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璟和崔牧川去别的村子收货了,只有崔秀兰和小石头在。 不过他们明显都安排妥当,两人一进门,崔秀兰就招呼下人过来帮忙卸货。又亲自将麻袋一一打开查看,方才开始过秤记账。 一车子的货品,崔秀兰给凑了个整,将好二两一钱。除去收货垫付的银钱,便是两百三十三文的利润。 虽说看着比那天自个儿卖摆摊赚得少,但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可大不相同。不过半天而已,只需打打秤、跑跑腿,一点儿不累。 崔秀兰还说了,商队要到明年二月天暖和些再出发,期间不管多少货,他们都可以送来。 这还有两个多月,足够再收几回。而且下次卖货的村民也应当更多才对,毕竟今天还是看热闹的居多。 总之,这桩买卖能做,还是长期可行的。要不是怕太招摇惹出麻烦,谢知云都想和方璟他们一样,架着驴车四处跑了。 揣着热乎的碎银和铜板,谢知云嘴角就没下去过。踏出方家大门,便高兴地转圈,一挥衣袖十分豪气—— “我们买肉吃!大花也辛苦了,回去给它加餐,掺豆饼!” 齐山目光落在他脚下,生怕他踩着什么东西绊倒,闻言也是连声应好。 越靠近年节,肉价就越贵。只是两天没来,猪肉又涨了几文,最便宜的边角料都要十四文一斤,猪腿、坐墩这些直接涨上二十。 谢知云和摊主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花三十文割了肥瘦肉各一斤。瘦的回去剁碎包饺子,肥的拿来炒菜煮汤正好。 原本要给大花的豆饼没买着,但他们在河源村收了一麻袋的谷壳和麦麸,才十文钱,不算贵。 回去齐山就搀着菜帮子和野草拌了一盆端到驴棚,大花果然大口大口吃得香。 两人看着一点儿不觉得心疼,这可是大功臣,吃得多长得壮,才有力气拉车,带他们赚钱。 冬月二十三,乃是冬至。 这天依旧没下雪,但地上覆了一层霜,在朝阳照射下闪烁着光芒。 谢知云把自己裹成胖乎乎的蚕茧,走到外头还是缩了缩脖子,看着满地银白又笑出声来。 齐山往灶里添了把柴,回头见他这样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不免多问一嘴。 谢知云挪到灶门口,乐道:“你看地上白花花的,像不像银子?” 齐山不禁失笑,看着小哥儿一双星星眼,又郑重其事地点头:“嗯,是挺像。” 谢知云笑得更欢,拿着竹筒往盆里舀热水,顺便问道:“什么时候包饺子?” “你饿不饿,不饿咱们就这会儿包,正好煮来当早饭。” “行,那我洗菜,你和面。” “好。” 有了安排,二人很快忙活开来。 齐山舀了两大碗面粉到木盆里,加水搅成絮状,撸起袖子就开始揉面。 谢知云则蹲在一旁,把白菜叶子和昨天挖回来的野韭菜挨个搓洗干净,晾在竹匾里。 弄完又把挂在棚子下的肉取下,也洗了洗,放到砧板上先切成条,再切成丁。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他的刀工已有很大进步,虽还是慢,但至少比较均匀。 齐山终究快他一步,把揉好的面团放在灶台边,就接过剁馅儿的活计。 谢知云又没事干,便退到一边揪面团玩儿,搓圆压扁,再扯成长条,灵机一动又捏只小狗,还得意地“炫耀”。 齐山抽空看一眼,直夸他手巧。 等两种馅料都调好,真到包饺子的时候,谢知云却拿着面皮无从下手了。 齐山教他,“先把馅儿放上去,再把面皮对折,拇指……” 谢知云一步步照做,但薄薄的面皮到他手里却不听使唤,捏着捏着就把馅儿挤出来。 试了几次之后,他干脆放弃捏褶子,直接两手一挤,把馅料兜住就算完事儿。 最后看着一竹匾的元宝,一竹匾的奇形怪状,谢知云还给自己找补:“反正煮出来都一个味儿,不打紧。” 齐山憋笑:“嗯。” 好在样子虽丑了点,煮的过程还算顺利,没出现破皮露馅儿的情况。 忙了一早上,两人都有些饿了。直接盛出满满两大碗,端进山洞,坐在火堆旁开吃。 一斤瘦肉全剁烂,掺着白菜拌了一碗,韭菜鸡蛋也炒出大半碗,馅儿足着。饺子一个个都白白胖胖的,真真皮薄馅大,味道也刚刚好,每一口咬下去都是满足。 再趁热把汤喝完,从胃都心都暖和,驱散霜化带来的寒意。 过完冬至,天越来越冷了,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看见白霜,有时连树枝上都挂满晶莹剔透的霜花。 两人又在村里收了几次山货,还是和先前一样,提前定好时间,再通知大家。不过没总麻烦张玉梅他们,随便找两个大婶提一嘴,消息自然就传开。 那些看热闹的人果然大部分还是选择相信他们,连住在山上的几户人家都背了东西来卖。 他们存货多,还有兔皮、药材等好东西,虽然量不大,却也结结实实让谢知云赚了一笔。 不过次数多了,能卖的都卖掉,收到的货就越来越少。 这回跑一趟就只赚六七十文的利,方家人也在忙着打糍粑备年货。谢知云琢磨一下,干脆跟方璟商量好,等明年商队回来,再接着送货。 天冷,但因为到了年关,街道上反而更热闹。 商铺门口都贴着对联和财神画,挂上大红灯笼,看着就喜庆。集市多的是卖米花糖、花生酥、麻糖的,到处都弥漫着勾人馋虫香甜的气息。 孩子缠着大人要这要那,也不会被打骂。 年味越来越浓了。 人太多,牵着驴车不大好走,齐山索性付了钱,找专门帮忙看车的人照管。之后也和谢知云加入采购年货的行列。 “米面还有,不用添。盐不多了,得称两斤。” “嗯。” “肉现在卖太早,回去打听下村里有没有人杀猪,到时多割点儿。” “好。” “糕点要不要?还有花生瓜子你喜欢不?” “嗯。” 一反常态,都是齐山在不停说话,谢知云始终低垂眼眸,嗯嗯啊啊地答复,颇为心不在焉。 齐山看出他兴致不高,弯腰去瞧他的脸色,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就是有些累了,”谢知云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还差什么?接下来去哪儿?” 齐山把他手里拎着的盐巴接过来,“不逛了,咱们回去。离三十还有几天,铺子没那么早关门,下次再来也是一样。” “哦。”谢知云还是怏怏的。 找到人领回驴车,先把所有东西都放上去。齐山才退到一旁,盯着魂不守舍的谢知云往上爬。眼见他一步没踩稳,差点儿摔下来,急忙伸出手扶了一把。 “小心!” 谢知云靠在人怀里,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继续爬到软垫子上坐好,盯着某处不动了。 齐山喊了声,也不见回应。 他皱起眉头,绕到前面拉起缰绳驾车。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却发现那人似变成一尊木雕,连坐姿都没怎么变换。 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累了。 他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最后终于有点头绪,斟酌着开口—— “我们抽空回趟云水镇吧。” 板车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眼神期待又紧张:“能吗?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齐山只道:“你信我。” 谢知云紧紧抱住自己,呢喃道:“我只想看看,就看一眼。” “我知道。” 他怎么才想起这事儿呢,爷爷离开的那年春节,自己不也是这副模样吗。
第17章 一阵风吹开洞口的木门,谢知云打个哆嗦,把灰扑扑的兔皮帽子戴到头上,往下拉了拉,连耳朵都完全遮住。 又拿过布巾围住脖子,稍稍一扯就蒙住下半张脸。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才往外走。看见齐山就问:“这样行吗?会不会被认出来?” 小哥儿裹得严严实实,只剩鼻梁和眼睛露在外面,原本白皙的肤色因涂了野草汁,有些泛黄。再缩着脖子,微微佝偻下身子,显得畏畏缩缩,就跟之前判若两人。 齐山仔细打量一番,笑着摇摇头,“不会。” 有他这句话,谢知云就放心了,长长舒出一口气,瞬间站直了身体。 “那你呢?” “镇上识得我的人不多,把脸挡一下就好。” 而且他常年风吹日晒的,本就黑,涂什么都不管用。 谢知云也想到这个,没再多说,只叫他取来兔皮帽和灰布巾,亲眼看着他把自己遮严实了。 好在这么一装扮,不是贴近了一寸寸端详,还真不大能认出来。齐山还能模仿青州那边的口音,谢知云就不怎么忧心了。 又烧火准备好路上要的水食,二人便下山到何家套了驴车。借口要到别个村子看看收些山货,一出村口,却是直接往官道上走,向着云水镇的方向前进。 天阴沉沉的,冷风呼呼地刮,冷得厉害。路上就没碰见几个人,就是有也只缩着脖子埋头往前走,哪儿有空搭理他们。 谢知云却并没觉得放松,越是靠近,越是心慌。他不知道自己冒着风险跑这一趟是对是错,是希望看到那些人过得好还是不好。 但他在那个家活了十七年,每个春节都是在那儿过的,纵然心中有怨,却没办法做到完全不想不念。 他紧紧捏住早已冷掉的烙饼,弄得满手都沾上油也没发觉,再次一字一句对齐山,又仿佛是对自己保证:“我只远远地看一眼,什么都不做,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齐山看得心疼,手向前伸了伸,最终还是悄悄放下,闷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 谢知云手一顿,没答话,吸吸鼻子,张嘴恶狠狠咬下一口饼子。 二人只歇了这一会儿,将就着填下肚子,便接着赶路。 坐驴车还是比骑马慢了许多,但因为是白天,走起来顺畅。不过等到云水镇,天还是完全黑了。 时隔几个月,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谢知云竟觉得有些陌生。 他抬头看一眼刻在石牌上的“云水镇”三个大字,深吸口气,拽了拽布巾,跟在齐山身旁踏进镇门口。 临近年关,宵禁没那么严,哪怕是夜晚,云水镇依旧喧嚣。 昏黄的灯光从路旁酒楼、饭馆透出,配合沿途悬挂的大红灯笼,也能看得清路。一路上有不少卖小吃、玩杂耍的,行人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声不断。 谢知云紧挨着齐山,旁人看来不过是对普通农家夫夫,并未引来过多关注。 俩人没去凑热闹,毫不停歇地来到谢家铺子前。 铺子已经打烊,门窗紧闭,只有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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