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倒也是一个缘由,不过我扇他的时候,我跟他已经分了,我只是看不惯他勾搭有夫之妇,破坏人家夫妻和睦。” 苏京哼了一声,道:“我早知道这些年外边都怎么传我的,无非是说我蛮横好妒,可他温阳又算哪根葱?” 她心道:“温阳不三不四,二十年来怕是勾搭了半个江湖,可他招惹别人也就算了,竟还要来招惹我师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师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阿萝道,“我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只是没有办法……” 这么多年,她一面明白,一面糊涂;一边清醒,一边堕落;一会沉睡,一会梦破。 每个人生于世间,都有自己的一方苦海要去挣扎,要去勘破。 “阿萝……”苏京举棋不定,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莫辞他,到底是不是——” 李阿萝的两只瞳孔骤然缩紧,变作两滴血珠! 两人原本融洽的气氛冻结了,过了一会,李阿萝才艰涩道:“师姐,我们不是说好的……” “罢了,不提了。”苏京道,“是师姐的错,我不该问的。” 她探过身,笑着抚摸李阿萝皱巴巴的眉头,道:“小阿萝,你瞧你,远山都舒展不开了。” 李阿萝便笑了,苏京开始鼓捣她的石黛,道:“不如让我来帮你画眉?” “可别了。”李阿萝道,“你若是执笔,怕是一斧头劈下去,将远山变作断壁,到时候他们华山派可要找我对簿公堂了。” 苏京打趣道:“唉,可惜莫辞不在,我该让他看看,他母亲是怎么挤兑他师父的。” 李阿萝扑哧一笑,道:“这件事,莫辞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苏京笑了笑,又正色道:“说起华山派,今年七月论剑,便是由华山承办,五年前季掌门仙逝,那一届的论剑便就此搁置,一直到今年才旧事重提,也不知道顾掌门会怎么办。” “顾掌门自然有顾掌门的办法。”李阿萝道,“倒是那谢拂衣,他残害掌门、背弃师门,当年除开华山派,江湖上许多曾受过季掌门恩惠的武林人士也自发捉拿谢拂衣,为何五年来,却还是不见谢拂衣的踪影?” 苏京道:“我却听说,谢拂衣之所以能躲过追捕,全赖有人在背后帮他。” “哦?谢拂衣这种不仁不义的小人,什么人会帮他?” “据说是子午盟。” “子午盟?” “正是。”苏京道,“一年前,巨鲸帮本已打探到了谢拂衣的蛛丝马迹,但不久之后,巨鲸帮帮主便被子午盟灭口,帮众上下噤口不言,而后巨鲸帮几大堂主为争夺帮主之位大打出手,巨鲸帮分裂,从此名存实亡,北溟堂堂主姚飞鲲携款潜逃,至今不知去向。” 李阿萝道:“听说……子午盟的主人,便是青冥剑主?” “不错,我本也这样以为。” “但你现在不再这样以为?” 苏京道:“一个月前,济海楼危难之际,是青冥剑主出手相助,救了许多武林同道。” “青冥剑主来去皆是谜团,从前我们一直视他为魔头,可是细细想来,我们也从来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害了什么人,他和子午盟之间的关系,也只是天枢阁空穴来风,其间真真假假,谁也分不清楚,但我不相信一个愿意为他人舍命的人,会是一个滥杀无辜的魔头。” 李阿萝略一思忖,道:“师姐,你这话虽有道理,可是出了你我二人之耳,还是不要让第三人知晓的好。” “八大剑派之中又不是只我一人这样想,近日梁有朋梁掌门,不是也邀青冥剑主上门做客?” “梁有朋是梁有朋,我们是我们。” 苏京有点诧异,似乎没有想到李阿萝的语气会这样生硬。 李阿萝顿了顿,缓声道:“师姐,八大剑派虽同出一源,却也分家上百年了,魔教东征之后,门派隔阂更深,近些年来,季掌门去后,更是已许久不曾往来,拿崆峒派来说,在他们与秋家联姻之前,最多不过是些师兄弟之间的意气之争,但联姻之后,崆峒派虽名为一派,实则已分成岳、秋两派,更有一派,是不服岳掌门即位,也不忿秋家分权的崆峒派长老,三者互相勾连,又彼此牵绊,试想一派之中,便有诸多派系,何况八大剑派?这其中的叵测人心何止千万,师姐,你我都不能不防啊。” “阿萝说的是,人心诡谲,这一道上,我确是不及你思虑周全。” 李阿萝慨叹道:“我却是思虑过多,成日忧心忡忡,困于其中不能自拔,这一脑子的思虑又有何用武之地?” 苏京握住她的手,道:“所以你有我,我也有你。” 李阿萝不禁动容,她已泪光闪动。 苏京不像她心思细腻,可是即便如此,苏京也一直陪伴她、关心她,为她分忧,又与她逗乐。 她早已变作一个懦夫,她甚至已放弃了自己,但苏京仍没有放弃她。 “好。”李阿萝哽咽着笑道,“我们便同进退,共生死。”
第67章 城郊外, 一只小船缓缓驶入一江大雾。 李莫辞跟着水手们下船采买,不料在返程的时候迷了路,水道错综复杂, 便似一张巨网, 把往来的行人团团困住, 教人挣不脱束缚,逃不出生天。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起雾了, 真是奇也怪哉!” “往前一里有一处村落,不如先在渡口停船靠岸。” 雾色愈来愈浓, 茫然已不见前路, 亦不再留人退路。“砰”地一声,船头碰到彼岸, 水手们定睛一看, 却见这处码头似已荒芜良久, 岸边生出杂乱的芦苇,水面上偶然所见, 时不时翻出两三条形状凄惨的死鱼。 一片死寂之中, 船头这一声巨响,已尤其让人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一人环顾一周,皱眉道:“兄弟们,这处村庄甚有古怪, 大家千万不要乱跑。” 又一人急匆匆道:“老刘,那位小李公子好像不见了!” “什么!” 李莫辞在他们停船的时候,便已先行离开,他早已闻不惯这一船的汗臭气,也喝不惯船上浑浊粗粝的茶水。 他步入一户人家, 喊道:“有人在吗?” 除了无穷无尽的回声,没有人回答他。 李莫辞只好推门,但这一扇门也早已年久失修,轻轻一推,便呜咽着倒了下去。 李莫辞吃了一嘴灰尘,狠狠呛了一阵,他走到里屋,却见屋舍俨然,日用器具一应齐全,厨房门口备有一缸井水,案板上还放着一只尚未洗净的猪肘,旁边盛了一桶猪杂。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主人家只是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他实在渴得厉害,便也顾不得许多,舀过一瓢井水便往喉咙里灌,如此先后三瓢,终于浇灭了七窍里渴出来的烟火。 他满足地叹一声,这时只听得四面一道哨响,李莫辞还以为是主人回来了,便出门去看,却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寻至里巷,倒忽然冒出来一阵更浓的雾气。 这下却是彻底找不着北了。李莫辞心下终于有一点慌张,他四处碰壁,一不小心,额头还撞到了一堵墙上,差点磕出来一个大包。 他飞身跃到墙头,想要望一望方位,但四周皆是迷雾,四方尽是迷途,没有尽头,也无归处。 他只好丧气地跳了下来,他不该不听师父他们的话,一意孤行,随处乱逛的。 他又走了一会,身上已是疲惫,心下更添迷茫。他歇了一歇,一抬头时,忽而望见不远处似有一道人影,他登时精神一振,挥手高声道:“那位兄台——” 他正要问话,却见那人四肢着地,不一会便蹿了开去。 李莫辞一惊,不由冒出几滴冷汗,心道:“难道是熊?可是江南怎会有熊?” 他心道不好,此地诡异,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但此时再要离去,已是太晚了。 刹那之间,这一座空村已地动山摇,一群尖锐的怪叫刺破一方寂静,划破层层迷雾,李莫辞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一群衣衫褴褛、形状怪异的生物手脚并用地从土丘俯冲下来,它们欢呼雀跃、成群结队,如汹涌的海潮一般席卷而来! 一时间,李莫辞已不能分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过于惊惶,一动也不能动! 他不动,它们之中的前锋却已一跃而起,一声大叫,便要扑向李莫辞! 千钧一发之际,李莫辞拔出腰间短剑,一剑刺中对方胸膛! 他抹了抹汗,待到大雾散去,他终于看清了他刺中的是什么——那竟是一个人! 李莫辞陡然后退几步,他没有想到,自己竟杀了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半死不活地在地上翻滚哀鸣,他虽然是人,却已变作一头发疯的野兽。 他的同伴,也都已失去神智,都已变作野兽。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莫辞脑海混沌一片,但他已不能思考,只有一味逃跑! 一夫难敌千军,何况那些人虽已失去神智,却并不笨,他们看见李莫辞的剑,纷纷抄起农具,拿起武器。 他们穷追不舍,在李莫辞屁股后边紧咬不放,目中射出贪婪又呆滞的绿光,便似一头头疯狂的鬣狗。 李莫辞气喘吁吁,他的手脚竟似已不再属于自己,天上地下都已乌云密布,人群已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密密麻麻地趴在李莫辞的头顶,李莫辞惊惧不已,哀叫了一声:“师父!” 一道剑气袭来,那些人瞬间被震了开去,苏京从天而降,喝道:“休伤我徒儿!” 苏京一剑抵住一人咽喉,与他们对峙,一边道:“莫辞快走!” 李莫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师父……” 苏京厉声道:“还磨蹭什么,走!” 苏京大汗淋漓,她咬着牙,又笑了一声,道:“诸位,你我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想必你们也不想与我拼个两败俱伤吧。” 但他们竟似已根本听不懂苏京在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苏京暗骂一声,她悄悄后退,而后忽然一剑挥出,掀起一地尘土,待到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苏京已然在烟尘里不见了踪影。 此时水手们便要开船离岸,李莫辞哭着恳求道:“我师父还没来,再等一等吧!” 有的人便有一点犹豫,一人却叫道:“苏掌门乃武林高手,能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众人便要称是,李莫辞一把抱住那人,急急道:“你要什么?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别别别!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啊,这种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李莫辞怔了一下,骂道:“你们怎么见死不救,这么不讲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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