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苏景同的密信回来,信上写着被他出卖的人的名单。 人不少,但都不是关键人物,还能取信于顾朔。 苏景同看来答应了他的合作,或者说控制。 徐幼宜没天真到以为苏景同会完全听他摆布,这个时候苏景同的人应该已经在去西南的路上试图营救苏季徵了。随他吧,西南茫茫十万大山,想从十万山中找到苏季徵,希望渺茫,只要他一天找不到,一天就得受他控制,随他挣扎吧。 顾朔的反应也让徐幼宜惊喜。让苏景同取信于顾朔,做出这个决定时,徐幼宜心中打鼓,他不确定顾朔是否还肯相信苏景同,不确定他们恶劣的关系是否还能为他所用。 但顾朔的反应真令人满意,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允许“垂帘听政”,释放苏家人,重修摄政王府。 余情未了啊…… 徐幼宜满意,余情未了才好,顾朔杀了他君主,他也要顾朔尝尝痛苦的滋味。 这一晚,江天在查徐幼宜的落脚点,刑部尚书在悄悄查苏季徵被西南余党带走的始末,左正卿心里挂着他的马甲姜时修……只有苏景同没心没肺睡得香。 神清气爽起床的苏景同,和顾朔道别,去皇宫正门的书房给太学府的学子进学。 江天跟在苏景同身后。 苏景同奇怪:“怎么还跟着我,我在皇宫中,还能有刺客不成?” 江天心道:我看你才像刺客。 他嘴上道:“陛下有旨,叫微臣保护你安全,旨令未撤,微臣听命行事。” “好吧。” 一晚上收拾,宫里的新“太学府”只收拾出一排屋舍来,走读进学,苏景同走到“勤学堂”的屋舍前,在屋外看。准备上兵法课的学子们坐得满满当当,他画的地形图、排兵布阵图等挂在勤学堂学子座位前,学子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兵法,气氛热烈,明德堂的霍方坐在勤学堂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错学堂,他和谢永章正拍桌子互怼。 谢永章生气:“你到底懂不懂兵法,莽上是匹夫行为!” 霍方阴阳怪气:“你不匹夫?谁把苏景同赶走的?你就不能动动你这辈子都没用过的脑子么?看看锦州的粮草储备情况,够打几天?拖到粮草用尽,还打什么?洗洗涮涮投降算了。” 勤学堂里讨论者众多,唯有一人安安静静文思泉涌奋笔疾书。 苏景同愣住,那人他并不陌生,是顾炎——大皇子的儿子,大皇子死后,顾炎被众皇亲国戚疏远,但他是中和堂的学子,怎么来勤学堂了? 苏景同悄悄从后门进去,走到顾炎身边,顾炎也在写他留的功课。 顾炎设计了一套防守图,看得出他很认真看过苏景同和“姜时修”写的书,基本没犯新手错误。 顾炎注意到他,抬头看,苏景同微微摇头,示意他安静,又悄悄退了出去。 他说好要给学子们半月思考讨论时间,眼下才几天,等他们慢慢研究吧。 江天此前跟着苏景同,苏景同离开太学府他也得跟着走,从没机会看苏景同画的地形图、兵防图、军备运送路线图,今天站在窗外,一眼便被这三图吸引。 精准、老道、详细。 江天上过战场,那时的军师是左正卿,他没见过姜时修,但只看这三图,姜时修若在,画出的三图也不会比这个更好。 原来他不全是靠脸和身份进四大军师排序。 苏景同游神似地在学府旁溜达了一上午,把课混过去,回广明宫用膳。 顾朔现在把他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上午在太学府讲学,中午晒太阳,下午自由时间,每旬的一五日,会有戏班子和歌舞班子表演,三日有琴师来指点他琴艺、六日是画画、八日骑马射箭,十日去逛园子或者狩猎,二四七九四天随苏景同安排。晚上顾朔带他习武。 半月之期到,苏景同终于踏进了勤学堂,十指交叉,“谁先来说?”
第38章 现实-姜时修 谢永章当仁不让,“本世子先来。” 霍方起身复又坐下,“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谢永章冷笑:“那你支棱你的狗耳朵仔细听着。” 苏景同打了个哈欠,这二人又来了。学子们的兵法水平,不能说纸上谈兵,只能说一窍不通,自学半月,只够他们掌握基本知识点。一个又一个学生上前,苏景同慢悠悠听完一个又一个的构思,困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他昨晚睡得不好,算算时间,第一批派去西南的人应当已经赶到西南了,但愿能顺利找到,他心里装着事,闭着眼但神志清醒,模糊中感觉顾朔起床去了书桌,苏景同悄悄睁开眼,发现顾朔在看书,研究怎么治疗他突然发病的问题。 这种事大可以交给太医院——顾朔也确实这般做了,但他不放心,非得亲自做做才安心,又不想让苏景同知道,便趁着苏景同睡着起来看。 民间的大夫找了十几个,一天看一个,叫他们组团研究,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除了劝他想开点,就是怀疑他脑子有问题,又或者开一堆无法喝的汤药。 在食不果腹的年代,自虐自杀都太过寻常,死一个人,家里口粮能富裕些,等闲人家不看此病,自然也没多少人懂。 顾朔研究到天快微亮时才就寝,苏景同也这么睁眼看了他半夜。两种念头在心中疯狂拉扯,一时觉得自己活着是个累赘,自从重逢,顾朔便没过过安生日子,不若死了干净,一时又觉得自己一定要好起来,不能叫他这么费心。 两种情绪拉扯,苏景同整夜几乎没睡着。 这会儿头昏脑涨。 谢永章瞧见他困顿的模样,对他那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好感,顿时跌入谷底,这人到底有没有师德,上课如此困顿,成何体统? 苏景同哈欠连天,灌了一杯凉茶,等所有学生都讲完,苏景同不紧不慢地开口,“不错,书你们都有认真看。” 谢永章心道:废话,他们又不是不识好歹。 “谢永章,”苏景同点名,“想法不错,奇兵突袭,”苏景同拿起谢永章设计的兵法图,随手圈了一笔,“但是顾头不顾尾,在这个地方,瓦剌有五千人镇守营地,你是突破侧翼了,你突破到瓦剌老家了,等你闯到老家,被你突破的侧翼回防,两边夹击,你自投罗网。” 谢永章脸色微变。 苏景同道:“你今晚的功课是想办法收尾,让你突袭的士兵能活着回来。” “霍方。”苏景同按照上台顺序,一个个点评,“你考虑得仔细,你精确算出了粮草情况,知道军备补给跟不上,守城劣势大,知道要主动出击,很不错,有点天赋。” 霍方斜眼看谢永章,菜鸡。 苏景同幽幽道:“别看他了,看我。” 霍方:…… 苏景同在霍方的兵防图上圈了三个关键点,“锦州的兵力是远不如瓦剌的,打以少胜多的战役,主动突击是要你找关键点,不是让你疯狗一样出城逮谁咬谁。你硬刚他们主力,除了死得更快,省下军备粮食送给瓦剌,没别的用处。看到这三个位置了吗,今天你的功课是怎么通过这三个位置,以少胜多。” 霍方:“是。” 苏景同挨个点评,谢永章发现这人的记忆出奇得好,他自诩全程仔细听每个学子的构思设想,但很快就混淆了,无法把构思和人匹配,也很难记住细节,但苏景同虽然困到打跌,似乎魂游天外,但他记得每个人的构思,每个人的漏洞,连发言顺序都没记错。 大家研究了半月想出来的思路,苏景同只听过一遍就能立刻指出不足,可见他功底深厚。 谢永章神游,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是纨绔子弟啊? 谢永章和苏景同接触以来,没从他身上看到一点纨绔子弟的习性。 苏景同点名,“顾炎。” 顾炎抬头,他有一张和他爹廉亲王极其相似的脸,自顾朔登基以后,他被全皇室宗亲疏离,太学府亦没人敢搭理他,变得沉默寡言。 顾炎设计的是一套完全防守的兵法,只有一个目的,拖到援军到来。那时顾朔在流放西北的路上,瓦剌进攻锦州时,顾朔刚好被途径新州,兵力在手,顾炎想的是兵力差距过大,不如派人去新州求援,自己带人镇守锦州,只要拖到顾朔带兵赶到,可缓解局面。 苏景同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的布阵图,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这套确实是在那个情景中最有可能保全锦州的做法,锦州的承影军军纪涣散,将士们也找不出一个能堪大用的,指望他们训练有素地突围是白日做梦,傻瓜式防守策略最适合他们。新州和锦州距离不远,新州的兵是顾朔安排重点训练过的,军备也早有筹备,兵强马壮,顾朔带兵比承影军强得多,如果能拖到顾朔来,不说打退瓦剌,守住锦州不成问题。 但锦州没有。 他们甚至也没有像谢永章、霍方所提的尝试挣扎,打不过就躺下,于是瓦剌军长驱直入,屠了锦州城。 锦州是天选守城地,易守难攻,新州却一马平川,易攻难守,锦州的失守打了顾朔个措手不及,顾朔辛苦了数年才经营好的新州差点毁在那几天。 苏景同淡淡道:“给你加五分。” 顾炎摇头,“我不想要分。” “你想要什么?” 顾炎直视苏景同:“我想跟着先生学兵法。” 这话说得巧妙,想上苏景同的兵法课,直接进勤学堂学就可以,苏景同从来没赶过人。顾炎要的是跟在苏景同身边,当弟子。 他现在处境堪忧,隔着陷害、刺杀顾朔的仇,顾朔不会杀他,但也不可能重用他,朝臣和皇室宗亲都不敢接近他。 但他如果能跟着苏景同,情况会大不相同。顾朔对苏景同的态度有目共睹,只差把心剖出来,他若得到苏景同的庇护,顾朔难免多看他几眼,厌恶也能去大半。 且他和苏景同是有共同点的,苏景同的亲爹苏季徵和他爹廉亲王,都试图谋反,他们作为子女都被孤立。 “我只是个太监,”苏景同道:“没资格收学生。”他太清楚自己对顾朔的影响力,他若执意收顾炎,顾朔再不喜欢顾炎,都会给他谋个前程。但那些真切的伤害是落在顾朔身上的,他没资格替顾朔原谅。 顾炎年纪小不知道当年的情景,也不了解苏景同的为人,世上最恨廉亲王的,不是顾朔,是苏景同。 顾朔曾经犹豫过怎么处置廉亲王。杀他?毕竟是血肉亲情。不杀他?廉亲王要杀他在先,如鲠在喉。苏景同没给他犹豫的机会,亲手策划了廉亲王的死亡,伪装成意外。 这蠢东西,西南王打进来时只知道跑,到死都以为他是被西南王射了一箭,死于伤口疮疡。 是苏景同堵死了他逃跑的路径,只留下唯一可行的路;是苏景同诓骗西南王去堵廉亲王;是苏景同在西南王可能射不准时碰了他的胳膊肘,调整了位置;是苏景同把他们逼到仓皇逃窜不能好好养伤,以至于伤口疮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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