!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我边镇百姓苦不堪言。” “边镇千户、百户、大小旗,各司守关、屯田之职。臣每月巡查,不敢怠惰松懈。” …… ……条理清晰,字字精炼,这道声音坚沉冷硬,荡于殿中,竟是如此耳熟! 燕琅玉低声询问站在他身后的人: “承福,这个人是谁?” 燕琅玉听出自己彼时的声音还很稚嫩。 承福: “殿下,他是桂大帅的三公子,……” 燕琅玉脑中一阵剧痛难忍,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 —— 1、HE 2、虐不虐我不知道,我反正觉得不虐,但每个人衡量角度不同 3、本文纯属压力大放飞自我写的,只能写出自己想写的故事,其他都无法保证。如果与您心中期待的走向不同,请及时关闭; 4、全文有细纲,结局已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评论更改 5、谢谢您看到这里❤ 6、如果完结,会下马甲 7、……
第30章 暖玉08 嗓音 记忆的长河却在此处戛然而止,如幽冥弱水,死静无澜。 他叫什么? ……承福,他叫什么? 燕琅玉回头看向身后,承福已经不在了。他身边的金銮须弥座上空空如也,皇帝也不在了。 茫然之间,有一名宫人来禀他: “殿下,皇上圣体违和,已宣了太医回寝宫。” 燕琅玉低下头,发觉下首陈设已经更换过,殿内左右各设十余张席案,外头有宫人托着银盘金盏,荤素相宜,珍馐俱全,正在往来布菜。 殿中一角,乐师手指灵巧,正在慢挑琴弦,有琴声流泻。 燕琅玉目光在殿中过了一遭,见桂朔与其子正坐在自己左下首,他照例敬了桂朔一杯御酒“丹桂香”。他虽年少,桂朔却没有推辞。这杯酒原本该是皇帝来敬的,但皇帝不在,自己只好代服其劳。 坐在桂朔旁边的那个银甲青年在这时抬起头,隔着黄幔珠帘,静静望向他,似乎在打量。 燕琅玉思索着,也给这青年敬了一杯。 青年颔首接来宫人的赐酒,仰头一气饮下,旋即倒扣着酒盏示意他一滴不剩,无愧皇恩。边关的汉子,果真很是利落豪爽。 就在这时,那青年忽然将目光落在户部和兵部的堂官那里去。 户部侍郎: “早听闻桂大帅的三公子是几位公子中最出挑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桂朔只是朝那个方位一抱拳,并未接话。 那青年大概是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荫。他没有官衔爵位加身,因此众人只是称他“桂三公子”而已。 桂三冷着脸,不接他们寒暄,口气依然很生硬: “部堂大人,去年的军饷还有未结算的。眼下已经过了年关,将士们只盼望着朝廷隆恩,还请大人拨冗,先……” 他话未完便被其父打断: “幺儿,明堂之上,当谨言慎行。” 桂三不满:“可是父亲……!” “好了!不要再说了!”桂朔一声低沉的呵斥下,他到底住了嘴。 兵部尚书这时奸猾地笑了: “都是给朝廷做事,还要请大帅多多照应啊!”兵部尚书招了招手,旋即一名红衣婢子盈盈款款在那“桂三”身边落座,为他侑酒。 桂三的嘴角压得很低,再没开口说话。燕琅玉看不清,只依稀瞧出对方面色冷硬似冰,隔着老远都觉得寒气逼人。又有片刻,那“桂三”站起来道: “桂某只知刀剑,不懂享乐。”他抛下那婢子起身离席,临行时撂下一句话,“更衣,失陪。” 燕琅玉悄声命两个宫人暗中跟上他。 “殿下,他独自去了宫市。”一名宫人回来,附耳回禀,“像是在闲逛。” 说更衣,果真不是去恭房的。 元宵将近,皇城南面的外城附近有宫人乔装扮作商贩、货郎,以及行人,吆喝买卖,称为“宫市”。这习俗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目的是给宫里冲冲喜气。 筵席散去,燕琅玉听人说“桂三”没回行驿,还在宫市徘徊着。心中好奇,燕琅玉便服前去。长街人群熙攘,“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果真,燕琅玉在一处兜售姑娘用的面脂摊子前找到了那个“桂三”。 桂三身材颀长挺拔,在人堆中很是抢眼的。他正放松地靠在摊子边上,左手扶在腰上,右手里抛玩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面脂盒子。燕琅玉遥遥看到浣纱宫灯下他棱角锋锐的侧颜,眉入青鬓,似出鞘的利刃一般,显出英气。摊上那卖货的姑娘年纪不小了,有二十出头,俊俏泼辣,嬉笑着一把要去夺走桂三手里的盒子。 “你到底买不买?”姑娘笑道,“这位爷,您该不会没带钱吧。” 桂三不给。在那盒子落下时,他猛地一抓,藏在身后。姑娘没抢着,桂三当即得逞地笑了。那笑容玩世不恭间很有一股风发意气。 桂三笑够了,正要付钱,却被燕琅玉抢一步截住。 “我要了。”燕琅玉更快地掏出银币。 货摊的姑娘其实是宫中侍婢,自然认识燕琅玉。见他是微服出来的,便识趣地说: “这位小爷先付的钱,就归他了。” 燕琅玉本就在桂三身后站着。他一把将面脂盒子从桂三身后的手中抽走。 闻声,桂三低头瞥了他一眼。见是个少年,桂三倒不生气,不过看得出来是兴致缺缺了,“那就归你吧。” 桂三迈步就走。 这时,燕琅玉在他身后道: “接着!” 燕琅玉将那面脂往他所在方位一抛。桂三头也没回,抬手就又准又稳地接住。 燕琅玉:“在宫市买东西,要用宫里的金花银。你没有,买不了的。” 桂三没回头,也不理他,径自走了,显然是不想交谈的样子。 燕琅玉加快了脚步,勉强追上他。 “是买给贵夫人?”燕琅玉问。 桂三这时脚步顿了顿,沉吟少顷,才道: “买回去,祭给一个小姐。她去年死了。” 大过节也没个避讳。一出口就噎死个人。 燕琅玉依然有着很好的耐心,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着。对方似乎也被他想要搭讪的“诚意”打动,继续道: “我没空理她,她就托下人向我要过这个东西。我还没来得及买,她就病死了。” 一阵无言。 燕琅玉温声道:“世事无常。惜取眼前人。” 桂三这个时候终于略略侧回头,分给他一星半点的目光。 这半回眸里,灯火掩映,桂三头上冠子里嵌着一块成色绝佳的好玉,在烛影里流光潋滟,给人添了几分风度,只是桂三拿眼睛瞧人时目光依然疏离冷傲。 燕琅玉暗自打量着他的侧颜,问道: “你在堂上说,边镇欠饷是怎么回事?” 桂三不接他的话。大略是觉得和他一个小小少年没什么可说。 燕琅玉又道:“我爹在朝中供职,或许他可以帮你。” 桂三一笑,笑里带着点戏谑讥诮: “你爹是谁?” 燕琅玉顿了一下,立刻接话:“忠烈侯。” “忠烈侯?”桂三脚步慢了慢,迟疑片刻,又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没听说过。” 燕琅玉:“……” 自然没有——他随口说的。但对方这样不留情面让他属实意外。 桂三走远了,挺拔的背影显出点落拓: “问户部、兵部去。” …… 那之后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连带着那个人的侧脸,都渐渐变得不再明晰。 唯有他的声音……燕琅玉有着些残存的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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