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一线, 惊得众人纷纷退避, 靖安言挡在他身前,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封长念的手腕:“诸位, 包拯断案尚且都做不到一件证物钉死凶手,如今只凭一把凶器,就断定封珩杀人,要他解释,诸位的脑子是不是该控控水?”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封瑞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又迫于墨痕剑凛冽的剑锋不敢上前一步, “你是他带来的人, 当然听他说话,可昨日夜间子时,谁知道他在哪,谁能作证他在哪?!” 封瑞越说越激动:“我先说!昨夜我们喝酒到亥时末,他就离席了,之后再也未见人,直到丑时初,巡逻的卫兵才在树林中看见了他, 腿上还有伤痕——大半夜的,你不在帐子里睡觉,在做什么!” 封长念厉声反驳:“我腿上有伤痕,哪里来的,封远吉你不知道?还是二叔你不清楚?!” 封钧当即打蛇随杆上,从眼眶中掉出两滴泪珠来:“阿珩啊,兄长走得早,我也想好好照顾你,但是马场诸多危险,磕磕碰碰很正常,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觉得二叔想害你,从而怀恨在心呐。” 靖安言暗骂一句,这老王八蛋就是算准了,马场受伤一箭双雕,成则成,不成还有后面的事儿等着。 谁说他蠢,这戏演的比靖安言近十年来每一场都精妙绝伦。 “你说啊,你说啊!”封瑞愈发得意,在尤氏父母怒吼中挑衅,“你昨晚子时干什么去了,如实招来!!” “他和我在一起。”靖安言微微抬高声量,引得众人一怔,“昨晚子时,整整一个时辰,他都跟我在一起,在一个帐子里,一步未曾离开过我的身边。” 封瑞脸色微妙一变,当即打准了主意,估摸着靖安言是不好意思讲的,于是道:“你们在一起?做什么?大半夜的两个男人,居然还能在一起?骗谁呢!?” “两个男人怎么的,封大公子风流远近闻名,这点事儿还要同你细讲吗?”靖安言眼波一剜,“真想听,建议你去街边摊子上,淘两本春.宫.图,里面比我讲的详细多了,自己慢慢看去。” 封瑞:“……” 不只是他,就连尤氏父母都被靖安言这毫无遮拦的坦诚讲得虎躯一震,靖安言才不管那些,从小到大,左清明和靖深在他耳边叨叨的最多的就是体统二字。 体统?他靖安言最不会了。 封长念不好意思胡扯,他好意思,还问吗?上下嘴皮一碰,再细节的事儿只要你敢听,我就敢说。 还问吗?! 静默,封玦眼珠一转,当即拦在两人身前:“诸位,阿言公子说的不无道理,此事疑点重重,就算有引子,也不可立即定论,诸位若信得过,此事交给我来办。” 封玦的人品和能力还是靠得住的,尤氏父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俩“奸夫淫夫”,带着一众人陆陆续续走了。 封钧无言地望着封长念,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封玦的肩膀,带着封瑞也离开了:“阿玦,好、好、查。” 封玦头痛地望着自家父亲和哥哥走远,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那里,被一只手轻轻拂去。 封长念站在她身后,眼神中有着自责:“阿玦,此事……” “没办法,冲你来的,我看出来了。”封玦无奈地苦笑一下,“这件事,交给别人我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若交给他的人,恐怕没个善终,只有我,才最为合适。” “……我能做些什么?” “你现在就是什么都别做,相信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把你救出来的。”封玦只有在此刻才有些小女儿情态,“哥,相信我。” “只是……” 靖安言猝然插话:“只是,封玦小姐,此事你父亲明摆着想对你珩哥痛下杀手,无论你交出多大的铁证,只怕都无法令他满意,也会令自己身陷囹圄。” 封玦何尝不知,可她没有办法。 生于这样的家中,她没得选,她从小就喜欢到大伯家去,和堂兄封珩玩耍,每每最不喜欢夜幕降临,她回到家中,只有饭桌上的残羹冷炙,还有她父亲和哥哥的冷嘲热讽。 “这么喜欢大伯,你当他的女儿去啊。这么喜欢封珩,那你当他亲妹妹去啊。”封瑞把她的被褥都扔出门,“还回来干什么,去他家住啊。” 封钧只会在她吃饭的时候冷眼旁观,然后凉飕飕道:“这么小年纪就知道捡高枝儿攀,真不知道随了谁。” 她也不是没有反抗过:“随了谁?那还能随谁?我就是受不了家里没完没了的酒味儿和脂粉香,我觉得大伯家干净,喜欢去,不行吗?!” “啪——”这个时候就会被狠狠地甩巴掌,封钧怒不可遏,指着她鼻子骂:“你说谁家不干净,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 从小,封钧就是封玦无法逾越的一座山,封珩入京,封铭过世的时候她还小,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能缄默着让自己成长,始终牢记曾经挂在大伯家中匾额上的“世代忠良”四个字。 她默默等待、装乖服软到这一日,不就是为了能够为她心中的道义和正直,做些什么吗? 靖安言仿佛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封玦小姐,我知道你心中志向,不仅于此。” 封玦反问道:“……什么意思?” “我在你父亲房中发现一句话,如今照样送给你。”靖安言微微低头凑近了她,“绥西侯一职责任重大,卿,可要做好准备。” 在封玦微微放大的眼瞳中,靖安言直起腰身,沉声道:“忍一时是为了保全自身,毕竟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如今,人和已至、地利已存、天时将到,封玦小姐,还要忍吗?” 为了两人的安全,封玦请他们暂时委屈在厢房中停留,并安排了心腹把守,送别封玦,屋内彻底静了下来,靖安言伸手摸了摸桌面,干净的。 封长念双手交握:“……你方才跟阿玦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都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已经出手,隐瞒毫无用处,“阿月找到了那封旨意,但是时间太久,如果想要更多的细节证据,恐怕很难。” “封钧……”封长念咬牙道,“我没想到他大胆至此。” 居然真的敢明晃晃地把脏水往他头上泼,还毫不掩饰,这是有多大的把握能一击必成? 靖安言嘲讽地笑笑:“你这位好叔叔,本事是真的不小。” 封长念一怔:“还有什么?” “阿月还发现了一封信,”靖安言坐下来给二人分别倒了杯水,“是叶长缈写的信,你还记得叶长缈吗?叶梵缇的哥哥,阿月的师父。” “记得的,他写了什么?” “劝封钧及行迷之未远,以及……”靖安言长眉一挑,“让我别想那么多,封钧这人虎起来没有逻辑,讲究环环相扣的线索,反倒容易钻牛角尖。” 封长念一怔:“……劝、劝你?当年的信,怎么劝你?” “这位叶公子呢,之前是南疆大祭司,但是所学甚广,不仅精通大魏史、南疆史、古南洲史,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偶尔自己还学学卜卦。” 封长念已经听傻了,却见靖安言眼神渐渐有些悲戚:“或许他真的学会了卜卦,算到多年后的一天我会来西域,他生时就总喜欢提点我,唠叨的很,老头子之后,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敢这么念叨我的人。” 封长念抿了抿唇,他听得出靖安言言语间的悲切,也记得当年叶长缈口口声声的“我哥死了,他死在大魏人的手里”。 叶长缈,这人有几分意思,活在他们所有人的口中,活在所有事件的角落里,而本人已经消散在茫茫天地间。 “不说这个了。”靖安言深吸一口气,“究竟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你的匕首怎么会出现在那小丫鬟的身上?” “我也不知,我回来之后的确把那把短匕藏在身上,但不知是什么时候……”封长念话音一顿,“莫非是马场换衣服的时候?” 靖安言挑挑眉:“你那弟弟还真是……不该有用的时候偏偏最有用,偷鸡摸狗的事儿这么会干,他到底跟谁学的?” “你看除了阿玦以外,这风气正吗?”封长念为难地掐了掐眉心,“罢了,小师叔别骂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解了眼下之困。你的那个办法……” 话未说完,靖安言耳朵敏锐地一动,一手伸出捂住了封长念的嘴,不多时,只听门口一道女声响起:“封大人,阿言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两人对视一眼。 靖安言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你看,我早就说了,你小师叔歪门邪道多着呢,就是路子野了点,只要你豁得出去,这事儿在我这里就没有问题。” 他眼神灼灼:“相信你小师叔,这种事儿、这种人,我在南疆最会对付了。”
第44章 坦白 尤氏父母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了, 但脸色依旧是难看的,在封长念和靖安言进门的一瞬间,尤氏父亲手指还是下意识攥紧了, 几根青筋爆出, 那些恨意又在视线中翻覆。 他定了定神, 才道:“方才与封玦小姐交谈一二,老夫也冷静了些。无论如何,此事尚无定论, 当众给封大人难堪, 是我们夫妇二人草率。” 尤父不轻不重地捶了捶桌面:“……若此事当真封大人是无辜受冤,我们夫妇二人必定在所有人面前向封大人郑重道歉, 并会给予补偿。但若是真的……” “那么封某便任由尤大人处罚,是杀是打是骂,哪怕千刀万剐,在下也毫无怨言。”封长念冷静道,“你想查,想怎么查,我都奉陪到底。说到底, 你女儿不是我杀的, 我和她毫无瓜葛。” 封长念淡定的气质仿佛一湾温水,哪怕身处劣势,说起话来也令人丝毫挑不出错,尤父的目光里审视不减,但终究重重地哀叹了一句,不再言语。 倒是一旁的尤母放下了拭泪的帕子,示意一旁的侍女递上茶点:“先坐吧,封玦小姐已经去查了, 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封大人和言公子就在尤府等候消息吧。” 茶点是刚做好的,茶汤清澈,香气醇厚,配了些精致的点心,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作为嫌犯,再精致的吃食也实在令人难以下咽,还是靖安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封长念,才让他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茶。 尤母微微一笑:“这才对嘛。” 封长念眉心一蹙,未来得及问一句什么“对不对”,只听封玦的声音在门外急促响起,旋即本人已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尤大人、夫人,我……”她完全没想到封长念和靖安言会在这儿出现,思绪被突兀存在的二人硬生生截断,“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厢房等我,吃食我也会送到你们屋里吗?!” 她眼睛往下一转:“……你们吃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4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