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二哥哥!我能不能跟你……” 然而,等郦羽理好衣襟再抬头开口,姜忱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已经阔步从他身边绕开走了。 这位便是当朝最受圣上恩宠的二殿下姜忱。郦羽虽年幼,可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喉咙堵得慌。而后,他两眼含恨地瞪向面前正走向自己的人。 郦峤倒是瞥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瞥了一眼,便拎着书箱走了。 郦羽感觉快喘不过气了。尤其是恰巧又看见不远处的二殿下回过头,等郦峤追上,二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后,浑身上下都开始打着哆嗦。 雪上加霜的是,身边还有个煽风点火的混账。 那先前口无遮拦的红衣少年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郦羽越是生气,他便没皮没脸地笑得更欢。 又干脆直接凑到正按着胸口喘粗气的郦羽跟前出言不逊,“我说郦公子啊,人家早就摆明了没看上你看上你哥哥,你又热脸贴冷屁股干吗呢?” 他话一落音,郦羽的脸和眼睛又一下子红了,“关你什么……关你屁事啊?!” 他抬起手就想冲那张讨人嫌的脸一巴掌拍上去,可姚学士及时地敲了敲桌子,对二人喝道。 “润声,还有你六殿下,你俩留堂,老夫有话要说。” 姜慈和姜愿这对姐弟一听,都想跟着留下。被姚益黑着脸赶了出去。而郦羽还以为大学士是想要训斥自己什么。结果老头一声没吭,先是让二人规规矩矩地挨着坐下,再抱来了一摞书,重重放在他们面前。 “今日就抄到酉时罢。余下部分,明日拿给老夫过目。你俩都得一字不漏地抄仔细了。” 郦羽看着叠得老高的那几本书,结结巴巴道:“姚先生,要、要抄这么多呀?” “一起抄,谁多抄少抄你们自己定。”姚学士叹息道:“再不让你俩去抄一抄书,我就怕人要废了。” 到底还是免不了训,郦羽其实很怕姚益,一被训就习惯性乖乖地缩起脑袋。 姚学士继续对他喋喋不休:“小羽,我与你祖父乃是几十年挚友,在我眼中,你就同亲孙子一般。你可还记得,你幼时信誓旦旦,说将来定要读遍圣贤之书,学祖父入朝为臣。可如今……你每日不是盯着二殿下发呆,就是跑去给你兄长使绊子,要不就去跟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殿下们鬼混。究竟像个什么样?” 一下子被老头狠狠戳中心思,郦羽顿时羞得巴不得找个缝钻进去。他正思忖着这该如何应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却抢先开口。 “哎!姚老头,你可别算上我啊,本殿下才没跟他一起鬼混过呢。”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姚益气得一掌拍向他后背,“六殿下,你看你这……如街痞流氓一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里有点身为陛下子嗣的自觉?一点都不知道尊长爱幼。还有,你方才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那些蠢话,之后传入陛下耳中,你要怎么收这烂摊子?” “还能怎么收?他不过就是打我一顿板子,外加禁食关禁闭三件套呗。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想方设法来揍我的,那我还不如说点能让他气到七窍流血的。” 红衣少年大咧咧道。 “何况,本殿下那可是珍字金言,句句属实。就凭大皇兄现在那傻样,被父皇废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大皇兄一倒,二皇兄又是你们口中那般睿智明达,自然顺理成章地上位。这天下尽人皆知之事,我哪里说错啦?” 姚益差点背过气去,“你!你这话就是在给二殿下拱火!” 他依旧嬉皮笑脸。 “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他那种装腔作势的样子不顺眼。堂堂皇子,却跑去学那些臭书生的打扮,装模作样的,什么德行……啊!” 少年被什么东西泼了一脸。他一声惊呼,随后缓缓抬手抹了把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手的墨汁。 “郦羽!” 他暴跳如雷,指着郦羽一字一顿。 郦羽却看都不去看他一眼。他轻手轻脚放下砚台,握笔认真抄起书来。 “你竟敢往老子脸上泼墨?!” 他毫不客气地回怼:“谁让你嘴贱的,总说二殿下坏话。” “他本来就不是个东西,我骂他几句又怎么了?” 二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起冲突了。郦羽表面不动声色,实际早就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 果不其然,少年怒气冲冲地胡乱抹了几下脸后,卷起袖子,手在郦羽的脸上和身上乱摸乱掐,也把墨汁糊得到处都是。郦羽被他掐得生疼,但也不知这小子分明比他还小了两个年岁,力气却异常之大,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干脆张嘴死死咬在少年的脸上。 两个孩子扭作一团,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 姚学士苍白着脸,也不作拉架,只看着他二人的样子摇头,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学堂。 最终结果是郦羽捂着脸,哭得泪水横流。而那少年看似赢了,却被郦羽咬破了相。二人皆是衣冠不整,一身狼狈。 这是正常结局,每次二人起冲突时,总是打成这般你死我活来收尾。 当然,许多年后,只要一回想起儿时欺负他爱君的所作所为,肃王殿下便悔不当初。总想先给自己一巴掌,再狠骂自己一句不知好歹的大猪蹄子。 不过如今,他是想象不到自己以后的下场的。最后,虽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书总归还是要抄的。郦羽可觉得自己没有姜慎那么厚的脸皮,他不想闹到祖父那里挨板子。 直到酉时钟声一敲,他才抬起略微酸疼的脖子。却发现姜慎不知何时左手握着笔,右手撑着脑袋睡着了。再一看,那纸上只工工整整地写了“知足怀乐”四个娟秀小楷。 祖父常教郦羽,读书之人切不可口出秽言。他现在只恨自己词穷,不能跟家里那张嬷嬷李嬷嬷那样,看谁不爽叉着腰破口大骂便是。 郦羽气得眼冒金星,“你、姜慎!我辛辛苦苦抄了那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写?” 姜慎醒过来,揉了揉睡眼,懒懒地伸着腰,却不以为然,“怕什么,我自有办法,你的那份也不用抄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忽然不知从何处蹿出来一个黑影,吓了郦羽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黑影竟然是八皇子姜悯。 那诸位皇子皇女们各个都生着蓝瞳白肤,唯独这八皇子自小又黑又瘦。二皇子姜忱虽喜穿着朴素,可他身上那些料子明眼一看就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着在身上的。然而这位小皇子却是真的打扮得邋里邋遢,怕是连宫里的一些太监都不如。 郦羽向来并不在意那些宫中之事。只知道八皇子早就没了母妃,十岁之前都是在小院里由宫女抚养长大的。郦羽也记不太清,他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跟在姜慎的屁股后面点头哈腰……只见姜慎指着桌案。 “姚先生先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姜悯一个劲点头,“听见了,都听见了,不就是抄书嘛。六皇兄给我一夜时间,我就是不睡觉也一定不辜负六皇兄的期望。” “你要让他帮你抄?” 郦羽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瘦得像猴的姜悯。姜悯触到他的视线,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姜慎跷着二郎腿,一掌一掌地拍着姜悯的脑袋,笑道:“他早就抄习惯了,手速可是很快的,不然你以为我总是被姚老头罚抄书真是自己抄的啊。老八,可别忘了,还有郦公子那一份哪。” “不用了。”郦羽一口拒绝,“我一半你一半就好,我一晚上也抄得完,用不着你来帮我。” 姜慎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哎,想卖你一份人情你还不领情……算了,老八,我们回宫。” 他却说:“真想卖我人情,你应该抄才对。” 郦羽抄书时聚精会神,没注意到一直滴滴答答下着的小雨早就停了,满院雪白的梨花被打落得到处都是,夕晖斜斜地沉着。郦羽身心疲惫地踏出天权院,他的书童梧枝立刻迎上。却见他如此不堪的模样,捂着嘴惊呼。 “公子,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看到另一旁不相上下的姜慎,梧枝立马就明白了。 他凑到郦羽耳边,“您又和六殿下打架啦?” 郦羽有气无力,“……我只恨我刚刚没能一口咬死他。” 郦羽越想越气,临走前偏要再狠狠瞪姜慎一眼,不料却撞上了那人一双含笑的明眸。 他背手立在宫墙下,清风一拂,簌簌而落的梨花便与他红色的衣摆交错翻飞。 ……虽然脸上还沾着墨。 后院梨花被夜风携入屋中,悠悠然落在熟睡中的小孩脸上。 郦羽也不知为何,今晚看着怀乐会让自己想起在天权院的事,明明感觉都快不记清那些人的脸了。 就连那时候他最最讨厌的六皇子姜慎,若是此刻能见到他……那也是好的。起码会有郦羽熟悉的姚先生,二殿下……哪怕是郦峤。 然而,无论郦羽请求多少次,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月光和床板。 郦羽搂了搂怀乐。好在现在这小家伙是温暖的。也不知道梦里在吃什么好吃的,时不时咂吧着小嘴。他收紧了手臂,让小孩软乎乎地窝在自己怀里 可当郦羽刚闭眼没多久,脑袋里的那根弦却一绷,他猛地睁开眼。 屋外有什么细碎的动静。 像是脚步声。
第12章 母鸡大战黄鼠狼 听到屋子另一头均匀的呼吸声,郦羽还是决定先独自去院里探探情况。免得是自己大惊小怪,反遭沈姨一顿臭骂。他给怀乐掖好被子,轻悄悄出了屋。 而屋外明月高悬,只剩月光冷冷地倾泻在院中。 除此之外一切都一如常态。 或许是自己当时睡迷糊了听岔了。郦羽眼见无事发生,正准备回屋。突然左手边却传来母鸡们咯咯咕咕的躁动声。 郦羽这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他气呼呼地抄起门边的笤帚,大步流星赶到鸡窝前。果然,见阿花扑腾着翅膀,正围着什么身体细长的东西猛啄! 那偷鸡的黄鼬子也冲它龇牙咧嘴。但也极是鸡精,一听到人的脚步声,眨眼间就一溜烟地逃了。 郦羽这几天忙着垦地,没怎么照顾这些母鸡。饲料都是连哄带骗让怀乐去喂的。赶走了黄鼬子,他连忙蹲下,检查起三只母鸡的情况。窝里白天下的两颗蛋都被那黄鼬子给咬碎了,蛋液可怜兮兮地淌了一地。两只小母鸡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受了惊,蜷在鸡窝里瑟瑟发抖。只有阿花凑到郦羽的身边,围着他脚边蹭来蹭去。 阿花之所以叫阿花,就是因为它长得花枝招展,羽毛要比旁的母鸡更加五彩斑斓。它以前就像这样,大半夜被野猫偷了蛋,那之后就再也不肯下蛋了。 沈姨总念叨这种只吃食不下蛋的母鸡留着百无一用,还不如把它给宰了炖汤。可郦羽养了阿花一年多时间,把它从一只毛秃秃的幼雏,悉心照料成如今羽翼丰满的样子。阿花对郦羽而言,已经不是一只寻常母鸡了。所以还是不希望在饭桌上见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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