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慢慢走了上来,微俯下身,指尖一动猛地抽出了飞镖,身形一动闪到了一边,避开了下一瞬喷射而出的血液。 他从怀里抽出一方软帕,细细抹去飞镖上的血液,将软帕扔在了地上,又将飞镖插入腰间的皮束带里。 “处理了。”男子淡淡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角落里闪出一个身影,恭恭敬敬行了礼,像地上的尸体走去。 遮住月光的乌云移开了半边,现出一半月盘的月亮洒下冷冽半明的月光,恰有几抹照在了高大男子的脸上。 眉间微蹙,剑眉星目,眼底有一抹翻滚的戾气,隐隐发着邪气,与坚毅的刀削般的面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身后,收拾摊子的人闪着眼,压下心头翻滚的疑惧,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男子离开的身影,面目正迎着月光,却正是徐小水。 大人,为什么越来越暴戾了…… 一个月前来了两拨刺客,来路不明但明显是冲着大人来的,幸而大人武功高强,都安然过来了,两趟下来只活捉了两人被大人关进地牢亲自审问,但不知为何,审到一半大人便把所有人轰出地牢自己一人审问,等大人出来叫狱卒收拾残局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凉透了。 大人究竟审问出了什么东西徐小水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那以后,大人愈发的沉默寡言,这一个月更是三天两头便故意做出疏漏让死牢的囚犯逃出来,自己却轻装追击一步一步折磨死犯人。 虽然……这些确实是罪该万死的死囚犯,可这样的方式……让徐小水不寒而栗。 边城,牧州府。 烛火微晃。 床榻上的人翻了几个身,又从床上坐了起来,盘着腿坐在榻边,沉着眼盯着那团跳跃的烛火。 他坐了会,跳下床来从砚台上抓起已经干涸的毛笔,朝一边茶盏里蘸了蘸,浸湿了后提了一笔墨就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抓笔的姿势不是十分熟稔,写的字有些难看,但一笔一画透出似乎要穿透纸张后木桌的力道。 季麟哥,江季麟,季麟哥,江季麟…… 纸上写满了“季麟哥”和“江季麟”,他时而狠狠地写着,时而又小心地过分,面上的神色时而温柔,时而泛笑,时而愤怒,时而又癫狂。 “啪”的一声,笔杆生生断了,露出发白的木头扎。 宁长青愣愣地瞧着那木头扎,失神般拿起来,在左手背上缓慢地滑。 手背上的肌肤瞬间便被尖利的木扎滑破,沁出了鲜血。 宁长青低下头,将脸贴在血迹斑斑的手背上,眼睛失了焦距,低声喃语。 “疼啊,季麟哥,疼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你,要杀我。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要叫我知道……”他神色有些癫狂,脸颊和手背蹭出一大片暗红的血迹。 主子说了,若是失手,大可告诉你,他想要你死。 “我不信,我不信。” 宁长青慢慢将头整个埋在臂弯中,声音低们闷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他杀了那两个人,在他们说了那话后,他们一定是撒谎了,他们想诬陷季麟哥,他们一定是撒谎了,撒谎的人要接受惩罚,他用刀割了他们的嘴,割了他们的舌头,一刀一刀,把他们刺的血肉模糊。 他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却从未那般杀过人。 可那是撒谎的人,活该接受惩罚。 撒谎的人…… 宁长青无意识般换了左手抓着断笔,又在右手背上狠狠地滑。 皮肉被血糊成不忍直视的模样。 “疼啊,季麟哥,疼啊……” 撒谎的人啊,他们是撒谎的人啊……
第37章 霜降,天寒月近城(3) 秦,上元二年。 腊月。 年来的猝不及防,变故也来的猝不及防。 除夕夜的时候,刑部尚书李善文与征远大将军吴启铭里应外合,起兵造反。彼时,威武将军留异正驻守西陇,其副将郭涵也恰在几日前南调,汉中城内只有孟鹤冬手下的两万御林军殊死抵抗。 若是平日正常情况下,消息从汉中快马加鞭送到西陇都要五天时间,李善文除夕夜突然发难,又派重兵封锁城门闭了消息,整个汉中城,除了皇宫因为有竖起的高墙和御林军的殊死抵抗还勉强撑了一宿,其余的所有地界,都悉数落入叛军的掌控。
李善文这次起兵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一个多月前,时灏毫无征兆地下了死命令要削藩削兵权,一场浩浩荡荡的改革下来,皇权更加集中,将领的军权被收走了一半,各级官员的俸禄都减了几分。李善文所谓的清君侧,说的便是要抓出皇上身边谗言魅主出了这主意的混账。可事实上,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便是——这事可不就是时灏琢磨的,命令可不就是时灏下的。 所谓的清君侧,可不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恶狼。 孟鹤冬再如何骁勇,御林军数量也有限,被团团围住的皇宫要担负整个皇宫的饮食也是一桩难度极大的事,中这种情况,最多撑三天,而消息要从汉中传到西陇,留异再带兵来救驾,起码需要半个多月。 可让李善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三日,留异的大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了汉中城外,并在一夜之间驻兵汉中的吴启铭大军打的落荒入城防守。 元月四日,留异攻破城门,斩杀吴启铭,讲他的头颅挂在了城楼上,而孟鹤冬率御林军与留异会合,一举击败李善文,并将其活捉。 先不论后续对叛军的处理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秦国的变故传到齐国的时候,已经是元月二十五。 齐凌和江季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疑心重重:“江兄曾和那留异共事过,此人如何?他是如何做到短短两天就能从西陇赶到汉中的。” “两天,便是天赐神力也做不到,更何况李善文封了汉中城,消息一点都传不出。”江季麟勾了勾唇,“留异这般,只能有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齐凌追问。 “他根本,就没去西陇。”江季麟眯起眼,“秦国新任的御林军统帅孟鹤冬不是寻常人等,时灏,也并非是蠢货。” “江兄的意思,是秦国皇帝已经发觉李善文反叛之心,留异出镇西陇,不过是个引蛇出洞的幌子。” “正是。”江季麟点头。 齐凌又感慨了一番,无非是些“人心不足”,“一世功名尽毁”的言论。 江季麟嘴上接着话,眼里却透出几分心不在焉来。 “还有一事……”齐凌微默了一下。 “何事?王爷请讲。”江季麟眼神一闪,回了焦距。 “本王那里探到了消息,我那三皇兄,昨儿个以三皇嫂探亲的名义去了朱府,与朱桐彻夜长谈。” 朱桐,是朱家的家主。 江季麟瞳孔快速地缩了一下。 朱桐…… 他日,他江季麟第一个要杀的人。 “恭喜王爷。”江季麟起身道。 “何喜之有?” “若在下没算错的话,不日,三皇子便会找上王爷。” 齐凌半喜半忧:“也不是你造的那些证据,父皇会信多少。” “恕在下斗胆。”江季麟似乎颇为犹豫。 “但说无妨。”齐凌抬手示意江季麟不用有所忌惮。 江季麟垂眸道:“这桩事,不能操之过急,三皇子来找王爷,王爷应当先避而不见三次。若是我没猜错,朱大人应该会入宫面圣谈及天石和边城之事,而皇上必会不动声色,一切如常。三皇子第四次来找王爷的时候,王爷便可与其一同入宫,王爷大可在与三皇子纠缠数个回合,做足了急火攻心之下被人利用一心认为三皇子与秦苟且的姿态,再在三皇子拿出‘证据’对峙成功后负荆请罪。” “这罪该如何请?”齐凌沉吟道。 “自然越重越好,皇上素来疑心重,只要挑起他对五皇子的猜疑,他必不会多苛责于王爷。三月份皇家春猎,王爷便要趁着这机会,把去年围猎时发生的事……在皇上面前再次精彩地,重现……” 江季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对了,边城那边,宁长青前些日子遭了两拨刺客,来路不明,好不容易活捉的两人也服毒自尽。”齐凌沉吟,“江兄觉得,这些刺客是何来路?” “宁将军没有审问出半点消息”江季麟微低着头抿茶,额上几缕碎发遮住了眼睛。 齐凌摇了摇头:“审问时服毒自尽了。” 江季麟心里冷笑一声。 服毒自尽,那两人是如何死的,他清楚的很。 他倒还真没想到,宁长青竟也有这种狠劲。 “刺客的来路,可能还需要宁将军再揣度。依在下看,那刺客两次未得手,可能还会再去。” “也是。”齐凌点头表示认同,又面上略带愧色道,“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委屈江兄一直在王府没有露面,可能接下的日子,也要这般委屈江兄了。” “不敢不敢,若不是王爷收留,在下更是居无定所,不知会流浪到何处去了。”江季麟摇头,“更何况,这王府于在下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时灏的追捕令还没有撤掉,江季麟这事当初闹的沸沸扬扬,齐国朝堂自然也清楚,江季麟若是大刺刺出了王府的门被人认出来,那可就难办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江季麟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院落。 晚饭是一个平日经常给江季麟送饭菜的下人送进来的。 江季麟侧眸多看了两眼,挑了挑眉。 那侍卫摆了碗筷,取了菜和饭,正要离开。 “站住。”江季麟开口,“坐。” “小的不敢。”那人惶恐道。 “今日略感冷清,你且坐下陪我吃顿饭,给我说说这大齐的风土人情。” 那下人只好应了。 “你去帮我取壶酒可好?”江季麟问那侍卫。 侍卫应声去了。 “你怎么来了?”那侍卫刚走,江季麟便冷了眼,“我说的话都忘了吗!” “属下不敢。”来者正是善于易容的青蛇,“属下只是不明,为何您还要再派出人级去杀那宁长青?人级已经失手两次,您为何不直接派天级去?” 江季麟这近五年的时间,当然不可能只在秦国和齐国朝堂上伸出手。 江湖上隐秘的新起之秀——来去无踪的杀手组织“凛冬”其实便是江季麟手下势力的分支。 凛冬里的杀手分为三级,分别为人级,地级,天级,等级依次升高。 人级第一次刺杀宁长青失手,第二次的刺杀本就该派更高一级的地级去,但江季麟派去的,仍旧是人级,结果又是失手。 这两场刺杀,损失了两拨人级刺客共计二十四条优秀刺客的性命! 若这次再派人级去,定然又是叫他们白白送了性命。 主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要做什么!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江季麟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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