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看见孟循,下意识便要行礼,孟循却招了招手,示意她不必动作。随后是手接过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一步一步,缓缓朝屋中走去。 他手上端着药,用手背贴着汤药的温度。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才把她缓缓扶起来,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唇将药喂进去。 结果还是和方才一样,药又顺着另一边流了出来。 孟循所幸用了和自己方才喂水一样的法子,一炷香过去,那小半碗的药尽数流入了她的喉中。 比起那会儿见到的面色苍白,这会儿她脸上已经多了几分,热气熏出来的红晕,颜色寡淡的唇也湿漉漉的,不由得让他心生暖意。 似乎这样也挺好的。 她和他始终待在一处,一如以往的亲密无间。 孟循面上浮现几分笑容,垂眸静静看着她。 直到她眼眸微微颤动,双唇嗫喏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孟循这才又将人扶了起来。 他附耳过去,轻轻凑到她唇边,仔细听她口中呢喃着的话。 她声音很轻,又细又弱,若是稍微离得远了些,一定是半点都听不出来的。 但孟循靠的近,且他听得仔细又认真,所以,她口中的话,一点一点都传入了他的耳中。 “爹爹……爹爹……” 她一直低声唤着,声音一下比一下轻,又带着几分焦急和无措,随着她口中呢喃,她的手与身子也有了些许轻微的反应。 孟循没有犹豫,稳稳的握住了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也就在此刻,祝苡苡缓缓睁开了双目。
第74章 尽管房中的烛光是昏暗的, 算不得刺眼,可甫一睁开眼的祝苡苡,还是免不得蹙起了眉头。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过去了很久,已经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开眼后, 眼前一片模模糊糊, 只是双肩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 她并非安然的躺在床上。稍稍侧目,她便看到了与自己紧紧挨着的孟循。 孟循将她揽在怀里, 她靠在他坚实而又温暖的怀抱中,枕着他的手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睡了多久, 而孟循又将她搂了多久。 真正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这一觉醒来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相反,原本干涩的喉咙现在舒服多了,气息也更加通畅, 没有刚才那会儿闷闷的感觉。 但意识到自己靠在孟循怀里, 她不由自主的稍微用了点力气挣脱。 孟循为了让她靠得舒服, 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以至于她只轻微挣扎了点,就已经有滑下去的势头。 还未等她抬手撑着床, 孟循就接着将她捞了回去。 在她还欲躲开的时候, 孟循的声音稳住了她, “苡苡,你是我的妻子, 我只是抱着你一会儿。” 她挣扎的意图,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消散。 是啊, 孟循说的对, 她答应了他的条件, 自前日之后,她就重新变回了孟循的妻子。别说只是这样抱着她,即便是想要更亲近一些,她也不该说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 况且,那日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现下,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辞,这个只是为了她而考虑的怀抱。 祝苡苡只得妥协,她侧过脸去,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唇。 她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孰不知半分不落的进了孟循的眼中。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能够轻易看到她极其细微的动作。又何况是,一个不算克制的动作。 孟循心蓦地一疼,那疼痛,隐秘又轻微,像是一根细细的针其为利落的扎了一下。 他缓缓将她扶起,随后松开了手。 迎着她迷茫而又不知所措的双眸,孟循压了压眉,“你在府衙大牢晕倒了,我替你请了大夫,大夫说你这几日过于忧思操劳,体虚脾弱……” 说着说着,原本还算和缓的,脸色突然绷了起来。 他定定的看向祝苡苡,“好好珍视自己,倘若真是有什么顾虑的事情不妨告诉我,至少有些方面我总还是能值得……总还是有些用处。” 话到最后,他声音也渐渐小了,也不再看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祝苡苡怔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似从孟循的面上看出了几分自嘲和怅然。 她觉得有些莫名,自己只是陡然昏倒了,便能让他这般忧虑么? 再说了,他一个将将而立之年的五品郎中,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惆怅的。 比起他来说,自己眼下的处境…… 这样的事,越想只会越让人觉得烦躁,干脆不想了,省得平添忧愁。 她转而提神回起了孟循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劳烦孟大人挂心,我以后会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孟循侧眸看着她,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让祝苡苡觉得,他的双眸中似乎有万千情绪翻涌。 他一双深沉的眼眸里,汩汩流动着许多情绪。 犹豫、担忧、懊悔、痛恨……像是,还有那么一点自嘲。 在祝苡苡踟蹰着想开口询问自己话是否有什么不妥之事,孟循侧过脸去,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 “若真是注意的话,为何晚食不好好用?” 这样一句话,平复了不少他的心绪,他回过头来接着开口:“在安排你们见面的时候,我记得提醒过你,好好吃饭。” 孟循顷刻便冷静了下来,脸色淡淡的,再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祝苡苡眉头轻蹙,按捺着心中的烦闷。 孟循托人给他捎来的信上确实与她说过,叫她好好用晚食。她回家之前,孟循也让她好好休息,餐餐不落。 可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一直憋在心头,她胸中抑郁,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饭,用一些汤水,便已经是用尽力气了。 别说吃饭,就连多用了些汤水,她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十分不舒服。 她一直都知道,心中若憋的太多事情,食欲不振会是常态,只是她向来身子康健,便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少吃几餐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确实没想到,自己好好的,既然会突然晕倒。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蹙起眉头。 确实就如孟循所言,她并没有好好注意着自个的身子,这回幸得是孟循在身边,替她请了大夫,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一时间,周围还真没什么人帮得了她。 这样三更半夜的,府城内没有什么医馆是开着门的,要找个大夫,绝对不算简单。即便是祝家,也得多花上不少钱,卖上不少人情,才能将大夫叫来。 祝苡苡心中的烦闷与纠葛愈演愈烈,她焦躁地扭了扭肩头,避开孟循的目光,下了床榻。 “以后不会了。” 说完他,她趿拉着绣鞋就要离开。这里是孟循的卧房,并不是她住的地方,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惶恐不安,又有那么片刻的想要逃离。 孟循抬手拉住了她。 他低垂眉目,轻轻瞥了一眼被自己攥住的那只细白柔荑。 “便这么着急要走吗?只是与我待在一处,就让你如此抗拒,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条件?” 孟循的话,问得祝苡苡心头一颤。 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关系了。 他们曾和离过,可无论是她或者是孟循,都没有大肆张扬,也就是说,只要孟循与他都当做无事发生,之前那些知道消息的人,也就只能当做无事发生毕竟,只要他们二人口共合一这事儿能有千百种隐匿下去的法子。 这是,她即便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其实,孟循已经待他足够宽和了,她这样没来由的冲他发脾气,他也没与她计较,声音依旧温淡平和。分明是质问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询。 思及此,祝苡苡转回了身子。 她稍稍抬眸,与孟循对视着。片刻后,她弯唇一笑。 “大人说的对,你我二人既是夫妻,即便宿在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话里透着几分哀凉和妥协,像是他逼迫她似的。 可他分明没有。 孟循自嘲的笑了笑,掩下面上的落寞,“那苡苡先歇着,我还有些事要去书房。” 说罢,他转身离去,独留祝苡苡一人在原地错愕。 她以为,孟循至少是对她有所谋求的。 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至少,孟循应是喜欢她的模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应该都是喜欢的。 可现在,他竟然就这样束手离去么? 祝苡苡面上多了几分茫然无措。 那,孟循究竟图她身上什么? *? 原本再过上不到三日的时间,袁平翰就能抵达徽州府城。 他这趟自请,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这样一桩案子。更多的,是向那位张阁老坦明自己的态度。 他如今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再不比得从前那样忙碌,许多事情都,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只不过,为了向上爬,为了升迁,他自然还得做些别的事情。 除了公务,他免不得要与内阁里的那几位打好交道。 庭推在即,要想凭着举荐入内阁,当然得先言明自己的立场。 如今,内阁大体分作两派。一派以首辅徐中礼为首,另一派以次辅张江言为首。徐阁老早到了致仕的年纪,之所以拖着不走,不过是因为陛下再三挽留,这才待了三年又三年。但不出意外,也就是今年明年这两年内的事了。 首辅致仕,位置自然有人要顶。其中张阁老呼声最高。虽说群辅之一的李大人李由,是徐首辅的门生,可要比起人脉网罗,那还是比不过张大人。 张大人两位嫡女,一位入了东宫,一位嫁给五皇子,而外孙女也秉承一脉,听说是要许给广平侯府的世子。 虽说是庶女所出,但也足以见得张家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轻易得罪不得。 这样风头正劲,他一个独门独户的刑部侍郎,自然是开罪不起。既然开罪不起,那便要早早做好打算。 袁平翰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借着这桩案子一个投名状,博得那位张阁老的青眼。 薛京只不过和他品级相同,侥幸做了张阁老的女婿,若薛京的话,他还不放在眼里。 要换做他平日里行事作风,哪里会这样想不开掺进这么一桩风波不断的案子里。 况且他们刑部已经指了人出去,他就更没有前去的必要了。 可想着自己的妻女,想着自己的今后,他又不得不早做打算。 他得在徐阁老致仕前,取得继任次辅的信赖。这样一来,才可以保得他们全家平安无虞,今后的日子,也能继续过得顺遂。 前些时候,夫人曾和他说过,他们女儿心中有了喜欢的人,虽说不是皇族,但也身份高崇。为了女儿今后的婚事,让自己女儿多添几分底气,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这桩事情。 袁平翰分明是个文官,可为了尽早赶到徽州府城,也不得不连日奔波,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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