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绛雪:“别的鬼的地盘,不喜欢。” 裴怀钧眼神冷凝,唇边却悬着笑:“小衣,能感觉到这位‘张老太爷’,大概是什么级别的鬼吗?” 衣绛雪对等级划分并不敏感,但给他一个坐标系,也能大致估算出强弱。 厉鬼想了想,缓缓从他背后伸出苍白双臂,向两侧张开,比出好长一段距离。 衣绛雪歪头:“这里的鬼气,大概比那尸香鬼母,强这么多。” 这种表达,也太抽象了点。 裴怀钧无奈片刻,循循善诱:“……换成个数呢?” 衣绛雪想了想:“嗯,不过百?……我说的,是张家,不是一只老鬼。” 单打独斗的鬼,多数情况,恐怖程度并没有那么高。 那窃夺神庙的尸香鬼母本尊仅是一只,余下的,不是它分娩出的小鬼,就是鬼宠和鬼仆,本质都是衍生品。 杀了伪神本尊,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如果整个张家全都是独立存在的鬼怪,张老太爷作为宅邸主人,具有统御鬼怪的能力,情况就会复杂的多。 恐怖的叠加,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何况,现在还没到头七。 裴怀钧:“小衣,杀得掉吗?” 衣绛雪点头:“还行。” 虽然他评估这张家太爷很强,但也仅是难对付的范畴,衣绛雪并不觉得打不过。 这是一种鬼的直觉,往往很准。 裴怀钧估算也差不多,光是一座张家宅院,就已经很难处理了。 这还要算上红白撞煞的变数。 万一没拦住,恐怖程度不知道会翻多少倍。 他没有亲眼看见红煞,也不知那场王家婚仪上的鬼怪,是不是和张家同等水平。 “想来,红煞应该差不多。” 裴怀钧想起互相冲突的规则,“如果差距很大,禁忌里不会存在这种红白煞互不相让的情况。” 衣绛雪的重点却偏了,沉思:“不知道红白撞煞会是什么味道?混合口味?会不会又甜又辣,很难吃?” 裴怀钧:“……也许,鸳鸯锅?” 旁人撞上红煞白煞,都是九死一生。 衣绛雪这只状况外的厉鬼不一样,他是来吃自助餐的。 张家四处都点缀着白色花圈、纸扎人偶、白纸黑字的挽联。 庭院里的白花绸带坠下,悬着纸人的头颈,伴着纸钱飞扬,格外诡谲。 白惨惨的香烛点在路两边的供台上,照着背后神龛。 裴怀钧提灯照亮,俯身看去。 神龛里供的并非神像,而是各种形状怪异、凶残恐怖的鬼兽,只是现在没到时间,还未苏醒罢了。 “……这些都是鬼兽,等等,小衣,你做什么?” “开盲盒!”衣绛雪举起一个神龛,开始来回摇晃,差点给鬼兽摇出脑浆来。 里头的鬼兽雕像叮呤咣啷的,撞着神龛。 就算不复苏,都能给他摇醒。 刚刚被从睡梦里摇醒的鬼兽一瞪铜铃大的眼睛,似乎想要从神龛里爬出来,狠狠地把对方吃掉。 但看见那红衣大鬼黑洞洞的眼睛时,顿时又把眼珠乖巧地闭上了。 它没睡醒!被摇死也不出来,坚决不! 裴怀钧叹了口气,温言安抚:“……小衣,先不论是什么品种的鬼,能不能吃。刚苏醒的鬼,也得醒一醒肉,不然会很柴。” “何况,这是别人家养的鬼兽,现在也没条件烹煮,你不会想吃生的吧。”他继续劝说。 神龛里的倒霉鬼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天啊,他没醒,他不需要醒肉。 “对哦。”衣绛雪很有做客的礼貌,把神龛放回原处。 “未经主人允许,吃别人家养的鬼是不太好。那我去问问主人。” “而且,生的不好吃,还要借厨房。” 衣绛雪转头:“那老鬼在哪里,我是不是得去敲棺材板?” 裴怀钧提灯笑道:“嗯,他睡在里面,敲棺材板,大概也就等于敲门吧。” 一人一鬼徐徐远走了。 其他神龛里的鬼兽,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看着那脑浆都要被厉鬼摇出来的倒霉鬼,露出庆幸之色。 “那位红衣大人,虽看不穿等级,毫无疑问,他是一位大鬼。” “鬼口逃生,这是生前积了大德吧。” “现在的客人,太有礼貌了。感恩。”
第20章 红白撞煞(5) 衣绛雪混进来吃自助,并不打算一直附在裴怀钧身上,而是化为人形飘荡。 裴怀钧也明白,衣绛雪是个红衣厉鬼,在鬼怪眼里是没有被邀请的,不宜光明正大地混进宾客里。 禁忌里说,不会有“穿着红色喜服的女子”。 虽然衣绛雪不符合“喜服”和“女子”两条,但是红衣在白事里始终是忌讳。 红白煞还未相撞,暂时不要在没摸清楚情况时,就擅自挑战禁忌。 衣绛雪自由活动时,就什么都想摸摸,是个活泼的好奇宝宝。 时而戳戳香烛,时而拽拽白幡,甚至还在写着“极乐登天,魂归幽冥”的挽联上乱涂乱画。 “这个乌龟像不像!”衣绛雪高兴地拽拽他,给他看王八。 挽联气到无能狂怒,“哗啦啦”地渗血,似乎要显出灵异。 裴怀钧不觉有什么,反而纵着他,一本正经道:“小衣虽然凶煞了一点,但他刚诞生,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这么可爱,有什么错呢?”道德绑架×1 裴怀钧认真斥责小气挽联:“再说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还是孩子,让小衣玩玩怎么了。” 道德绑架×3 挽联气的快要化了,呕血三升:……谁和你大过年的! 庭院里的异常虽多,却不足以干扰厉鬼,反而像个游乐场。 小衣在须弥山底下闷久了,让他放放风,倒也不错。 裴怀钧提灯,拽着衣绛雪指尖延伸的红线,见厉鬼轻盈地往天上飘去,似乎要从上空俯瞰整座宅邸。 裴怀钧温声笑道:“小衣,不要飘太远。” 他把红线在腕间绕了两圈,还时不时拉扯着,免得小衣牌风筝飞远了。 衣绛雪:“嗯!” 鬼风筝轻飘飘地飞着,俯瞰整座张家宅邸。 衣绛雪划拉空气,衣袍展开,惊奇地说:“这宅子,真的像个棺材诶。” 鬼太轻,被风吹跑,飞远了,书生就拽拽线。 鬼风筝又飘回来一点。 衣绛雪将附近看完了,没什么特别的,于是撒欢:“书生,我出去玩玩哦。有危险,你在红线上滴一滴血,我就回来救你。” 裴怀钧失笑:“好。” 暗处的窥伺:“……”放风筝呢?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厉鬼,还点着一只伪凶级鬼怪的本源当油灯啊! 不是,他们就不懂了,来灵堂放厉鬼风筝是什么地狱操作。 什么人啊!吓死鬼了! 把小衣放出去玩,裴怀钧也不急招他回来。 腕间却始终系着红线,牵引厉鬼归来的方向。 他独自穿过幽曲恐怖的回廊,抵达到达一处开阔的庭院。 环视时,香火缭绕,白事氛围浓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五更天,灵堂开门。 现在还未到吊唁的时刻,已经有宾客在庭院等待了。 裴怀钧把红线缠在手腕上,用白色大袖遮住,先混进去。 丧服宾客有序地排列着,他数了数,大约有三十来个。 油灯燃烧的越来越厉害,还是保持着绿色。这里有很多鬼,但是都沉寂着,暂时没有攻击的趋势。 这里的宾客,大多数不发一言,一动不动,神情麻木绝望。 甚至有些,面容灰白,双眼无神,姿态诡异,根本无法辨认是活人还是死人。 像被白布裹着的尸体。 裴怀钧寻思:“即使是活人,也多半是被夺了意识,当作尸体裹在了丧服里,从生理上已经不算是人了。” 他提灯照去,又发现一个规律:有几个白衣宾客的脸上用丧帖糊住,看不清面孔;有些则是没有,露出青白僵冷的脸。 那糊面的丧贴,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裴怀钧毫不犹豫地伸手,尝试揭开贴在那宾客面上的丧贴一角。 果不其然,他看见,丧贴底下隐约露出一张被纸牢牢贴住,宛如受刑的、极端恐惧的扭曲面容。 此人发不出声音,丧贴更是牢牢黏住他的脸,把他变成与死人类似的样子。 这丧帖似乎不能暴力撕毁。 他方才轻扯的动作,就已将白衣宾客的脸撕出一道血痕,洇满白纸黑字的丧帖,将他的五官罩出分明的轮廓。 如果要强扯,怕是会把整张脸都血淋淋地撕下来。 裴怀钧眼神慢慢冷下来,欲撕丧帖。 “等一等,不能撕。” 突然,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裴怀钧回头,是幽冥司那名登门要他搬家的“鬼判官”——沈云。 此时,鬼判官也披着一层丧服麻衣,腰间配黑刀,正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麻布丧服的“勾魂使者”。 看模样,都是司中好手,各负不错的修为。 沈云率先缓下神情,用商量的口吻:“他们是乐忧坊近期失踪的百姓。撕下帖子就真的死了,还请裴先生高抬贵手。” 裴怀钧停了手,“不撕,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云也是一噎,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幽冥司面子:“继续探索这座宅邸,说不定能找到营救的方法。” “那就随便你。”裴怀钧转而看他,还是冷淡神色,很不好惹,“沈大人怎么在这里,裴某愿闻其详。” 沈云之前怀疑,这书生也是前来参加鬼丧的不明鬼怪,却很快推翻了猜想。 他去城门和庄宅行查过记录,有此人近期的通关度牒,房屋租赁手续也齐全,间接说明,这书生是切实存在的活人。 他多半是有修为傍身的民间散修,自恃不凡,又有保命鬼器,才会如此桀骜不驯,甚至不吝于抵抗幽冥司盘问。 此时,他们周边都是疑似鬼怪的白衣宾客。沈云怕惊动这些像尸体一样僵硬杵着的宾客,只道:“跟我走。” 裴怀钧也没反驳,和他走到队伍末尾处。 离那些乌泱泱的白衣宾客稍远了些,沈云站定,握紧佩刀,态度客气不少:“裴先生,敢问尊驾是何门何派的修士?师承何处?有什么神通?” “你是恰巧租到鬼宅,偶然接了丧贴,才被卷入张家白事?” 他想要用幽冥司的身份,暂时收编这名来历不明的散修,打算给他个台阶下。 毕竟,在这种地方,一起行动会更安全。 “查户口,这也是幽冥司办案?”裴怀钧毫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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