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杀猪的多,连带肉摊也添了好几家。谢知云虽跟着买了不少,却依然看不出好坏,只跟在齐山身旁左看右看。 齐山在一处摊位前站定,不急着选肉,先侧头跟谢知云商量:“就我们俩,吃不了太多,割两斤精肉,拿几根骨头熬汤,再弄点板油就差不多。” 谢知云想了想,“也不能太少,天珠他们说不定会来玩儿,总要备着。反正天冷,大不了熏一熏,也不会坏。” “那就把精肉换成五花,炒着吃蒸着吃都好。骨头少砍些,去别处买只鸡炖汤,再买条鱼,也能多几个花样。” “行,你看着挑。” 荤菜都备好,两人又逛去别处。 糕点、瓜子上回买了点,但想着要去何家拜年,又添了一盒桃酥做礼。除此之外,还买了柿子片和橘子,豆腐鸡蛋,两张年画,和纸钱香烛。 站在驴车旁把买的东西规整一遍,感觉没什么缺的,两人便踏上返程。 回到山洞,两人把该放的东西都放好,歇息一会儿喝口水,齐山就到树林边上杀鱼。 谢知云转悠一圈,没找着事做,把目光放在筐里的猪板油上。 白花花的板油上有些微淡红的血丝,凑近了还能发现猪毛,谢知云一根根择干净后,冲外头喊:“这油要怎么弄?” 齐山手脚麻利,已经把鱼肚子里的内脏都掏出来,只留了鱼鳔放到碗里,其余的都丢在地上。 闻言头也没回,顺手拿过一边的刀开始刮鳞,大声道:“要切成小块,等我把鱼杀了再弄。” “哦。” 谢知云应了声,弄些水把板油表面冲一冲,就放到砧板上。 只有一把菜刀,他想切也没办法,便拿上锄头去找齐山。 一靠近就能闻到腥味,他皱着鼻子退远几步,抗着锄头挖出一个浅坑。不太想用手去碰那血糊糊的内脏,就用锄头一路扒拉过去。 等齐山刮完鱼鳞,开始洗刀,他又重复方才的动作,把散乱的鳞片也弄进坑,一并埋上。 没养猫狗,这些东西只能这么处理。 灶台上方搭有棚子,上面特意别了些木棍伸出来,方便挂东西。冲洗干净的鱼,被齐山穿了棕叶,和买回来的肉块、骨头分开挂了一排。 菜刀腾出空,就可以着手切板油。 齐山洗把手,往上撸了撸袖子,弯腰将板油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块块。 谢知云看他一眼,在灶门口蹲下,“我现在把火点上?” 板油不多,一会儿的功夫,齐山已切下小半,遂点了点头。 谢知云往灶洞塞一大把干松针,起身去山洞拿了一根点着的木棍。虽半道上火苗就灭了,但插到松针里,稍微吹两口气,就腾地燃起。 他又连忙加了些干柴进去,不一会儿灶膛就烧热乎。 齐山在一旁说:“放些水进去。” “要多少?” “一小碗就够了。” 凉水倒进锅里,猪板油也全部切完,直接一股脑全倒进去。 眼看谢知云还要加柴,齐山连忙拦住:“小火慢慢熬就行。” 谢知云丢掉柴火拍拍手,“那我去拿几个番薯来烤着。” “嗯。” 齐山拿起铲子翻翻锅里的油块,看见架子上的豆腐,取出两块,全切成比手指头稍薄一点的片。 “留一块冻着下汤,这些就过油炸一炸,到时炒肉蒸肉可以往里掺。” 谢知云对他的厨艺信得过,自然说好。坐在板凳上,拿木棍把手里的番薯一个个推进灶洞,尽职尽责地烧火。 锅里渐渐传来细微的响动,油香味越发浓了,谢知云忍不住伸长脖子探头看了眼,被齐山抓了个正着。 “快好了,小时候隔壁奶奶一熬油,我就在旁边守着,刚出锅的油渣可香。” 谢知云想到那场面,不禁笑了笑。 又添了把火,绝大部分油都被榨出来,油渣变得焦黄酥脆。 齐山觉得差不多,用竹笊篱把油渣捞出来,装进碗里,撒了些盐拌匀,先递给谢知云。 谢知云早有点儿馋,也没客气,夹起一块吹了吹喂进嘴里。 外面已经凉了,但内里还是烫的,香香脆脆,还有少许油脂,确实好吃。 谢知云又吃一块,把碗推给齐山。 齐山没接,“你端着吃,我把豆腐炸了。” 光吃油渣也会腻,谢知云只夹几块尝个味儿就拿碟子把碗扣上放到一边,继续帮忙烧火,还不忘时不时把番薯翻个面。 齐山捏着筷子最顶端,把豆腐一片片下到热油,抽空说:“三十那天和点面,正好可以用油渣包饺子。” 说是年三十,其实也就两天后。 又是鱼,又是豆腐油渣的,想想就有盼头。
第19章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被风裹挟着漫天飞舞,一晚上就染白了整座山头。 天依旧阴沉,不晓得还会不会继续下雪。 洗漱好,齐山就急忙往驴棚去,没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凹陷的大脚印,连成一长串 驴棚只用些树干支撑,不敢叫雪积得太厚,怕压垮了。他拿根长竹竿,站远了把棚上的雪给扒下来些。 啪嗒啪嗒声不断,吓得大花在圈里咴咴叫。 山洞里,谢知云把米粥煨在火堆旁,拿起竹扫帚去刷洞顶边边角角的蜘蛛网。 虽说就这么点地方,但毕竟过年嘛,总要打扫一下才像话。 齐山从外头进来,身上不可避免沾了些雪花,一接触热气,很快就化成水,在棉衣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又渐渐消失不见。 他抬手要接过扫帚,被谢知云避开,“不是说要刻牌位?你去忙,这儿我来就行。” 这事是昨晚齐山提出来的,虽买了香烛纸钱,但不论是齐山的爷爷,还是谢知云的阿爹,都葬在远处的云水镇。他便想着自己动手刻两个牌位,供奉在近前。 他有这个心,谢知云自然也没意见。 齐山转头去墙角的木头堆里搜寻到两块合适的木料,坐到火堆旁拿起刀一点点刻着。 就一处山洞,每天都收拾也不显脏乱,谢知云没费多少功夫就打扫完,又拿着扫帚去外面灶台。 灶里的火还燃着,谢知云掀开锅盖,白气弥漫,糊了满脸。他不得不抬手挥散,这才看清锅里的情形——水依旧咕嘟冒起小泡,上方架着竹片格子,正中间的陶盘里码着好几个比拳头还大的黄馒头。 这黄馒头是齐山用蒸熟的南瓜和着糙面捏成的,没有放糖,就自带甜味儿,比普通馒头更有滋味。 陶盘外头围了一圈番薯,外皮微微裂开,不用戳都知道已经熟了。 谢知云盖上盖,没再添柴。拿起扫帚把飞进棚里的雪沫子和枯叶扫干净,洗把手后就把馒头和番薯捡出来端进洞里。 “先吃饭。” “哎!”齐山应声,一口气吹掉腿上的木屑,把初具雏形的牌位放好。跑到外头抓了把白雪搓搓手,就赶紧回来。 他们只有两个人,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因此剩下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弄牌位。 没有笔墨,木牌上的字都是谢知云拿炭笔写好,齐山再用刀和凿子比着,一点点抠出来的。 完工后,两人还特意用木墩和竹片,专门搭了张“桌子”。 齐山把刻好的两个牌位并排摆上桌,退后一步看了看,说:“等年后开市,再买点儿桐油回来刷一刷。” 谢知云盯着那小小一方木牌上的“云亭”二字,轻轻点了下头。 年三十这天雪已经停了,太阳偶尔会露面。被照到的地方,积雪渐渐融化成水渗进地面。 背阴处则变化不大,依旧白茫茫一片。胖乎乎的麻雀和斑鸠时不时落下来,四处寻找能吃的东西。 两人把年画找出来,也没熬浆糊,直接戳个孔拴上棕叶,在洞口的木门和里边石壁上各挂了一张。 一张年年有鱼,一张财神驾到,都是色彩艳丽的,很是亮眼。 齐山把年画下摆也抻整齐了,拍拍手往后退一步,感觉还是差点意思:“等建了房,就有地儿贴对联和窗花了。” 石壁上滑溜溜的,想贴也贴不住,他们就没花那冤枉钱。 谢知云笑笑:“不过图个喜庆,这样也挺好。” 又问:“年夜饭要备些什么菜?” 以前过年家里都有厨娘操心这些,他们只用等着吃,自己动手忙活还是头一遭。 齐山回忆下买回来的肉菜,很快有了章程,“油渣拌白菜煮一盆饺子,五花切一半用来做粉蒸肉,下边垫些番薯块能凑几碗,后头待客热一热就行。鱼和南瓜也顺便蒸上,再熬锅骨头汤,下冻豆腐。你看行不?” 谢知云想了想,说:“再添一碟炒萝卜丝,凑个双吧。” “好,这些菜够我们俩吃的了。” 齐山咧开嘴角,满脸写着高兴。 自从爷爷去世,他就没正经过过年,都是随便凑合一下算了。今时不同往日,不仅有人陪,连饭菜都如此丰盛,还没开始吃就仿佛闻到香气,让人浑身舒畅。 冬日天黑得早,两人晌午过就开始忙活年夜饭。 白菜切得细细的,撒盐腌出水后挤干,和剁碎的油渣拌匀,包进白面皮里,捏成胖乎乎的元宝样式。 上好的五花肉片成片,裹一层苞米面,整齐地码进垫了番薯块的陶碗,上锅蒸小半个时辰。 鱼早就腌好,改好花刀,往肚子里塞上野葱、姜片。等粉蒸肉快好时,放锅里蒸个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端出来,淋上一层酱油。 …… 天色渐渐暗了,嘭嘭的炮竹声接二连三传来,隐隐还能听见小孩儿的怪叫。 桌子不够大,大大小小的碗碟差不多将其摆满。 两人没急着吃,拿只空碗把每样都夹上一些,找出香烛纸钱,先请齐兴旺和云亭用了,再才回到火堆旁坐下。 外面依旧有风,天色也暗了。但洞里火烧得旺,照亮方寸之地,桌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面而来。 粉蒸肉色泽金黄,入口即化;鱼肉细嫩,回味无穷;骨汤浓白,连豆腐都吸足汁水……一桌子都是好滋味。 一时间,二人谁也没说话,都只顾着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三两下把碗碟刷完,再烧上一锅水,就该把自己也收拾好,换身干净衣裳,等着迎新。 浴桶已经打好,兑上大半桶热水,泡进去将将好。还要守夜,一时半会儿睡不了,谢知云干脆揉些皂角,把头发也仔细洗了洗。坐在火边上烤着,干得也快,不怕受凉风寒。 齐山也冲了个澡,他可就快得多,不一会儿就洗完。出去倒脏水回来,还顺便带了把木柴。 火焰蹿得更高,照得谢知云脸上都红彤彤的。他微微侧过脸,把头发拨到前面,以指为梳,慢慢烤干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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