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钧颤抖着扶住夫人冰凉的双手:“岳母放心,我必定为她讨回公道, 必不会放过蓄意谋杀之人。” 蓄意谋杀? 这四个字一出, 尤氏父母愈发悲不能抑,一时间,灵堂中又哭成一片,喧闹中尤氏母亲因为太过悲伤而昏厥了过去,更是给本就悲怆的氛围增添一丝惊惶。 抬人的、劝人的、送水的、烧纸的……刹那间吵嚷成一片。 在这嘈杂中,封玦终于注意到了封长念和靖安言两人,瞥了一眼顾不上自己的封钧,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这事儿走向越来越诡异了, 封玦用目光示意他们不要多言,带着他们从角门走到后院,这才找到一处安静地方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儿?” “昨日夜间,尤姑娘吃完晚饭后回房歇息,本一切如常。”封玦脸色也不大好看,“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后院传来尤姑娘惊慌失措的求救声,守夜的侍女本就在门外,闻声闯了进去,却也被一剑封喉,发现时身体软绵绵地趴在门框上,连屋子都没进去。” “至于尤姑娘本人……”她叹了口气,不忍回想道,“尤姑娘本人被一剑穿胸,倒在地上,现场一件凶器也没有,包括门窗都没发现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封长念长眉紧锁:“传仵作来看了吗?” “看了,明显是他杀,而且主仆二人身上都没有中毒的痕迹,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把杀人凶器。”封玦思忖道,“只不过,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又是为什么杀人,眼下一点头绪都没有。” 靖安言问道:“尤姑娘平日里有得罪什么人吗?” “没有,她从小养在家中,连门都鲜少出,更何况是结仇。”封玦一提到这一茬,只觉得喘不过气,“……唯一一个有可能结仇的原因,就是她是绥西侯即将过门的新夫人。” 三人骤然沉默下来。 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先不说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年龄长她两倍有余的封钧,如果她真是因为封钧而死,只能说太可惜,实在太可惜。 封钧作为一个毫不作为的绥西侯,平日里得罪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却没想到居然会报应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封玦捏了捏睛明穴:“其实我本来不赞成爹叫你们来,能干什么呢,如今所有事都是一头雾水。但他偏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主意……反正我脑子现在乱糟糟的,你们看看,实在不想管,就寻个由头回去歇着吧。” “来都来了,这件事里我是外人,不会像尤姑娘父母那般哀切,再加上平素在长安城也办过些案子……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封长念转头望向一边沉默不语的靖安言,“你……” “我回去了。”靖安言垂下眼睫,“实在抱歉,办案不是我的专长,我就不留下来添乱了。” 封玦摆摆手,这没什么好抱歉的,本来就不关靖安言的事,再加上封长念和封钧之间的关系一向微妙……封长念给面子帮忙已经很不错了。 靖安言再度问道:“劳烦问一句,阿月呢?” “她还在府中休息,其实我爹也让我叫她,但我没好意思多打扰,匆匆忙忙就来了。” “好。”靖安言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旋即抬眼望向封长念,“那我先回去找阿月,你自己……当心行事。”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靖安言从尤府出去的时候还能勉强维持一二分的镇定,直到拐了个弯,才开始迫不及待地狂奔起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些诡异,但诡异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封钧的态度。 怎么就会这么巧,他们来的时候封钧刚好要大婚,结果没过两天又撞上新娘被杀害。此事一出,封钧不去报官,反而第一时间通知了远在马场的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 别忘了,他自始至终都对封长念抱有极大的敌意,和暗中的杀心。 靖安言脚步一刹,迎面撞上刚刚醒来的夷月:“哎?你怎么回来了,这府中怎么感觉人少了好多,我……哎哎哎?!?!” 靖安言把人往屋中一推,刷刷刷地拉下窗子锁好门,又屏气凝神在门口听了半晌,这才按着夷月的肩在桌面坐下。 “你昨天找到什么东西没?” 夷月那双尚未完全褪去困顿的眸子本因讶异而微微放大,闻言霎时精神了:“……有。” 靖安言抽了张纸,又翻出一支笔,手指笃笃点了点:“写。” 夷月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当即撸起胳膊开始写。 靖安言让她一共查两件事,一件是封钧是否是真正的“接信人”,另一件是赵炎提到的封长念之父封铭当年的死是否与封钧有关。 她晚上推脱来月事不舒服辞了晚饭,回到房间换上夜行服,带着阿银毒麻了书房外巡逻的护卫,顺利地潜进了书房中。 封钧的书房比他那感情史还乱,夷月一个头八个大,轻手轻脚快速翻查起来,所幸她手脚快,还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不过一炷香就翻得差不多。 “我找到了赵大哥说的密旨,的确有,大概就是大魏先帝魏明帝曾经下旨告诉他,绥西侯府与西军都督府都会交给封钧手里,让他做好准备。时间是昭兴六年上元节。” 昭兴六年正月十五。 昭兴六年三月,传来了绥西侯病重及因伤重过世的消息。 赵炎的怀疑一点错都没有,这的确很蹊跷,靖安言连忙继续问:“然后呢,你出来的时候被发现了吗?”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让阿银给巡逻的护卫解了毒,毕竟是蛊毒,因此消除了一段记忆,等我回屋后还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发现都没有人觉得有蹊跷,才彻底放下心。” 夷月望着靖安言神色复杂的脸,试探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靖安言摇了摇头,太过冗余的讯息只会把夷月的推测也闭塞掉:“你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夷月一僵,期期艾艾道:“……有。” “什么?” “……我发现了叶长缈给绥西侯寄的一封信。”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靖安言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谁?” “叶长缈。”夷月喉头一滚,“……我师父,你兄弟。叶梵缇他哥哥。” 靖安言眼瞳一缩:“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反复检查了很多遍,我认得师父的字迹,我也看得出,那正是他当年还是南疆大祭司时候的私章。落款时间正是他被勒乌图罢黜的那年,换成大魏历,是……” 靖安言神魂出窍一般喃喃:“昭兴十年。” “九九重阳。”夷月写道,“算算日子,应该是他作为大祭司时寄出的最后一封信,信上写着:” “及行迷之未远。” 一字一笔落下,仿佛叶长缈温润淡定的嗓音又在耳边浮现。 “还有一言,既说与你听,也说与我一故友。” 靖安言眸子一缩。 “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构陷什么罪名,是无需被构陷那人当真做了什么的,一切无非是,顺势而为,天时地利。” 靖安言腾地站起。 夷月吓了一跳,手一抖,豆大的墨汁甩出去一道狂放的痕迹,一如靖安言躁动不安的内心。 叶长缈,你这个人……靖安言咬牙切齿地想道。 莫非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错了,错了! 他一开始想的本是,夷月这边露了什么马脚,于是封钧迫不及待地要对他们三个人动手,想用尤姑娘之死来做些什么。 但不是,但不对! 他只是想对付封长念一个人!! 没有理由,他们有没有马脚都不重要,无论今天跟着封长念来的人是谁,他完全只是借着这件事,要给封长念泼一个脏水! 叶长缈那厮知道靖安言一向是个想得多的,于是居然在七年前就在这里埋了一道,说给七年后的靖安言听。 靠! 靠!!! 靖安言抓着纸一团:“把它烧了,然后,在房间里别出来。” 夷月惊慌站起:“发生什么事了!?” “阿月,你现在手上的证据至关重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回来。”靖安言从包中抽出一把短匕藏进广袖,“我去救你封哥。” 另一边,封长念全然没意料到暗箭居然早已对准了自己的后心。 他跟着仵作再度验尸,又重新勘察了一遍现场,最终只能得到一个结论:“……我倾向于杀手应是从大门逃走的,而且也是从大门进来的。” 尤氏母亲刚从昏厥中缓过心神,不可置信道:“封大人,你是说……” “门口死了的那个丫鬟,应该是一名死士,”封长念道,“你们且去确认一番她是否是你们家生丫鬟,若是,那是否面容存在易容,若不是,那更大概率就是了。” 尤家人只顾着围着女儿的尸首检查,完全没来得及探查那死在门槛上的小姑娘。 果不其然,封长念指尖搓了些撕毁易容的粉末,露出一张尤家根本不认识的一张女子面庞来。 在众人的惊呼中,封长念示意封玦帮他搜查一下这丫鬟的尸身,最终在贴身布包里翻出来一柄铁器。 “这估计就是凶器了。”封玦终于露出了些喜色,“总算是有了几分头绪,哥,多亏了你。” 封长念无意间扫了一眼人群,和被众人簇拥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封钧对上了视线,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封钧眼睛肿得如两颗核桃,可就在这时,居然咧开唇角,冲他诡异地一笑。 封长念当即喝道:“阿玦——” 封玦已经把凶器拆了出来,眼睛蓦地瞪大。 “这是……”封玦颤着声不敢言语,几乎想立刻把这凶器塞回布包里,再远远地给它扔出去。 倒是一旁的封瑞,看见这东西时眼前一亮,差点儿从人群中蹿出来,大声叫嚷道:“这不是大伯送给堂哥的生辰贺礼吗?!那把短匕!!堂哥之前特别喜欢的!堂哥,不,封珩!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杀害尤姑娘的凶手身上,你说话啊!!!”
第43章 谋算 到底是来晚一步。 靖安言一口气未敢多喘, 跑到尤府时,众人已将封长念团团围住。 尤氏的母亲最为崩溃,若不是封玦死命拦着, 整个人都要披头散发地扑到封长念身上去, 口中崩溃地喊到:“我女儿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为什么!!!” 封钧也不敢置信道:“阿珩……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儿?他倒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封长念还来不及说话, 腰间蓦地一轻,靖安言不知何时拦在他身前,从他腰间抽出了墨痕剑。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4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