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二老,许是愧疚,无颜面对周宵,双眼红肿浑浊,只敢远远的望周宵一眼,心痛难忍,“我燕家家门不幸啊,竟生出燕道这么一猪狗不如的畜生!”老人痛声道,又看了眼周宵,喃喃道:“长的真像律儿。” 周宵祖母俯在窗边,痛哭不已,“我的律儿啊!” 周宵祖父轻轻拍了拍老妻,叹道:“便是散尽家财与他,也还不回他小爹与爹,我们燕家,愧对于他,愧对于他小爹啊!” 周宵不知他们心中的万千思绪,想了想,只牵起喜哥儿的手,走到马车前,“祖父祖母,这是我夫郎,你们的孙夫郎,重孙在谷家村,过得很好,二老莫牵莫念,父亲大仇已报,二老顾好身子,恕宵儿无法床前尽孝,只愿二老福寿安泰,怡享天年。” 车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周宵和喜哥儿冲着马车,磕了个头,便回了花家,这份祖孙情,今世怕是再难续。 自己养大的儿子,哪般模样,为父为母,最是清楚,瞒的了一时,又怎能瞒的了二十来年,怕也只是不敢面对,自我欺骗罢了,如今真像大白,也再不能骗自己了。 周宵收下了燕家送来的东西,细细想来,那本就是他爹和小爹的东西,不过是还与他罢了。 又在上京逗留了几日,买好东西,和圣上辞行,一群人赶着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谷家村赶去。 喜哥儿来时紧张不已,如今回去的路上,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终于能好生欣赏一番车外的美景了。 车外雪花飘落,来时深秋,回时竟已冬时。 谷家村。 这阵子,燕将军的事儿几乎传遍了大江南北,周宵的身世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本就冬时闲的发慌的村里人,如今可算是有了唠嗑儿的话题。 赵伊诺兄长和他一道儿来了周家一趟,叹道:“我当时第一次见宵儿,便愣在了原地,竟真是燕律儿子,你们瞒的可真是紧。” 顾筠抱着圆圆,这小子这段时间吵闹着要爹爹和小爹,不怎么好好吃饭,眼看着瘦了些。 “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好在事情顺利,宵儿他们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是啊,燕律总算沉冤得雪了!” 村里人围坐在炕上,议论纷纷前段日子周宵封了个什么官职,以后便不用再缴赋税,一打听,才知,他竟是燕将军之子,快吓坏了村里人。 “唉,我看这高门大户也无甚好的,亲兄弟竟也下得去手。” “可不是咋地,不过也不知喜哥儿他们还回不回来,怕不是以后要留上京过日子了。” “喜哥儿可真有福气,上京啊,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繁华的紧。” 村长家里也是讶然不已,日子过着过着,竟有了个将军后人的儿婿,这说出去,可真真是长脸的紧! 第106章 马车压过积雪,赶了数日的路,如今谷家村近在咫尺,喜哥儿心中激动难言,总算是懂了,老人常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了,便是皇宫金丝蚕被,在他心里,也比不过家中那方旧棉被。 “呜呜呜,爹爹,爷爷,要爹爹。” 今儿也不知怎的了,一早儿起床,团团和圆圆哄都哄不住,哭声儿一声儿叠过一声儿,顾筠和周铭哄都哄不住。 “爹爹快回来了,咱们好好吃完早食,去门口等他们好不好?”顾筠轻声哄道,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团团眼角的泪水。 “真的?爷爷不骗团团?”团团睁着哭红肿了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真的,等团团和圆圆吃完,我和你们爷爷就带你们出门接你们爹爹。” 团团和圆圆这才止住了哭声儿,乖乖的被俩爷爷喂完饭,刚吃完,便伸着小胳膊,要爷爷带他们出门接爹爹们去。 顾筠无奈,把兔毛帽子给俩娃戴严实,推着孩提椅,和周铭一人一个,出了门。 今儿雪停了,阳光晒在村道,被村里人踩出的莹白的小道亮晶晶的。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是比昨儿要冷上些,因着也没几个村里人在村道上晃荡,除了寥寥几家早食吃的晚了些,还冒着几处炊烟。 顾筠被冷风吹的鼻头有些红,周铭轻声道:“若不然,你先回去,我带着俩娃等一会儿就回去。” 顾筠摇了摇头,“没事儿,等会儿便把他俩带回去。” 推着团团和圆圆在村口转了会儿,俩娃眼巴巴的望着远方,久不见喜哥儿和周宵的身影,嘴巴又撇了起来。 还没等顾筠哄,远处便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蹲在圆圆前面的周铭连忙直起身,“还真回来了。” “爹,爹爹!” 马车里,喜哥儿猛的一起身,不小心牵到了背后的伤口,“我好像听到了团团和圆圆的声音了。” “小心些,还没到村口呢,许是听错了。”周宵连忙扶住他,叮嘱道。 “我真的听到了。”说着,把厚重的车帘抬了起来,一阵冷风袭来,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两个身影似是等在村口,喜哥儿激动道:“我看到了,是爹和小爹他们,团团和圆圆真的来接咱们了。” “你小心些,身后伤口还没好全呢。”周宵连忙扶住他,喜哥儿摆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 许久未见团团和圆圆,喜哥儿心里又何尝不想,马车走近,团团和圆圆刚被顾筠和周铭抱上马车,就被喜哥儿抱进了怀里。 “爹爹坏,不要团团了。”团团委屈的小奶音响起来,紧紧抱着喜哥儿的脖子不撒手,圆圆也挤在喜哥儿怀里,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喜哥儿心疼的紧,“爹爹怎么会不要你们,这不是回来了吗,爹爹想你们的紧,你们想不想爹爹?” 团团和圆圆窝在喜哥儿怀里,连连点头,“想的。” 喜哥儿心软成了一片。 周宵帮着把孩提椅拿进马车,顾筠坐进来,连连道:“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了周家,团团和圆圆仍是不舍得从喜哥儿怀里下来,顾筠轻笑:“亲生的和亲自生的还真是不一样,你看团团和圆圆就黏他们小爹。” 周宵失笑,把圆圆从喜哥儿怀里抱过来,“你们小爹如今抱不动你们俩,我抱你行不行?” 圆圆看了眼喜哥儿,又看了眼周宵,颇为委屈的趴进了周宵怀里。 顾筠哭笑不得,刚下马车就被一声儿嘹亮的“军师!”震在了原地。 “弓弦?!林羽?!铁牛?!……你们,你们怎的来了?!”顾筠又惊又喜,虽常有书信往来,但与他们还真真是许久未见了。 “军师,圣上准我们官复原职,派我们镇守南疆,刚巧顺路,也想您了,便顺道儿来看看您。”弓弦神情激动,“您看着与往年一样,仍是俊逸的很。” 顾筠失笑,“多年未见,嘴巴怎的这般会说,你们快进来,今儿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 铁牛是个壮汉子,人性子直,说话也直,闻言乐道:“军师您不知道,嫂夫郎说话可好听了,估摸着弦哥是跟嫂夫郎学的,近朱者赤嘛。” 众人哈哈一笑,雄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周家院子。 “这便是军师夫君?看这体格子,和咱们军师倒也相配。”林羽悄声冲弓弦耳语道。 弓弦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个忠厚本分的汉子,就是不知道酒量如何。 他们这群人,为启朝出生入死,整日在边疆风里来沙里去,酒量非常人所能及。 顾筠心里高兴,看到他们,便想起了那些年抛头颅洒热血的日子,喊了周铭驾着马车去镇上,买了许多肉来,今儿一定要把几个兄弟招待好了。 喜哥儿因着受伤,顾筠便没让他跟着忙活,小家伙们许久未见小爹爹,让他回屋陪孩子去了。 周宵是躲不过去这场酒宴,杂货铺子北疆的羊肉,唤起了一群大大咧咧的汉子许多回忆,酒过三巡,说是酒量最好的弓弦,拉着顾筠直哭。 “军师,你不知道啊,这些年,弦心里苦啊!我们将军,我们将军……” 一众汉子被这哭声哭红了眼睛,想起了被诬陷丧命的将军,想起了这些年的东躲西藏,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汉子,也不免眼眶湿润。 顾筠拍了拍他,“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我敬你们。” 顾筠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沉声道:“王狸他们,家里人可安置好了?” 弓弦红着眼睛,点头道:“赵兄白兄将银钱送来,够他们安享后半辈子的了,唉。” 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离世,说起来总是感伤的很。 一场酒从午时喝到了日落西山,几个汉子东倒西歪,喜哥儿喊了谷大力和谷源来,才堪堪将他们扶回了屋子。 笠日一早儿,醒了酒的弓弦他们,眼看到任的日子将近,也没有多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谷家村,回了属于他们的战场。 周宵从小到大,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将近到了午时,才堪堪转醒,喝了碗米粥,又睡了过去。 团团和圆圆如今黏喜哥儿的紧,走哪儿跟哪儿,喜哥儿心里又暖又无奈,外头雪化泥泞的紧,他也没出门,躺在床上看着周宵和俩娃,手里做着针线活儿,温馨的紧。 今年冬时,谷家村可是热闹的紧,周宵是燕将军之子这事儿还没热闹完,李云洲娶了个金疙瘩,没多久村子里连家里的大黄狗都知道了。 那高头大马,看着便谗人,这等运气,怎的就没落自家头上?! “哥,上京那边都解决了?”意哥儿回来没多久,没等他去村长家,诗哥儿便寻了来,哥儿俩在屋里说着话,李家老两口在灶房里忙活着,这一趟折腾,眼看意哥儿消瘦了些,他们买了肉回来,今儿准备给意哥儿做桌子好的。 意哥儿点了点头,看着诗哥儿,脑子里回荡着他那没良心的爹的话:“我派出去的人早就找到你们了,见你们都成了亲,便放了你们,真不该一时心软,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 意哥儿忘了当时自己的表情,他能确定的是,一定很不好,他爹寻到他们这事儿,估计连当时的继室都没告诉,若不然,便是成了亲,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定也是放不过他们。 因着,他只留下了一句,“你可还记得我小爹。”说完,便走了,父子情分断了,便再难接上。 诗哥儿不知这些事儿,轻声道:“爹他?” 意哥儿摇了摇头道:“族老出面休弃了他,他回家去了,上京的生意交给了堂哥打理,回头在镇子上起一座花家木坊,你若是想念上京,咱们便每年抽时间回去瞧瞧。” 诗哥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自己心里何种想法,但触景易伤情,上京如今,他还不怎的想要回去。 “哥,这儿挺好的,忘了与你说,你要有小外甥了。”诗哥儿把上京的事儿抛到脑后,冲意哥儿柔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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